瞳孔中倒映出那护士逼近的尖利指爪就要抓来,赵子章双腿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胥拂之见状刚要出手,便见面容扭曲的人类大喊一声——
“等等!”
胥拂之和护士同时看向他。
“你干什么?”赵子章哆哆嗦嗦的,一把扯住胥拂之,“这这这可是院长,你你你你休想造次!”
胥拂之:......
护士:......
女鬼机械般地眨了眨眼睛,歪着脖颈将那张面无表情的大众脸对着胥拂之上上下下晃动了好几下,探照仪一样好像再确认这个人是不是所谓的“院长”。
脑子里指令发生冲突,一半是带着不听话的病人回病房,另一半又是作为护士要听从院长的话的绝对指示。在左右脑互博中,她细小的的眼睛不断扩大又缩小,整张脸都模糊成了马赛克的样子。
看起来快碎掉了。
幸好,胥拂之好心地挽救了这位限时npc的生命。
他轻咳了一声:“我是胥院长,我陪这位患者回房,你先去忙吧。”
那护士解脱了一般,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原本平平无奇的样子,迅速转身淹没在了人来人往的白大褂和护士服之中。
赵子章松了口气,一模后背全是冰冷的汗水。
“走吧。”胥拂之没有应和他,理了理胸口的“院长”身份牌,将这两个字放在胸口的一片空白上,带着赵子章朝楼下走去。
院长身份一路逼退无数涌上来的医生护士,赵子章老老实实跟在胥拂之身后,再没有丝毫初见时的试探和嚣张。
张天骄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病房门口,支着上半身整个人像是要扑出来,双脚却在地板上那跟划分病房外与病房外的瓷砖内纹丝不动。
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声音有气无力的,“胥哥,你们去哪了?”
他都快被吓死了!
赵子章跟在胥拂之身边倒是安全,他可就惨了,这些病房的护士医生全都不是人,也不知道是记忆错乱了还是怎么地,这短短几十分钟之内给他扎了十几针,不管是他想出去还是想拒绝,只要一有行动就一个个模糊了五官无脸状黑压压挤成一片来吓他。
他被赵子章驾着扶到病床前,指着他问:“你怎么不用去你的病房?”
赵子章得意洋洋:“院长亲自给我换的,我现在是你的病友了。”
张天骄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操作,哭笑不得,用力捶了他一下。
一个护士走进来,对张天娇说:“中午了,病人可以去吃饭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鬼域里面还要吃饭?
张天骄眼睛一亮,难道这也是规则?
胥拂之便问:“那医院食堂在哪?”
“食......堂?”那护士被问懵了,卡在原地一动不动。
明明是她先提出来吃饭,但这个词却好像在她的认知盲区中,不对,应该说是在幕后指使者的认知盲区里。
见她理解不了,胥拂之换了个问法,“他饿了,你们有没有吃的?”
这下护士懂了,她点点头,在张天骄和赵子章差异的目光中,丢下病房里两人一鬼径直走出门。
赵子章和张天骄惊诧的讨论还没开口,几乎在那护士关上房门的下一刻,病房门像无缝衔接似的又被推开。
晃晃六双眼睛下,一个挎着菜篮,脚踩布鞋的女人嗷一声扑在了张天骄床边。
花白的头发像是因着奔跑散落了小半,遍布皱纹像一朵菊花样的脸上糊满了眼泪。
满眼尽是沧桑。
她哭嚎着:“儿啊,你可算醒了!”
“哎,哎,哎?”张天骄被扑得吓呆在了床上,伸手想把女人推开,但从她身上冷不丁传来一股异味,他犹豫片刻,伸出的手还是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离他最近的赵子章也捂住了鼻子往外走了几步,满脸惊疑。
“儿子,护士说你饿了,醒了也不叫妈。”女人飞快从篮子里掏出一个刚出锅的馒头塞进张天骄手里,烫得张天骄拿都拿不住。
手中的白馒头散发着一股独特的面香,两位公子哥自小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可白面馒头这么原汁原味的,多少年都没有再见过的食物还真就让两人愣在了原地。
张天骄和赵子章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吃啊,怎么不吃?”女人似是感觉到病房里局促的氛围,揩了揩腰上的围腰,注意到一旁的胥拂之,眼中划过一抹惊艳。
“哦,这位是胥院长,也是我的主治医生。”张天骄福至心灵,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先行介绍,“多亏了胥医生我的病才能好这么快。”
“谢谢胥大夫!谢谢胥大夫!”
女人面上欣喜与感激交织,竟噗通一下给胥拂之跪下,“谢谢胥大夫,胥大夫真的是救苦救难活神仙!”
这一跪生生给张天骄跪得噌一下从病床上坐起来,赵子章更是直接一个弹射起步,仓皇无措地想要伸手扶起女人。
一片兵荒马乱中,胥拂之定海神针一般分豪未动,他双手插兜,微微抬起下颌,唇瓣抿成一条锋锐的弧度,黑瞳中闪过一抹幽光。
眼前的老妇人拜了又拜,双手合十满眼虔诚,像是眼前人是漫天神佛化身,当真就救了她儿一命。
“老人家不必客气。”胥拂之像是没有闻到她身上那股因着辛劳而散发出的怪味一般,亲自将她扶起。
他淡淡说:“你儿子的命该不该绝自有命数,其自身造化也起得了七分作用,哪能一贯求外人。”
他这话意有所指,神情更是皮笑肉不笑,一旁张天骄和赵子章自觉禁声,却看那老妇人猛地反手拽住胥拂之——
“胥医生,谢谢你救我儿子!”
“医生,谢谢你救我儿子!”
“医生,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房间里唯二两个人类倒吸一口凉气。
病房房门紧闭却无故起风,围绕着跪倒在地的老妇人团团旋转,不过片刻便长成乌黑漩涡,扩出阵阵恶臭。
窗外狂风大作,吹得绿叶飒飒作响,碧蓝天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层层黑云,红光骤现,仔细望去天边一脚好似有坍塌的迹象。
院内活死尸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感应,停下手中动作,各种器材药品叮铃咣铛掉了一地,刷一下齐刷刷转头看向三人所在病房,缓慢且扭曲着身子朝着这病房走去。
病房内张天骄和赵子章相互抱着牙齿咯咯打颤,看漩涡中心被老妇人拉着的胥拂之不动如山,眼神中没有丝毫情绪,如同看一个死物。
腥风倒灌进病房,张天骄和赵子章的呼喊声被裹挟着模糊成一片,一人抓着门板,一人死死抱住床边护栏,拼命睁开眼。
眼瞧着这病房都快被掀翻了,胥拂之终于动了。
他一把反握住老妇人的手将她拉起来,:“老太太,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儿子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胥拂之指了指风中凌乱的张天骄,低头,俯视着还没他胸高的瘦小女人,隐隐带着些命令:“快去啊,你儿子都饿了。”
风停,云止。
这句话好似一句新的指令,医院里朝着这个病房蜂拥而来的活死尸们戛然停下脚步,天边的涌来的乌云和坍塌的云层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停止在了他说出这一句话的那一瞬间。
“对,对,他饿了,他饿了。”老妇人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忙不迭又坐到张天骄身边,从她跨着浅浅的篮子里掏出一碗熬得喷香扑鼻的骨头汤。
不过这次,她对着的却是赵子章。
“儿啊,来,把这碗汤喝了,什么时候干活都可以,咱们养好了伤再干,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怎么会是他?
赵子章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不知道这汤是接还是不接。
空气凝固了几秒,两人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张天骄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伸出五指在老妇人眼前晃了晃。
仿佛张天骄真的是什么透明鬼魂,她舀起的那一勺直接穿过了张天骄的身形。朝着赵子章嘴边喂去,
怎么会!?
两人心中大骇,额头上冷汗一茬接着一茬往外冒,看这个老太太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老妇人将那碗汤又凑近了。“儿子,喝吧。”
赵子章仍是不敢动。
窗外狂风又起,这次似乎还夹杂着凌厉的尖啸声,
赵子章无论如何都是不敢吃这碗汤的。
他和老人僵持在原地,疯狂对着胥拂之使眼色。
怎么办怎么办?
“胥老板,救我!”
胥拂之突然上前,拉开张天骄,沉声道:“你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话在此时就是圣旨。
赵子章喉结滚动,用旁人清晰可闻声线的颤抖轻声说:“妈妈,我叫什么名字?”
这一声母亲,赵子章丝毫没有负担。
如果叫一声妈妈能免性命之危,他可以叫一百声。
他亲妈估计还会认为他叫得好。
赵家不比张家,对子代极为严苛,赵子章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身为赵家幼子,讨好长辈的本事信手拈来,他下意识用了平时讨好母亲的口吻。
老妇人似乎从来没被儿子这么叫过。
她面上欣喜挡都挡不住,放下手中的勺子握住了赵子章的手,又松开给他掖被,
赵子章松了口气。
老妇人笑眯眯地:“怎么忙得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记住了,你叫李典。”
......
“你叫李典,是我郑翠芬的儿子,李典。”
轰隆——
一道紫红闪电哗啦劈破天际。
张天骄和赵子章起了满背鸡皮疙瘩。
下一瞬轰鸣声响起,滂沱大雨倾斜而下,被人从天上泼了水一样连成如泣如诉的雨幕,水汽蔓延至病房里滴滴答答的响声萦绕着房间里的四个人。
得到了胥拂之的许可,赵子章才终于配合喝下郑翠芬的汤。
胥拂之双手托腮,看着郑翠芬一勺一口地喂那那碗她一大早起来用新鲜猪骨熬的汤。
多少味大补的食材,用了最合适的火候足足熬了五个小时,土罐煨的汤还带着些泥土的腥气。
赵子章生怕她再出什么幺蛾子,乖巧得像稚童一样,时不时说些笑话哄着老妇人开心,最后还把这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好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可是他好像听见大雨里,有人在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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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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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叫妈妈(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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