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翠芬心满意足地喂完自己的“儿子”:“你从小就爱喝妈炖的骨头汤,妈这就回去再煮一锅。”
说着,轻手轻脚地把碗放在篮子里收敛好,转过身,对着胥拂之小心翼翼地道了声谢。
他看着郑翠芬那对浑浊无光的眼睛,目光下移,落到她扶着篮子的手上,将粗粝的老茧和黝黑的泥垢尽收眼底。
胥拂之微微一笑:“不用。”
郑翠芬慌忙地试图将手藏到身后,忙不迭走出了病房。
见老太太走了,张天骄才问:“喝这么多汤没问题吧?”
赵子章打了个饱嗝,蹙着眉头不住摆手。
胥拂之:“没事,他不至于在他母亲送的汤里动手。
这都不用查,真相自己送上门来了。
一股子胀气冲上来,赵子章yue了一下,嗓子里都是腻得发齁的肉味,他扒拉了两下喉咙,眼泪汪汪。
他回想起刚才,不顾干呕,“胥老板,刚才怎么回事,张天骄为什么好像不存在一样?”
方才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她喂赵子章喝汤的时候,就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双手把张天骄抹除了一样,任凭他在他们旁边做什么说什么都像他这号人不存在一样。
而且,是只有她一个人看不见。
实在是太奇怪了。
“是规则。”胥拂之道:“这也是鬼域主人定下的规则。”
“在这里,郑翠芬只能存在一个儿子。”
剩下的都不用胥拂之引导,张天骄和赵子章自己都能推理出来。
郑翠芬的出现能引起鬼域的变化,说明她与这方天地的缔造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张天骄确实想的没错,通过她的表现明显可以看出,她的儿子李典,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死在电梯里的电梯鬼。
张天骄点点头,问赵子章,“那本医院出入名册,你有没有看到里面有李典的名字?”
赵子章嘶地回忆起,左手握拳锤右手,惊坐起来:“有有有,我还真记得,有叫李典的名字。”
这个年代取名女人大多数用“娴”“芳”“丽”,男人则是什么“建华”“建军”“兴邦”这种特别有年代特色的名字,而李典这种两字名在里面不想注意都难。
“那就对了!”张天骄一拍大腿,“看来还真是他,一定是因为他在这医院住院期间无意间死在了电梯里。”
张天骄倏尔皱眉,又问:“可话又说回来,他母亲为什么要将我们两个人都认成他的儿子,难不成真的是认错了?”
胥拂之摇摇头,“这个问题,恐怕只有知道了死因才明白了。”
另一边,郑翠芬给胥拂之道别后,朝着楼梯间走去。
女人用黢黑粗短的手指掐算着,嘴里嘀嘀咕咕念叨——家里还剩下几只鸡可以炖个鸡汤,隔壁刘婶送的红枣还没坏,还可以用,下回得给她还点什么......
门口挨挨挤挤地站着许多医生护士,齐刷刷抬头看向她。
面前有什么无形的东西为她开路,郑翠芬踩着缓慢的小步往前走,这些无脸人也跟着她的步子,紧贴着墙壁,在通道边留出有半径一米的通道。
她每经过一个,身后无脸人就生出一双眼睛。
所有的无脸人,都长出了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而郑翠芬毫无察觉,在她眼中面前是空无一人的雪白走廊。
“ ......妈妈......”
“儿子?”郑翠芬忽的转头。
那声呼唤戛然而止。
“儿子!”郑翠芬捏紧了手上的篮子,“李典,儿子?你在叫妈妈吗?
无人应答。
周遭鸦雀无声,好像刚才那声呼唤真的就是一声幻觉。
“儿子?”郑翠芬怀疑地又唤了一声,后退两步,探寻地看向周围,可四壁洁白如雪,地板砖都光可照人,又哪里有她儿子呢?
她记错了吗,她的儿子明明......
一股莫大的恐惧从心底弥漫到全身,她全身都在抖。
明明、明明......
可是.......她不是刚见过儿子吗?
对啊,她才从李典的病房出来,李典特别高兴地吃完了她做的汤,现在还在病床上休息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对,是她记岔了,是她记岔了。
郑翠芬僵硬着扯了扯嘴角。
可不知为何,她只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心里好痛。
......妈妈.......
她身后,死尸般垂着双手行如僵尸的白衣们红了眼眶,空洞如黑洞的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呼唤着。
......妈妈......
......妈妈......
郑翠芬猛地转身看了看身后,迟疑地停顿了许久,朝着楼梯快步离去。
“老太太留步。”
郑翠芬被叫得一愣,转身,见一长得不像普通人,穿得也格外讲究的男人缓缓走来。
她恍惚了一下,却直觉感受到男人身上带来的危险气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来者。
“你,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徐负一彬彬有礼:“我是胥院长的朋友,也认识李典。”
一听是儿子认识的人,郑翠芬连忙问好。
一天之内见到两个好像神仙下凡来的人,郑翠芬难掩局促,搓了搓手,“那个......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徐负一一双桃花眼眨啊眨,眼中波光潋滟,让郑翠芬都有些不敢看她。
徐负一笑道:“你应该是要下楼吧,我也要出去,可以一起。”
“哦哦哦。”郑翠芬愣住了,似乎有些意外,“好的好的。”
徐负一上前和她并列站在一起,青红的唇翘起微笑,他指了指不知何时出现在墙面上的电梯门,“这是胥院长叫人新安装的电梯,咱们就坐这个下去吧。”
这电梯分明几秒钟之前还没有。
它像是被徐负一凭空变出来的一样,而郑翠芬丝毫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郑翠芬满目惶恐:“这电梯才安装,院长都没坐过呢,我哪能坐,我我,我自己走下去就好。”
“院长不会计较这些的。”徐负一莞尔,“你看你刚刚见胥院长,他像是这样的人吗?”
“是,是。”郑翠芬又停下脚步,面露感激,“胥院长是个好人,是我见过的顶顶好的好人。”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徐负一扬起一个甜蜜的笑容,好像郑翠芬夸的不是胥拂之而是他一样。
叮——
总共就三层楼,这电梯磨磨蹭蹭地好像有自己的意识,在徐负一等不住之前终于到了。
“走吧,老太太,电梯到了。”徐负一让郑翠芬先上。
老太太推脱不过,只好先进去。
徐负一紧随其后,站定之后,他自顾自抬头,看了眼电梯的天花板。
“怎么了?”郑翠芬还是第一次坐这电梯,东张西望之余,脸上还浮现出一丝欣慰,见徐负一一直看着天花板,便问:“是这电梯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
那甜蜜的笑容久了,便让人觉得邪气诡异。
郑翠芬年老体弱,身材矮小,徐负一身形本就高大,还一身极为奢华的宽袍大袖,逶迤堆积在地板上,要把整个梯厢占满了一样。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郑翠芬,看郑翠芬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怎,怎么了?”郑翠芬忍不住后退,后背碰上冰冷的电梯门。
“你儿子也是个好人,就是可惜没活多久。”
郑翠芬脸色煞白:“你什么意思?”
徐负一脸上没理她,脸上带笑,伸手拍了下车厢。
“咔!”
下降的梯厢从下方被硬生生截住,钢筋摩擦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噶声。头顶灯光骤然闪烁,忽明忽暗之间,郑翠芬看见男人方才还妍丽动人的美人面骤然变形,嫣红嘴唇好似被人从中间砍断,四瓣唇形裂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利齿。
郑翠芬被吓傻了,无力地张着嘴,声带紧张到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忘了?这电梯是你儿子修的?为了这个电梯,还搭上了一条腿呢。”
徐负一纤长美手摸了摸红唇,美眸眼尾轻扬,倒映出郑翠芬摇摇欲坠的身躯。
“怎么?想起来了吗?”
郑翠芬疯狂颤抖,头痛得快要炸掉!
“没有,我儿子没死,我儿子没死。你骗我,你骗我!”
徐负一轻笑:“我骗你做什么?抬头看看就好了?”
什,什么意思。
郑翠芬心中浮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牙关紧闭,心里反复告诫不是真的,徐负一冷哼一声,一抬手。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听话的东西。”
郑翠芬惨叫一声,眼皮一掀。
余光之中,她看见头顶一片血红,灯光明灭闪烁着粉白的肉条。
她眨了眨眼,泪水顺势而下,一片模糊的视野之中,那张悲怆年轻的面孔格外眼熟。
......妈妈.......
......妈妈.......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病房中,胥拂之见张天骄冥思苦想仍不得解,便道:“有没有可能,死在电梯里的并不是病人?”
“怎么可能呢?”赵子章下意识反对,“李典都在这里住着了,不是病人还能是什么?”
胥拂之但笑不语,张天骄却猛地反应过来,“对啊,谁说一定是病人。”
赵子章面露不解。
张天骄噌的站起来,他猛地想起了还有一种情况。
“如果,咱们俩都是李典呢?”
大家别怪这个鬼域简单,有两位主角在,再难的鬼域都很漏洞百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另一种情况(修)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