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背对着惨白的月光，胥拂之双手抱胸，面色平淡地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恶鬼。
方才袭击他的女鬼姓李名春月，看向胥拂之的眼里满是恐惧，除此之外，还有一名身穿红裙的小女孩，和一位细脚伶仃，大腹便便的老太太。
个个都脸色青白，肤色青紫，眼球薄涂，死状各异。
胥拂之见惯了冥府众多死状凄惨的魂魄，只是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李春月被胥拂之扯掉了胳膊，此刻哪有半点之前的气焰，胥拂之问什么答什么。
甚至都将旁边两鬼也交代了，惹得小女孩剜了她一眼，一双大眼睛更是红得滴血。
”所以，你们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女孩连连点头，眼珠子一转，明显有了几分期待。
胥拂之见她反应，轻笑一声。
在这个地方被困了不知道多少年，她们要不想出去就怪了，想来现在还期盼着自己问完放她们走吧。
只是可惜了，这三个恶鬼和这片土地深度绑定，若想要离开，也须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此时正处在一间小房间里面，站在破旧窗棂前，目光远眺，透过繁密的枝叶望向整个医院片区最大的建筑。
也就是他遇到李春月的医院主楼。
身后鬼影重重，黏稠黑影堆积成墨团样攀爬在门口，时不时挤出一个狰狞的青黑色鬼头，鬼物们窃窃私语，伸出黏腻的阴气试探。
胥拂之没有管她们。
现在，他应该是在曾经的医务人员宿舍之中。
其破败程度与众鬼常聚的主楼不相上下，两侧摆放能躺两人的上下铺倒也证明了她说的是实话。
这地方既然是医院，又破败至此，想来也经历了一番大变动。
从胥家祖宅到破损残败的医院，生出鬼物之后有结界相隔倒不意外。
而医院这个地方，鬼差和厉鬼冤魂并行，生机鬼气交杂。还有其他混迹在人间的异族时常来访，极其容易生出一些魑魅魍魉。
厉鬼生前经历的冤屈使得他们往往自囚于心障之中，死后化成难以想象痛苦一遍遍冲刷着他们的神智，使得他们在死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神智迷乱，大多数都不记来处，亦不知归途。
别看这三鬼现在清醒，心中的偏执变态难以想象。
胥拂之并没有打算和她们说这么多，也没有过多询问她们生前的事。
胥拂之转身走向下一处。
这仁善医院看着大，足足好几排，但在现在胥拂之看来，真正有用的也就只有那么三四栋。
最开始进入的医院主楼在那个年代包含了所有的科室和治疗室，距离十几米的员工宿舍一共三层，与医务人员办公处相通，剩下一栋单独的则是家属楼。
很简单的布局，非常符合胥拂之眼中人界医院职能的建筑，但胥拂之多年没有回到人界，对他来说，确实相当的难办。
窗外潮湿**的夜风扬起他的衣摆，勾勒着有些瘦削的身形，却如巨兽带来泰山压顶的威压。
在后面的鬼物看来，这短暂的沉默就是在思考如何处置它们。
“大哥哥。”一道尖细声音忽地响起。
凝滞的空气松懈掉。
胥拂之回头，看那小女孩突然跳出来一步。
纤细的身体套着大红色的芭蕾舞裙，腿上的白丝被镂刻成精美的图案，在昏暗的环境中白得发光，
“大哥哥是不是在纠结这医院怎么处理？”红衣小女孩掂着脚靠近，左外八站定，右脚抬起靠拢。
很标准的芭蕾舞姿势。
胥拂之没有否认，看她一眼。
她笑出一口漂亮的银牙，“咱们都是鬼，也不清楚人类的事儿，依我看，只需要抓一个人类来就好啦。”
女孩笑容纯美，恶意丝毫不遮掩。
胥拂之又瞥了她一眼。
小女鬼见状胆子又大了几分，漆黑的瞳仁闪着光芒，“方才我听哥哥身边穿白衣和黑衣的两个哥哥说今晚上百鬼夜行，要是有人类误打误撞跑进了这里，对哥哥来说不正是恰好的好事吗？”
胥拂之抬眸，直勾勾盯着小女鬼。
虽说他和鬼差之间的对话没可以避讳，但这小女鬼居然敢偷听。
没什么实力，胆子还大得很。
若说还在冥界，这小女鬼肯定是以献计为由，想趁机路上一口吃了引来的人类。
但在这里嘛......
他们身上有没有沾上血气一眼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一个个怨气倒是浓烈，但那带血的孽障却是一丁点都没有。
从心性来讲，很是”单纯“。
单纯地想搞事。
“你说得对。”胥拂之点点头，像没有察觉她的小九九。
小女鬼欣喜抬头，亮晶晶的眼睛望向他。
胥拂之淡淡瞧了小女孩几眼，上前拍了怕她细瘦的肩膀，“行，就你吧，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楠楠就好了！”
她只觉肩膀一沉，像是被绑上了千斤重的铁块。
她没有多想，疑惑很快被欢欣雀跃取代。
胥拂之拍了她之后便往外走，李春月摇晃着没了胳膊的身子跟着他，经过楠楠的时候，小女鬼不屑地冷哼一声。
真是够蠢的，活该现在被拿捏。
李春月青灰色脸颊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眶中红瞳明灭浮现，青红的嘴唇使劲抿了抿，随后，也跟消失在胥拂之去的方向。
一路之隔的别墅区车道外，一辆跑车轰鸣而过，车内音响声音放着嗨爆炸的当红摇滚乐手的新歌，一身穿热带雨林风格花衬衫棕色短裤的青年单手握着方向盘，嫌弃地摸了把刚染的深棕色头发。
手机铃响起，男人看了眼来电人，一直半睁不睁的眼皮子掀了一半，接起电话，里面传来母上的河东狮吼——
“张天骄！你是不是还在外面”
张天骄连忙将手机拉远，又调小音乐声音，才回答：“没，我马上回来了,还有......”他看了眼周围。“还有五分钟就到。”
那边女声声音小了些，不知道说了什么，张天骄嗯嗯回应着。
“到了给我打视频！”女人突然扬高声音，刺耳的尾音像针一样扎进张天骄的耳朵里。
张天骄深吸口气，脚下用力踩住刹车，刺啦——全华国区总共就没几辆才换的轮胎在地上划出一道完美的白线。
“妈！”男人气急败坏，对着方向拍地砰砰响。
“您能不能不要老是这样，我很安全，我不会出事的！”
“那些东西都是假的！假的！是他们骗子，就是为了骗我们家的钱！”张天骄怒道。
......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骤然传来一声哽咽。
“妈，妈？”张天骄匆忙换了只手，气焰刹那间萎靡下来，”妈。你没事吧。“
女人带着哭腔：“儿子啊，你听妈的话，今天不能出去，你不能再出事了。”
“你赶紧回去。”
张天骄眉心抽搐，舔了舔嘴唇，换了只手，眉眼间难掩焦躁。
恰在这时一阵风吹来，将他控诉的火气熄灭在了喉咙里。
张天骄下意识抬头。
这条路是回家的必经之路，现在已经是午夜，别说行人，连蝉鸣声都隐藏在远处不再听闻，从三环主路走来，竟然只有张天骄这一辆车。
明明是盛夏的夜晚，晚风吹起却格外寒冷。
张天骄嗫喏着嘴唇，他不信鬼神，但想到那些......不详的事情，他不由得连声答应下来。
眼看着母亲就要说起多年前那些他自己都记不清的旧事，他头皮一紧。
“好好好。我回去就给你打视频，很快，就几分钟。”张天骄连声应和，安抚好母亲之后才挂断电话。
他今天晚上本来就没有出去玩的打算，倒不是什么真忌讳，只是单纯心里烦得很。
张家也是华国响当当的富豪，谁能想这里面的主人一个比一个迷信。
他分明记得四岁那年绑架他的明明就是两个穷途末路的杀人犯，怎么可能会是什么恶鬼。
一个道士这么说了，全家人就这么信了。
这些年来张家在江淮的房子里摆满了神像蜡烛，多年来定期有神婆道士僧人来驱邪，可他要他们拿出证据，他们又是讳莫如深。
这些年，张家为了保他这条命，不知道给那些神棍花了多少钱。
保命？
真够可笑的。
他的命还需要他们来保？
张天骄靠着车前盖点了根烟。
无凭无据，让他怎么相信——
“大哥哥。”
冷不丁，一道甜脆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张天骄一回头，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妹妹。
穿红色蓬蓬裙的小女孩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样子，梳着芭蕾舞者的丸子头，大眼水润明亮，面容红润得恍若上了一层薄妆，脚上也是一双同色系的芭蕾舞鞋，活脱脱就是舞台剧里的的洋娃娃。
她扑闪扑闪着蝶翼一般的睫毛，轻快地往前跳了一步，“哥哥！你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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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楠楠是个小漂亮（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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