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中午十二点,正午的阳光铺在院外的花丛间,微风拂过,花浪翻滚,徐负一坐在保安亭外边阴影里,手边放着一副茶具,脸朝着太阳的方向,呈现一种朦胧的半透明感。
韩江白来时,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他下意识看着医院的方向,只听徐负一笑了一声,“没事,他不知道。”
韩江白这才放下了心,又问:“传国玉玺可是已经到手了?”
徐负一捏着茶杯轻啜一口,左手一翻,一块成年男子手掌宽,同等长高的方形玉玺凭空漂浮在掌心。
这块玉玺周身覆盖着蜿蜒细小的裂缝,方形底座周身刻着祥云纹样,托起顶端向四周延申的五脚金龙。
那天在龙跃寺来不及细看,现在韩江白细细端详,只见玉玺中间似乎有玉髓按照一定的轨迹缓缓流淌,不像普通古董,更像是一个活物。
韩江白将玉玺接到手里,说:“大人如果心意已决,我这就下去安排。”
他本以为帝阙大人会当机立断,却不曾想眼前的艳鬼竟然犹豫了。
传国玉玺的唯一的用途便是沟通阴阳,逆转时空,而对于他们这些鬼神之身来说,根本无法做到彻底的回到过去,最多也就是看到昔日的镜像而已。
可现在只剩下唯一一次机会。
自己如果用了,那胥拂之......
徐负一目光骤然沉敛,本就乌黑的眸子像是被投入石子的幽潭。他的手指缓慢摸索椅子扶手上的纹样,心脏的位置重重跳动了一下。
随后,他勾起唇角。
有一件后悔的事就够了。
他不会再让自己后悔第二次。
“你之前说......她可能已经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徐负一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极淡的阴影,嘴角既不上扬也不下垂,恍如春风拂过水面般自然,却在韩江白心底激起惊涛骇浪。
在此之前,徐负一从来不接受这种可能性。
这几乎已经成了这数千年来维系着他性命的执念。
韩江白镇定说:“大人,您这些年翻遍了三十三重天,如今也做到了阎君的位置,就连生死薄没有找到她投胎的踪迹。”
徐负一的嘴角拉成平直的一条线,眼眸沉沉。
艳鬼的形成较为苛刻,几乎生前都拥有着类似的命运,徐负一盘踞在最后三重天,无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艳鬼是不可能离开三重天的。
可是他找不到她,他就算当上了阎君,也还是找不到她。
韩江白继续说:“倘若令尊的魂魄没有被人藏起来,那便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
他看向徐负一的脸,一字一顿道:“——消散在这世界上了。”
艳鬼的睫毛猛地颤了颤,眼中迸发出针尖似的寒光。
但这次不同,他最后别开脸轻轻谓叹一声,再抬眸时,眼中是近乎决然的冰冷。
韩江白明白了。
“大人,那这传国玉玺如何处置。”他询问。
徐负一眉间凝起一道极淡的折痕,指节抵在下颌,似是这个问题极为困难。
韩江白静静等着。
要怎么样才能将传国玉玺毫无破绽地送到胥拂之手上呢?
好几种可能浮现在脑子里又被推翻,徐负一无论怎么假设,都会发现自己都有可能暴露在胥拂之面前。
等待他的结果无非只有一个,被赶出仁善医院,回到他那冷冰冰的阎君殿里。
这般想着,徐负一眼中浮现一抹难以察觉的幽怨。
思绪不断涌现,徐负一眼神一瞥,注意到了默默等待他吩咐的韩江白韩大人。
笑面狐狸白玉书生,一向是智多近妖的人物,这些年不管交给他什么任务,最后都能完美的解决。
徐负一眉间折痕忽地融化,而一直默默关注着徐负一的韩江白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徐负一道:“你帮我做件事,把传国玉玺送到胥拂之的手中,要毫无破绽,不能让他联想到我。”
韩江白嘴角抽了抽,无奈先是答应,又问道:“大人,是不能联想到徐负一,还是不能联想到阙衡?”
两个名字,那全然是两种待遇。
孰轻孰重一眼便知,徐负一片刻便做出了选择:“徐负一,当然是徐负一。”
阙衡是胥拂之天然便信任的神明,如果不出意外,胥拂之此后都见不到阙衡一面,而徐负一则是能与他日夜相对的普通厉鬼。
韩江白点头,“懂了,我这就去办。”
他又问了徐负一一些棘手的公务,两鬼又聊了一会儿公事,韩江白才离开。
他离开后,徐负一在保安亭里坐了一会儿,顺着□□小道转去了医院。
京都另一头,张家刚从赵家那里得知张天骄掺和进了一个医院投资项目,得知那合作对象可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高人,张母连忙把张天骄叫了回来。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了一跳。
“儿啊,你跟妈讲,那胥大师真有这么神?”张母脸上的面膜水都快干了一半,她却像没意识到一样,从张天骄一进门起就拉着他,从头到尾将细节都打听了个十成十。
一旁沙发坐着还没换下西装的两位小张总,一人懒散斜靠在软垫上吃着水果,另一人双眉紧皱,双手叫握在胸前,眸中疑光闪烁。
而最旁边,张老爷子和张父父子俩对坐泡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相同的警惕之色。
“妈,面膜该卸了。”张天骄提醒道。
张母忙不迭撕下,露出一张肤如凝滞,瞧着不过刚过三十的秀气脸蛋。
张天意揉了揉眉心,“这胥大师真这么神,那怎么这么多年从来听过这么一号人?”
老二张天琪顺手将最后一颗葡萄扔进嘴里,和张母一模一样的杏眼弯成一道月牙,“大哥你这就没必要了,干什么都先怀疑,说不定咱们娇娇这次就真走了狗屎运。“
是的,张家所有人听到张天骄这事儿,第一反应便是张天骄否极泰来,走了狗屎运。
可张母还是有些不放心:“可那年无相主持也没算出娇娇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会遇到个贵人。”
张天骄无奈:“妈,我和胥老板都去见过无相主持了,我你不相信,无相主持你得信吧。”
这些年她一直没放弃拜会无相主持,前几年是因为张天骄,现在则是为了病重的张老太太。
“胡说,这个月无相主持还没有见客。”
张天骄叫起来:“我和胥老板今早上去的,无相主持还答应把龙跃寺的和尚们借来给医院帮忙呢。”
张母只听得发笑。
自己的儿子她自是相信,可龙跃寺的大师们去医院帮忙也太离谱了,这怎么可能?
张天骄没办法,只得求助爷爷: “我说的都是真的。”
“好了。”张老爷子沉声说:“不管是不是真的,这是天骄做起来的第一个产业,合情合理,我们都应该去看看。”
“是。”
“爷爷......”张天骄苦着脸,家里人不信,他哪还敢提将祖母转院到仁善医院的事。
老人一锤定音,重重放下手中釉玉做的茶杯,对张天骄道:“既然你说那胥老板不是寻常人,那让你大哥和你一起去。”
张天骄也只得答应。
-
仁善医院顶楼,院长办公室,胥拂之坐在办公桌前,正在阅览龙跃寺准备送过来的禅修名单。
京都医院云集,好的医院自然不在少数,胥拂之也没想和这些医院抢饭碗,他这仁善医院从一开始就是面向特定的人群。
不同于其他人类开的医院细分,他只将科室分为了大内科、大外科、妇产科和儿科。刘光耀生前是外科医生,将他所在的三楼设置成大外科门诊和手术室,妇产科和儿科设置在蛛婆婆所在的二楼,四楼则是李春月所分管的大内科。
四楼楼上就是顶楼,一旦有什么异常,张天骄也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
龙跃寺送来的和尚总归四十四人,刚好每层楼分配十一人,按照三人、四人、四人来分配三班倒的工作时间,算上众鬼出没的那几个小时,其实这些禅修的工作时间并不长。
还剩个一楼。
胥拂之记得张天骄放出了招聘广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很快招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来负责一楼。
......
门口传来动静,胥拂之抬头一看,见身材颀长面容俊美的艳鬼斜斜倚在门框边,面带笑意,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
两人眼神对视,猛地撞进那一湖柔光当中,青年瞳孔皱缩又迅速扩张,拿着笔的手指抽缩着,
啪嗒——
笔掉在了地上。
引起自己这般剧烈反应的艳鬼却好整以暇地走上前,单膝跪地,宽阔的胸腔低伏着,连接着舒展的肩臂,形似隔山而望的雪山脊线。
笔就掉在胥拂之脚边,徐负一也靠得很近。
那一股带着甜味的香味争先恐后钻进胥拂之的鼻子里,几乎是要逼着胥拂之看清靠近他的人的模样。
胥拂之:......
胥拂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他宽厚的脊背往上,掠过那玉色的耳垂,修长的脖颈,精致狭长的锁骨,穿过他空敞的衣领,阴影凝聚在沟壑之间形成分明的界壁,令他的视线聚焦在大片洁白的胸口,和下面壁垒分明恍若汉白玉板的腹肌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笔都能掉。”徐负一捡起笔,就着单膝跪下的姿势递给胥拂之,黑发从肩上垂下弯折的弧度,后半截顺从的落在胸前,在雪白的皮肤上明媚地扎眼。
胥拂之看见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和眼尾漾开一层极浅的细纹。
明显是小心思得逞后的洋洋自得。
胥拂之脸色冷下来,“你怎么来了?”
徐负一道:“好无聊,过来看看你。”
胥拂之紧抿着唇,眼神变得深邃,眼都不眨地看着艳鬼仰起的,完美得像神明毕设的这张脸。
徐负一还是单膝跪着,这让胥拂之全然俯视着他,将他每一一寸肌肤都清楚地刻进脑海。
这种示弱的姿态发生在一个艳鬼身上太正常了,胥拂之却有些烦闷,忽略心底缓慢升起的不爽,冷声道:“你先起来。”
徐负一站起来,两人身形交错之间,胥拂之听见一声极小的轻笑声。
胥拂之用笔在一楼的位置打个问号,头也不抬问:“有什么事吗?”
徐负一轻撩长发:“没事就不能来了?”
胥拂之:......
那股郁气被无语冲淡,胥拂之反手敲了敲桌面,挑眉:“徐保安,工作时间不要离开工作岗位。”
“好嘛。”徐负一抽来椅子坐下,道:“我是有件事想要请教阎君大人。”
还在修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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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勾引(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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