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齐芳流三人也终于到了医院大门口。
齐芳流先是警惕地在医院玻璃大门前转了一圈，从表情来看应该是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才带着两人大步走进。
仁善医院一楼和整个中州大部分医院的一楼看起来大差不差，虽然面积不大，但配备着中间的导诊台，从两侧分开设置的电梯长廊，以及上空写着的端正清晰的“急诊”“挂号处”“治疗室”等指引牌。
尽管如此，如同很多第一次上医院的新手小白一样，三人还是当场傻眼。
说来也不怪他们，三个人平均年龄也才20岁，放在中州是正在读大学的年龄。大学生们能够清楚明白地把去医院就诊的整个流程走一遍不出错的也只占少数。
况且齐芳流他们三人本身就很特殊。
齐芳流作为茅山一派传承人，身体素质本就异于常人，就算有个什么摔摔打打也不至于严重到上医院的程度。
小病不用去医院，大病去了医院也没用。
林拓成年前在孤儿院长大，院里自己备有诊疗室。
而何靖便更不用提了，家里备着现成的家庭医生，从小到大优渥的生活让他根本没必要去和大部分普通人去挤同一个医疗资源。
此刻三人站在医院门口，表情严肃地定定打量着医院内部装潢，从头到脚外人可见的紧绷，说一句如临大敌也不为过。
何靖扯了扯嘴角，“局里资料从有记载开始，异域发生在医院的次数就屈指可数，并且只存在于最早期的五年。”
医院不同于别的地方，这里看病的人，治病的人，留观察的人，算上完全可能出现在计划外的病人家属，任何危险降临都可能会导致无数条生命的丧生。
哪怕只是乡村村镇里的一个小小社区医院，都合理承担着超出负荷的生命重量。
因此，医院是特控局监控强度最强的两大特殊区域之一。
被称为，空白禁区。
目前有记载的“医院”异域已经被全部拔除，三人一头雾水地扎进来，后知后觉才只觉得后背发凉。
空白禁区这个概念出现在异域百科手册的最后，不知道有多少人从加入特控局开始就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他们下意识没有想起来这个概念。
齐芳流恍然大悟：“所以我们的任务才是交接情报，而不是直接把B级厉鬼给绞杀了。”
谁也不知道这个B级厉鬼的鬼域到底覆盖了医院的多少面积，万一将在医院治病的普通人卷进去，不说他们，连带着三司六部所有的部长都要当场开检讨大会，停职处分。
“先去挂号吧。”何靖率先走进去。
挂号处不远，三人视力超出常人，远远就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娇小身影坐在窗口后。
挂号窗口的桌子约莫有近半米宽，何靖什么好货色没见过，一眼就看出是大理石的底板，用料极好价格非常之昂贵。玻璃面上开了个拱形圆窗，方便里面的工作人员和外面的人交易。
他瞟了眼里面圆脸黑框眼睛的白大褂女孩，将身份证递给他，眼神一扫旁边注意到放在手边整整齐齐的纸单，看清上面最大的标题是眼神当场凝滞。
——“仁善医院病人及家属守则”
他瞳孔一缩，一把抽出纸单，越看眼睛瞪得越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齐芳流和林拓也不遑多让，同样是一脸惊骇，震惊掩饰都掩饰不住。
这时窗口响起工作人员的声音，“......何靖是吧。”
声音年纪不大，细听似乎还带着笑意。
被鬼域的原住民叫出名字绝不是什么好事。何靖警惕抬头盯着笑意盈盈的女孩，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女孩也不恼，脸上笑容加深了些，指了指旁边示意何靖站过去，自己则对着齐芳流道：“下一个你来。”
何靖只好捏着纸单站在一旁，目光掠过女孩左胸上的胸牌，其上是女孩的寸照和下面的“急诊科”“主任”，名字是钱盼盼——
林拓轻轻拽了他一下，低声在他耳边道：“自己人。”
电光火石之间，何靖才猛然想起。
那个早就潜伏进仁善医院，他还企图把她当做替死鬼的新人的名字就是钱盼盼。
钱盼盼动作很快，仿佛原本就是这里的员工，她将林拓的资料录入完毕，三人拿着挂号单一对，林拓和何靖两人四楼内科，齐芳流一楼急诊。
钱盼盼从旁边走了出来，齐芳流一把把她拉住，“我能不能去四楼？”
剩余两人把挂号单一递，钱盼盼看了眼，她还没说话，便听林拓道：“换的话会不会有麻烦？”
钱盼盼愣了一下，摆摆手，“这个没关系，你们想换就换。”
齐芳流这才放下了心。
眼看着钱盼盼已经出现，说了半天都没有问到关键，何靖眉心抽了抽，张口就问：“这医院你潜伏快大半个月了，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气氛瞬间凝滞，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弥漫开来。
齐芳流作为天之骄女从来不会主动解围，林拓从刚才保安亭离开就一直时不时走神。
钱盼盼被这尴尬氛围笼罩着，目光晦涩地扫视三人一眼，说：“问题倒是不突出，只是有些事我需要告知你们。”
情报来了！
钱盼盼微勾嘴角，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那一份说辞，“你们刚刚也看到了，这个医院不同于其他鬼域，他的规则明明白白地就写在这上面。”说着她挥了挥手上的纸单。
“不仅如此，你目之所及的各处都是规则。”
齐芳流严肃点头，这便是他们最震惊的地方。
寻常鬼域的域主恨不得藏死规则好弄死闯进来的人类，可这里倒还奇怪，居然把规则摆在明面上。
“可目之所及......”林拓找出疑点，他环顾四周，“目之所及都是规则，是什么意思？”
钱盼盼道：“这就是我说的第二件事了。”
“仁善医院门诊部一共五层，每一层都有每一层的规则。”她不打算隐瞒这一点：“这是第一层，你们之所以看到这一层没有规则，只是因为我是一层的负责人，我不像那些厉鬼拥有制定规则的能力。”
齐芳流有点听不懂了，“等等，为什么你成了一层的负责人？还和厉鬼一样？这是什么意思？”
钱盼盼潜入仁善医院以后就自动断联，谁也不知道她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他们已经做好了她九死一生的准备，可现在告诉他们她竟然已经成了和厉鬼们一样的的负责人。
这简直是太离谱了。
何靖默不作声，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钱盼盼道：“其实我也是个乌龙，这家医院的院长是人类，我刚进来就被发现了，是院长救了我，我只是帮他做事。”说着，她挽起手臂，露出一个青得发黑的五指印，露出恐惧神色，“这是我不小心闯入别的楼层被抓的。”
她肤色偏白，青黑色浮在皮肉伤格外有震慑力，再配上那张无比无辜的脸，齐芳流没怎么细想就信了钱盼盼。
从身后的布囊里掏出半个手掌长的小瓷瓶，“这对厉鬼的阴气有奇效，涂一周就好了。”
钱盼盼一顿，接过药瓶，脸上的笑真切了些：“谢谢。”
何靖打断两人，“你说见过院长，院长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还有你这个伤是在哪一层留下来的？”
不需要多么敏锐，就连林拓都察觉出了他话里的势利和怀疑。
他们来就是为了交接情报以及查看情况是否属实，钱盼盼获得到医院院长的信任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万一她成了伥鬼，三个人来面临灭顶之灾。
何靖的怀疑不无道理，齐芳流也收回手，没多说什么。
钱盼盼表情冷了些，但还是柔声说：“院长的话我不是很清楚，他平时很忙，不怎么出现在医院里，我只能确信他是人。”说到这里，她露出恐惧神色，“这个伤，我是去三层留下来，你们千万别去三层。”
三层......
何靖默默记下，又问：“那别的楼层你去过吗？”
钱盼盼摇摇头，“没有，院长说工作人员不能随意前往其他楼层，只有病人可以。”她若有所指，“病人比我这个医务工作人员要方便得多。”
何靖心念一动，齐芳流两人也勾唇露出浅笑。
病人身份可是大大方便了他们行动。
看来这个小新人还算是有点用处。
何靖脸色好了不少，对着钱盼盼说话的语气勉强柔和一些，“别的情报呢？”
这态度......
钱盼盼忍住一拳挥他脸上的冲动，轻轻咬着口腔肉，低眉顺眼，“我们院长是个好人，别的楼层的话......你们去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院长是个绝对的好人，你们可以相信他。
如果这三人曾经玩过那一款爆火的桌游，便能下意识反应出此时此地此刻这句话的出现有多么地违和。
何靖确实没有全信，他将钱盼盼给出的信息记在了心里，看着女孩瘦小的背影，突然开口；“等等。”
钱盼盼转身，“怎么了？”
何靖勾起嘴角，“你和齐队年龄身高都差不多，不如让齐队用你的身份，你用齐队的身份和我们一起去四楼怎么样？”
钱盼盼瞳孔一缩，表情瞬间苍白。
“谁来潜伏不是潜伏，依我看齐队更合适，你看你都伤成这样了。”他直直看向钱盼盼，笑眯眯地指指钱盼盼的手臂，“齐队武力高超，不会弄伤自己，而你就跟我们回去述职，怎么样？”
钱盼盼僵着脸，站在原地。
她久久不动，齐芳流也渐渐露出怀疑之色。
何靖这个提议太好了，好到她没法说出一个“不”字。
他们一直都在怀疑她。
如果她真的沦为了伥鬼，这个办法就可以让齐芳流借由她的身份直捣黄龙，将整个鬼域直接拔除。
她如果此时说不，直接坐实了她就是伥鬼。伥鬼是不可能做出背主的事。
他们可以将她当场击杀。
钱盼盼低着头，余光瞥到了齐芳流缓缓伸向身后的手。
她突然很隐蔽地笑了声。
这个何靖很聪明，知道怀疑她，可是他想错了，她从来都不是被迫的。
在三人越发浓重的怀疑中，她一言不发地脱下白大褂，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她把白大褂往齐芳流怀里一塞：“给。”说着站到了何靖旁边。
等何靖这个提议已经等了很久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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