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已陌闻言敛了神色!
冯玉娆原本还不太敢确定,现下看徐已陌神色,便一下肯定了,“是她对吗?”
徐已陌不语,等于默认。
冯玉娆返回到桌边,放下手中两只小瓷瓶,抚上腰侧蹙眉发问:“她不是一直……怎会突然就想要你的命了?”
冯玉娆见过那个佛口蛇心的女人是如何不动声色便要了一个丫鬟的命,又是如何看似无辜地三言两语便让徐已陌被虐打得死去活来。
她一直以为那个女人是想要慢慢将徐已陌折磨至死,怎今日就突然反常起了杀心呢?
徐已陌坐于桌前,视线落于她按在腰侧的手上,眸色幽深:怎会是突然呢?那人对他之恨,可谓是夙夜匪懈啊!
而后视线缓缓向上仰,隔着书桌与她对视,“你知晓我前两日为何爽约于你吗?”
一说起这个,冯玉娆的记忆才像是一下被唤醒。
这两日她在丰元镇一直留意着徐已陌的消息。
她知晓徐已陌不会无故爽约,回到丰元镇定然是会想办法联系她的。她有许多话想要问他。
可这两日,一直都没有徐已陌的消息。
她由此更加确定徐已陌在城里遇到了什么事。想着今日来到城里办完了事,一定要找到他问问。
没曾想刚办完事出来吃东西就遇到上次那个老者。
也好在是遇到那个老者,否则她也不会在跟着那老者走的途中发现那几人尾随徐已陌。
后来的事一桩接着一桩,让她没机会开口。
现下见他这样问,一听便知事情不简单,“所以,是出了什么事?”
徐已陌闻言,便将这几日所发生的事一一说来。
原来那日,徐已陌也是得了结果才到城里来。遇上冯玉娆,他们说好一同回去的。可待他准备赶往与冯玉娆约定的地点时,却意外发觉乡绅夫人的尾巴跟上了他。
他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那些人甩开,正想去与冯玉娆汇合,又意外遇上师父。
这才得知师父病重的事。
那时时辰已然不早,他正想找人给冯玉娆知会一声,却赫然发觉被他甩掉的那些人又如恶狗般闻着气味寻了上来。
为了不节外生枝,他只能带着师父赶紧离开。
师父这里原本有人照顾,可师如父,这两日徐已陌一直陪伴于床榻前为师父侍疾。
听着去抓药的小厮打探回来的消息,徐已陌越听越放不下心。想要亲自去看看这两日外头的情况,便接过小厮手中药方亲自去抓药了。
到了集市上,发觉城中果然热闹不少……
有人打听他……
有人打听百君先生……
有人打听冯玉娆一家……
而除此之外,也正如带消息回去的那小厮所言,他那个初涉考场、却惨淡收场,本该在家大发邪火虐待府中下人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李瑯,果然在城中大肆挥霍,眠花卧柳。
冯玉娆一听有人在打听百君先生、徐已陌和她,便知那乡绅夫人定然是发觉什么了,切切问道:“所以,她是打探出你就是百君先生,才迫不及待要除掉你?”
说着又似想到什么,冯玉娆又一惊,“你方才说你那弟弟落榜,她是不是还发觉你参考的事了?”
那乡绅夫人本就是个心胸狭隘又阴毒的,若发觉徐已陌不仅背着她们成了赫赫有名的百君先生,还比她自己生的宝贝儿子优秀,以她那狠毒的劲儿,不着急把他除掉才怪!
如若真是如此,那、那毒妇不就知晓自己与徐已陌早已认识,装不识来骗她的事了吗?
以那毒妇的心狠手辣,怕娘亲小弟和玉笙在家中也恐有危险!
如若当初刚到远茗山来时她能立马回去或者离开,对还没有生出感情的她们命运如何她自不会放在心上。
可相处这几个月中,她怎还会坐视她们遇到危险而无动于衷!
何况当初花那么大的代价,与冯宝山周旋那般久才将她们带出远茗山,就是为了摆脱任人鱼肉的命运。
包括现在不顾丰元镇刚有起色的颜料生意,也要来这翼州城中花高价另租赁铺子屋子重新开始,就是为了远离那阴毒恶心的乡绅一家,远离时时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连睡觉都不能安心的日子。
不管出远茗山,还是来这翼州城,她们都只是为了能舒心安稳的过日子,从不曾想过要搅合进谁的家事因果,也从不想参与任何的阴谋诡计。
眼看今日把所有程序走完,只待打扫整理一番便能带着家人搬来城里,过清净日子,怎料在这节骨眼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如若这次家人真的因自己而受到迫害,冯玉娆如何能原谅自己?!
不行!她要回去,立刻赶回去!
见冯玉娆忽然慌张不安,徐已陌忙起身安慰,“玉娆,你莫慌,她的人并未打探出任何消息。也并不知晓我参考的事。”
“怎会?如若她什么都未打探到,又为何会突然对你下杀手?”徐已陌无法说服她,“好。就算她没打探出你就是百君先生,可你参考,榜上第一的名字是骗不了人的,她定然是……”
“玉娆,没有。没有。”见冯玉娆还是不能平静,徐已陌绕过桌凳,双手按住冯玉娆的双肩,帮她冷静,“玉娆,你相信我,她不会知晓榜上第一的人是我。”
冯玉娆疑惑的抬眸,“为何?”
只见徐已陌眸色幽幽,“覆车之鉴,怎可再犯!”
屋外淅淅沥沥渐急渐缓,簌簌之声始终不见停!屋内烛火扑闪摇曳,昏黄光线打在脸上忽明忽暗,瞧不真切。
冯玉娆自徐已陌房中走出,恍惚木然,迎面而来一阵湿凉直朝她脸上扑,激得她猛然回神。
回到屋中,擦了药睡下,却久久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徐已陌方才说的事。
徐已陌说,他在十二岁那年就偷偷跑去参考过,并中了童生。
他当时想着,如此下去要不了多久便能为母亲洗刷耻辱,将那些畜生的头碾进泥里,向他娘亲忏悔。
许是心中有了希望,言行举止也有了微妙变化,竟因此露了马脚,让家中得知消息。
当时他那慈爱的继母听说他得了童生,虽身有不适,还是将家中叔伯亲友全都请来,大肆张罗设宴为他庆祝。
徐已陌心知那女人不会这般好心,却又推脱不掉,只能万事小心,宴会上滴酒未沾,只敢喝清水,可还是醉了……
那些人说,他因得了童生得意忘形,喝了几杯酒就本性毕露,不知天高地厚地在席间大放厥词,更是大逆不道闯入因为他操持张罗累病了的继母房中发疯,露出淫|恶本性|欲对其不轨。
幸得继母的丫鬟挺身而出救主母于危难,他却怀恨在心,当着继母与婆子的面活生生将那丫鬟凌虐致死。
族中有人试图上去阻拦,却被他凶残击伤,险些丢掉性命,再无人敢上前。
幸得他父亲乡绅连夜赶回。
见他凶相毕露,六亲不认,连亲生父亲也欲动手,他父亲气急,失望透顶,彻底放弃他去,也为给受重伤的族人及那护主死去的丫鬟一个交代,这才对他下了死手。
最终不得不迫于族人亲友的压力,忍痛又悲愤地写下与他断绝父子关系的绝亲书!
那一夜,他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周遭是他身体里几乎流尽已经开始干涸的血液,和那张飘飘洒洒落于他血迹斑斑脸颊边沾染了血渍的绝亲书。
那夜,他想着自己恐会就这般血流尽而亡了!
想着娘亲的冤屈还未洗刷,家人的大仇还未得报,不甘的泪水自眼角滚落,融进地上的血水中。最后缓缓阖上眼。
漫长的黑暗犹如一头猛兽,企图将他吞噬殆尽。可他尚存的一丝意志里全是大仇未报的不甘,又怎能就此被蚕食,毁尸灭迹?
他顽强地与之抗争,搏斗……
清晨的第一缕晨光自角楼洒下,落于他的身上、跟前,身下流淌一地已然干涸的暗红的血水终于视于人前,竟是那样的触目惊心,让人背脊发凉,不敢直视!
晨光爬上脸颊,鼻下那小小的光影中似有什么在浮动,仔细看去,才发觉是他微弱的鼻息吹动了空气中的浮尘。
徐已陌那微蹙一瞬便散开的眉头,落于桌上那小小的两只瓷瓶上怅然的神色,那凄厉又讽刺的话语,一遍一遍萦绕在冯玉娆的脑海。
他说:“那一夜,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可我竟没死成。为何没死成,大抵是因为大仇未报!也因为,那一纸绝亲书吧!”
当听到在六年前徐已陌便已拿到与乡绅李砚断绝父子关系的绝亲书时,她就忍不住问徐已陌:“为何拿到绝亲书你都不走?为何还要留在李家受那样非人的折磨?”
冯玉娆想不明白,明明可以趁此机会彻底和那个家一刀两断,多好的机会他为何要放弃?
直至徐已陌接下来更残酷的话,让她彻底明白。
当初徐已陌拿到绝亲书后也正如冯玉娆所想那样,迫不及待离开那个腌臢之地。
可他前脚刚离开,后脚就被人追杀。只要离开乡绅府,于那毒妇、还是那老实又正直的乡绅,他徐已陌都是个死人。
原来不是徐已陌不想离开,是他根本离不开。只有回到那个狼窝,只有活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让那些人继续操控着他,折磨着他,时不时咬他一块皮肉他也不敢反抗,那些人才会稍稍安心,他才有活路!
她以为今日那破院中是第一次,却不想,这只是他这些年中的又一次。
徐已陌以往都是避开的,可今日因有她的加入,那些人第一次没被放回去。最迟明日,乡绅府里那毒妇必然会得到消息。
虽说徐已陌一直保证百君先生的身份并未泄漏,可冯玉娆心里始终没底。
那些人同时在城中发现了她和徐已陌,以那乡绅夫人的疑心敏感,怕是早已察觉到什么!如若她先下手为强,挟制娘亲、小弟和玉笙,届时,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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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绝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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