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点歌台,林川正端着手机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程清亿瞬间窘迫至极。
干坏事被抓,还是当场被抓,一点负隅顽抗的机会都不给她,属实尴尬。
【李阿姨看见你吃这些估计会气炸掉】
看着手机里的信息,程清亿抿嘴。
她当然知道啊。
那个头上早就掉光光的老中医和她说了要忌口的。
可包厢里的食物除了烤串就是冰镇过的水果。
生冷的东西她更不能吃。
烤串好得还热腾点……
【我点了汉堡,待会儿就到】
程清亿斜嘴一笑,回了句:【感谢不告密之恩!】
虽然在李椿女士眼里,汉堡也不是啥干净的东西,但最起码它不踩线。
按照老中医的说法,是可以吃的。
“和谁聊天呢,这么高兴?”张云云戳了戳她,提醒道,“陆一深上台了。”
抬头。
注视。
她不再关心手机里对方又发来了什么。
整双眼,都黏在了台上。
昏暗的室内,灯光不充足。
陆一深今天带了耳钉,痞痞的。
看上去,似乎和平时很不一样。
男生利落地接过话筒。
伴奏随着灯光缓缓响起。
整个房间的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
这就是魅力吧,程清亿这么想。
她的眼睛一步不离地注视着台上的人,暗叹怎么会有人的侧脸生的这么好看。
一曲唱罢,到了话筒交接环节。
鬼哭狼嚎般的拍手叫好结束后,程清亿看见林川从陆一深手里接过麦克风。
惊奇。
林川竟然会上去?
印象中,好像没怎么看见过林川在这种场合主动展露自己。
即使她知道这家伙嗓音不错,性格大方。
但更多时候,林川只会用天生的这副好嗓子,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表一些极具催眠效果的,无聊言论。
林川朝着控制音响的同学点了个头。
灯光再次暗了下去。
包厢里的旖旎氛围瞬间被营造至极点。
她听见周围女生开始窃窃私语,话里话外都是今天来这里简直赚翻了的意思。
林川坐在高脚座上,轻轻开口——“风吹落最后一片叶,我的心也飘着雪~”
陶喆的歌。
带着一股苦情味道。
程清亿听不懂,只感觉是一种要死不活的调调。
包厢里冷气开得很足,整个环境人多又封闭,程清亿托着下巴有些发困。
……
她心不在焉地瞟着台上的人,心想林川这么好的音色,为啥要唱这首啊?
节奏好慢,好像催眠曲啊。
怎么回事,这家伙怎么干啥,都像是在哄人睡觉哇……
眼皮打架,意识朦胧。
还好外卖小哥及时救场。
包厢门开启又关闭,短暂交换过空气后,桌上出现了很多装满麦当劳的牛皮纸袋子。
又一阵欢呼雀跃,拍手叫好。
灯光稍亮,真皮沙发上的空位发生了些变化。
台上的人走下了舞台。
程清亿感觉到身边的座位下陷,有人问她:“吃饱了么?”
她点了点头,笑嘻嘻地回了句:“让你破费了。”
包厢里人这么多,林川不可能只点她一个人的份量。
果真,拿外卖的时候,程清亿看到了两手提的满满的外卖小哥。
粗略估计,应该是花了不少钱。
音响里的音乐一首接着一首,灯光闪烁。
程清亿调侃道:“刚刚唱的不错嘛,以前怎么没听你唱过。”
“偶尔唱唱。”林川回答。
“怎么会来这儿?”他又问。
“张云云要退社团了,他们社长组的局,我跟过来蹭饭的。”
说着程清亿四周张望,发现小姐妹早就不在旁边了,估计是去上厕所去了。
“你呢?”她问。
“和你朋友差不多,”林川说,“护旗手退队,两个社团都认识,就一起聚了。”
“原来如此。”
手机忽然震动,来电显示是妈妈。
程清亿出门接了电话。
“囡囡啊,你现在在家吗?”
“和林川出来吃饭呢。”
“楼下邻居打电话给我说卫生间漏水,”电话里,李椿女士的语气有点着急,“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程清亿望了眼包厢的方向说:“马上就回去了。”
“那你回去赶快去楼下把水表给关掉,我待会把水表位置发给你,这几天洗漱什么的先去川川家。”
林川从包厢里跟出来,没出声地用嘴型问她:怎么啦?
程清亿看了他一眼,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啥时候回来呀?”
电话那头语气有点无奈,李椿女士告诉她暂时还回不来。
“好吧。”程清亿蹙眉。
挂了电话,程清亿就把漏水的事告诉了林川。
林川:“那我先出去打车,你跟你朋友说一声,我在外面等你。”
程清亿:“好。”
回包厢的路上,正好遇见从卫生间回来的张云云和长发女生,说明了回去的原因后,对方也不强留,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
回到包厢,张云云告诉大家程清亿离场的原因。
众人表示理解,随即继续投身回娱乐中。
与此同时,坐在张云云身边的长发女生却发现,大学霸林川也不见了踪影……
*
根据李椿女士发来的照片和描述。
程清亿在楼下车库前找到了放置水表的地方。
第一眼,她以为这是一个漏雨用的普通水井。
两块方形的水泥井盖,左右两边各嵌着两个可以上下伸缩的铁把手。
当场打视频确认,李椿女士告诉她:没错,就是这里。
得到准确答复后,林川上前把程清亿拦在旁边:“没事,我来就好。”
男生咬牙提起一边的生锈了的铁把手,用力向上掀起。
厚重的井盖不再严丝合缝,水泥板发出摩擦的声响。
艳阳高照,温度飙升。
空气中的紫外线似乎要把人烤化掉。
程清亿看见那双白皙的手臂暴起青筋,满脸的五官挤作一团,似乎和她喝中药的表情差不多的样子。
掀开一条缝隙后,林川卸了力气,然后开始换方向用力拉。
在男生的努力下,水泥板下面的东西逐渐重见天日。
程清亿又犯了难。
好多阀门,看起来应该是同时有好几家的水表被一起埋在这里。
再度打了视频,李椿女士迅速指认出她们家的那一个阀门。
正准备伸手去关,林川挡住她。
“脏,我来。”
因为长久埋在泥土里,再加上雨水淤积,无论是阀门还是水表上面都覆盖着一层黑乎乎的淤泥。
林川蹲下身子,按照李椿女士的指引旋转阀门,直至关紧。
“你上楼去看看房间里还有没有水,确认一下有没有关错水阀。”林川指挥道。
程清亿点头:“好。”
按照林川说的,她迅速上楼,气喘吁吁地奔至卫生间。
打开水龙头。
哗地一声——
水流喷出。
她心里一惊,以为关错了别人家的水表。
下一秒,水流减小。
水柱的横截面直径慢慢缩短。
紧接着,变成水珠一滴一滴。
直至最后,只剩下干渴的怒吼——
还好还好,她放下心来。
程清亿蹦蹦跳跳下楼,看见太阳底下的林川皮肤被晒得有些发红。
她盯着阳光里叉着腰等她的少年,脑子忽然懵懵的。
林川听见动静转身,用眼神问起她:楼上怎么样了。
回过神来。
程清亿一脸惊喜地向他走去:“没关错!”
林川点头,随后再度吃力地合上水泥石坂,把井盖恢复原样。
一切完工后,原本干净修长的十指早已变化为黑乎乎的熊掌。
程清亿看着几个小时前还人模狗样的林川现在如此狼狈,不免有些愧疚。
声音里充满同情:“辛苦了。”
说着,边用手扇风边告诉他,要请他吃雪糕。
“不用了,”林川上楼,“我比较喜欢喝凉白开。”
男生皮笑肉不笑,明显是看穿了她的小把戏。
程清亿承认,她确实是犯馋瘾了
算起来,自从喝上中药后,已经好久没有吃过雪糕了。
今天的天那么热,偶尔破个戒有啥嘛!
程清亿撤下扇风的小手,一脸气急败坏。
两人走到六楼。
林川拿出钥匙准备开门,语重心长道:“身体要紧,医生不是说了嘛,要忌口的。”
明明比她还小几个月呢,说话做事却无一不透露着老派作风,像个已经工作几十年的老干部一样。
程清亿瘪嘴,却不得不承认,林川说的话是事实。
所以大姨妈呀,你快正常一点吧……
她在心里祈祷。
走到家门口,双手摸兜。
咦?
低头。
翻开口袋。
左边没有。
右边?
依旧没有。
汗颜……
程清亿眨巴眼。
求助自己上一秒还在吐槽的老干部。
林川闭眼,似是认命,双手做“请”做状,拉开自己家的大门。
老干部确实很讨厌。
但有时候。
比如现在,程清亿对于老干部只有万分感激。
穿过林川的卧室,程清亿熟练地从大平台回家。
关上玻璃门的前一秒,程清亿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于是大喊:“待会儿借用一下你家浴室!”
林川坐在电脑椅上,盯着手机,头也不抬地,冲着她比了个“OK”的手势。
穿过大平台,回到自己房间,程清亿意料之中的在卫生间的洗手池旁发现了前不久失踪的钥匙。
她狠狠地拍了拍脑袋后,老老实实地按照李椿女士的要求把它放回玄关处。
下次不可以再这么粗心了,程清亿对自己说。
粗心粗心。
数学题里的大忌。
回想起上次月考因为粗心丢掉的九分,程清亿痛心不已。
“要是加上这九分,你的名次应该是——”林川的手指从下往上划拉,最后停在年级三十名的位置,“这儿。”
……
她拎着洗澡篮子重新从大平台踏回林川房间的时候,发现对方站在厨房里。
贤惠啊!
程清亿赞叹。
再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眼睁睁地看见,林川端着熬中药用的砂锅放到煤气灶上。
程清亿的脸色瞬间变臭。
下定决心收回之前对林川的赞美。
包起湿哒哒的头发后,她走到厨房,一脸不情愿:“我来搞这个,你去洗澡吧。”
虽然喝中药很痛苦,虽然每天都妄想倒掉这些黑乎乎的玩意儿,但程清亿知道,这些贵得离谱的玩意儿是对自己好的。
自从她生病后,林家和程家几乎每个人都学会了熬中药。
就连以前从来没接触过这玩意儿的林川,都开始变得熟练至极。
反复淘洗药材,盯锅,有几味中药还得煮沸后再放进去……
复杂又烦人。
这些,程清亿都看在眼里。
“小心点,别烫着手。”
“知道啦”,程清亿双手搭在林川的肩上,把他往厨房外推:“放心吧。”
林川擦了擦额头的汗渍,走进卫生间。
锁上门。
狭小的空间。
还未完全散去的潮湿,混着沐浴露的味道四处挥发。
带着一丝丝甜味,和他的沐浴露是完完全全的两种类型。
镜子边缘处的水汽依旧完整,中心处却留下一些杂乱的指痕,像小孩子作的画一样,完全看不出一点章法。
透过那些掌印,镜子里映照出一个男性的脸庞。
五官分明,骨相优越。
因为顶光的缘故,在眼底投射出一道阴影。
林川喉结滚动。
深呼吸。
脑中突然出现,包厢里,程清亿看着别人的眼神。
他努力的盯着那面镜子,试图从中看见某人。
又或者,试图让某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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