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实验室的窗户半开着,初秋的风卷着落叶在窗台上打了个旋。沈昭白站在实验台前,指尖轻轻摩挲着酒精灯的玻璃灯罩,灯芯上还残留着上次实验留下的焦黑痕迹。这是本周第三次点燃这盏灯了,前两次的实验记录都被她撕碎扔进了废液缸,酒精试剂瓶的标签早已模糊不堪,像是被某种液体腐蚀后的残缺,恰巧被腐蚀出钥匙孔形状的小缺口。
化学实验室的金属扇叶停止转动时,第三片扇叶上积的灰尘突然簌簌落下。阳光透过静止的叶片,在地面投下六道平行的光栅,像监狱栏杆的影子。最右侧的光栅上有个缺口——那里少了片扇叶,断口处还留着半截被烧焦的蜘蛛网。
火柴划燃的瞬间,实验室的排风扇突然停止转动。橙红的火苗在静止的空气中笔直上升,将沈昭白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她注意到酒精灯底座刻着极小的数字“2010.9.15”——正是江知野高中第一次被记大过的日期,也是她回来的日子。窗外的悬铃木突然沙沙作响,一片枯叶飘进来,落在实验台上化成了火焰形状的灰烬。
三只蚂蚁沿着窗台裂缝搬运糖粒,突然同时停下触角。酒精灯爆出个灯花,蚁群立刻改变路线,在磨砂玻璃上爬出闪电形的轨迹。最后那只蚂蚁背上沾着蓝色粉末,和沈昭白鞋底蹭到的一模一样。
窗外传来篮球场上的喧闹声,隔着三层玻璃变得模糊不清。她抬眼看了看挂钟,三点十七分,距离放学还有四十三分钟。实验台上摊开的笔记本最新一页上,画着一朵燃烧的玫瑰,花瓣边缘用红笔标注着苯酚的分子式。
“……又失败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黑点。江知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门处,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左手的绷带换成了新的,隐约透着淡黄色的药渍。他走近时带起一阵风,实验台上的滤纸轻轻颤动。
沈昭白把酒精灯往旁边推了推:“……第三次了。”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说给试管架听,“……还是测不准燃烧温度。”
江知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薄荷糖,塑料包装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取出一颗放在实验台上,糖纸在夕阳下泛着浅金色的光。“上次你说差12度。”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转动酒精灯,“教导处新换的摄像头,角度变了。”
他说话时,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绷带边缘。沈昭白看见纱布缝隙间露出皮肤上新鲜的烫伤,排列成三个并排的圆点——和酒精灯支架的脚垫完全吻合。窗外飞过的乌鸦突然撞上玻璃,留下羽毛形状的水渍,恰好挡住新摄像头的最佳视角,而消防栓的玻璃上,恰巧倒映出两个重叠的监控盲区。
悬铃木的投影在实验台上摇晃,某根树枝的摆动幅度明显大于其他。顺着影子望去,能看见树杈上绑着段铁丝,铁丝另一头连着教学楼避雷针的基座,锈蚀处形成眼睛状的孔洞。
窗外的云层被风吹散,一束阳光突然斜射进来,照在酒精灯的刻度线上。沈昭白注意到灯座底部有道新鲜的划痕,形状像把微型钥匙。她抬头时,江知野已经走到窗边,背影被光线勾勒出一道模糊的金边。
“明天物理课要交的电路板。”他突然说,“我放在老地方了。”
沈昭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笔记本边缘,那里有一行用铅笔写后又擦掉的俄语单词。酒精灯的火焰突然跳动了一下,映在她瞳孔里像颗小小的流星。她看着火焰中扭曲的空气,想起上周在医务室看到的病历——江知野的伤口缝合记录上,医生写的“酒精消毒三次”被谁用红笔圈了出来,又模模糊糊的被水渍晕染,沈昭白仔细嗅了嗅,一股酒精的味道。
实验楼的下课铃响了,远处传来教室门接连打开的声音。江知野转身时,衣袖带倒了试剂瓶架,玻璃碰撞的清脆声响中,沈昭白看见他校服领口下露出的一截纱布,边缘染着淡蓝色的墨水痕迹——和她昨天失踪的那支钢笔同一个颜色。沈昭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实验服袖口,上面沾着与江知野绷带上相同的药渍。
“温度计。”他突然伸手,指尖在距她手腕两厘米处停住,“你上次借走的。”
沈昭白从抽屉里取出温度计,金属表面还留着上次实验的余温。温度计的金属套管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沈昭白转动它时发现底部缠着半透明胶带,上面用显微镜才能看清的字迹记录着上周每次实验的室温。胶带边缘沾着一点铁锈——和江知野自行车链条的磨损痕迹相同。温度计交接时两人的小指短暂相触,她感觉到他指腹上有道新结痂的伤口,形状像道闪电。
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知野把温度计塞进口袋,塑料糖纸在他掌心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临走时他碰倒了实验台上的火柴盒,散落的火柴在台面上拼出一个歪斜的“Ж”字母。
皮鞋跟敲击大理石的声音在螺旋楼梯间形成特殊的回声。当声音到达第三层平台时,会突然出现0.3秒的延迟——那里有块松动的地砖,底下压着三枚烧变形的薄荷糖包装纸。
最长的火柴梗上有道新鲜的折痕。沈昭白举起它对着光,看见木质纤维里嵌着几粒蓝色晶体——和江知昀病房里那瓶缓释片的颜色完全一致。窗外突然传来篮球砸中金属网的声音,震得试剂瓶微微颤动。
陈旧蜡油形成的地板反光里,突然多出几个新鲜的圆形压痕。痕迹排列成等边三角形,间距与酒精灯支架完全吻合。最远的那个压痕边缘沾着半片指纹,螺纹间夹着黑色火药颗粒。
沈昭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才慢慢拾起那些火柴。最下面那根的磷头上沾着一点暗红,像是被什么液体浸透过。她把它单独放进笔盒,和其他十七根做过同样标记的火柴放在一起。她的笔袋夹层里,还藏着烧焦的俄语单词纸条。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酒精灯的火焰在暮色中显得愈发清晰。沈昭白第三次点燃它时,火焰呈现出罕见的青蓝色。墙边躺着一小片落叶,在风中微微颤抖,呈现出被酒精浸泡过的卷曲状态。她看着温度计的水银柱缓缓上升,在某个刻度轻微颤动——这次的数据终于对了,而温度上升过程中,停顿颤动的那个位置,恰巧是人体的温度。
百叶窗将阳光切割成明暗相间的条纹,最亮的那道正好照在温度计的37℃刻度线。光斑边缘微微发蓝,像酒精灯内焰的温度。窗叶间隙卡着片枯叶,叶脉的走向恰好是实验楼到篮球场的捷径。
夕阳把试管架的影子拉长投在墙上,十二个圆影变成模糊的刻度。第三个影子位置歪斜——那支试管底部有头发丝细的裂纹,裂纹里凝着干涸的苯酚结晶,在暮色中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清洗试管时,滴水声与挂钟秒针同步了十七下,突然偏离节奏。水池边缘的钙化物堆积层上,有处新鲜的缺损,形状像被某种金属工具撬过。缺损处的断面在放大镜下能看到闪亮的云母碎片。
实验记录本的末页,她画下第十八朵燃烧的花,在花瓣间隙写下今天的日期。合上本子时,一张折叠的纸片从扉页滑落——是上周被没收的漫画草稿,边缘有被火烧过的焦痕,现在又回到了她手里。
实验记录本突然从沈昭白手中滑落,绿色黑板漆映出沈昭白弯腰的倒影,右上角有块特别明亮的反光区。那里用磁铁固定着张半透明的描图纸,纸上用针尖刺出微型监控探头的分布图,最新添加的针孔还露着木纤维。
钢笔突然漏墨,在数据表上晕开成翅膀形状。沈昭白用滤纸吸墨时,发现纸纤维里嵌着半截银色金属丝——和江知野耳钉的材质相同。墨迹干透后,在阳光下显现出极浅的网格纹路,像被某种监控扫描过。
绿色应急灯罩上积着厚厚的灰,唯独左下角有块巴掌大的干净区域。光晕在那块区域特别明亮,照出墙上几道几乎褪尽的刻痕——“Ж”字形的刮痕里,最新那道还露着雪白的墙灰。
教学楼最后一盏灯熄灭时,沈昭白锁好实验室的门。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闪着微弱的红光,她走过时,影子在墙上短暂地变成火焰的形状。楼梯扶手的第三根栏杆上,多了道新鲜的刻痕,深度刚好能卡住一枚薄荷糖。
防滑砖上残留着半个模糊的鞋印,花纹是独特的波浪形。水磨石凹槽里卡着粒透明结晶,在手机闪光灯下会折射出双彩虹——和酒精灯玻璃的折射率完全相同。
亚麻窗帘的某道褶皱特别深,褶痕里藏着几根不同颜色的线头。最醒目的那根深蓝涤纶线——和江知野校服内衬的缝线完全一致。线头上打着死结,结形是标准的外科缝合样式。
黄铜锁舌缩回的瞬间,带出几粒蓝绿色的氧化碎屑。碎屑在锁孔下方排成虚线,延伸至第三块地砖的裂缝处。裂缝里卡着半截折断的牙签,断面平整得像被美工刀削过。
锁舌卡入锁扣的瞬间,走廊尽头的应急灯突然闪烁。沈昭白的身影在墙上一顿一顿,那些虚影的排列间隔正好是酒精灯支架的宽度。楼梯转角处,墙粉剥落下来,露出了微不可见的、用铅笔画的微型火焰。
地上蜿蜒出一条蓝色的小道,那是沈昭白鞋底上的,上面沾着实验室特有的蓝色粉末,和潮湿带水的地面混合,混合出一种美丽而神奇的颜色。她低头看了看手表,发现秒针每次经过数字3都会轻微停滞,一卡一卡,像是生了锈的齿轮。
红色铁箱的玻璃映出对面走廊的监控探头,玻璃内侧用油性笔画着极小的火焰。画痕已经氧化发黄,但最新添的一笔还闪着湿润的光,笔触和沈昭白笔记本上的燃烧玫瑰如出一辙。
积云被高空风吹出狭长的缺口,月光像酒精灯的焰心穿过云隙。光柱笼罩实验楼的瞬间,所有监控探头的指示灯都暗了0.5秒。楼顶避雷针的阴影投在地面,恰好指向围墙外的自行车棚——江知野那辆生锈的车锁上,挂着个迷你酒精灯造型的钥匙扣。
也许……酒精灯不会永远燃烧,但灼热的野火总会烧穿白昼。
连更第18天,等到下周,作者可能就会断更个十天左右吧,本作者要中考了,17、18、19号中考,断更了,可能就没曝光率了(虽然现在也没有,呜呜呜(┯_┯))只能……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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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酒精灯第三次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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