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凌沐祈,这个名字曾在地球的文坛掀起过滔天巨浪,其引发的争议与推崇,连我自己回望时,都觉恍若隔世。
凭借那部横空出世的《异度之刃》,我一度站上了全球幻想文学声誉的顶峰。
书中构建的宏阔宇宙、精妙绝伦的多维空间跃迁理论、对高维生命形态那些连我自己书写时都时常沉醉的瑰丽想象,俘获了无数渴求超越现实的心灵。
然而,盛名之下,阴影如影随形,且来得迅猛而酷烈。
随着作品热度如野火般蔓延,那些尖锐刺耳的比较与质疑也开始在网络的每一个角落发酵、沸腾——他们将我的《异度之刃》与百年前已故天才作家潇涵神秘遗失的遗作《高维空间》放在一起,条分缕析,指出两者在核心世界观架构、关键情节脉络,甚至某些独特的能量设定上,存在着令人瞠目结舌的“神似”。
“抄袭”、“剽窃”、“世纪文贼”……这些带着毒刺的标签,如同电子时代最具传染性的瘟疫,以光速附着在我的名字上,如附骨之疽,甩脱不尽。
嗅觉灵敏的记者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日夜不休地围堵在我位于市中心的公寓楼下和工作室外,长焦镜头如同贪婪的眼睛,渴望捕捉到我一丝一毫的慌乱、辩驳,或是任何可以大做文章的失态。
但奇异的是,面对这足以将人彻底吞噬的舆论风暴,我的内心深处,却是一片异样的、连我自己都难以解释的澄澈与坦然。
我可以对苍穹起誓,对内心最深处的良知起誓:在完成《异度之刃》第一部,呕心沥血构建起那个独属于我的、血肉丰满的幻想宇宙之前,我从未听说过“潇涵”这个名字,更不曾有幸,或者说“不幸”,读过那本只在极少数收藏家手中流传、几乎被时光尘封的《高维空间》。
或许,这真的只是两个跨越了百年光阴长河、素未谋面的灵魂,在创作的无垠意念之海中,一次不期而遇的、跨越时空的共鸣,是思想火花在不同维度壁垒下,一次惊人的、近乎神迹的交汇与映射。
我所处的这个时代,被许多潜心修行的佛门行者,忧心忡忡地称为“末法时期”。
世间仿佛被一层难以驱散的、隐晦的迷雾所笼罩,妖邪的妄念与人心的鬼蜮伎俩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
欺诈、贪婪、冷漠、麻木,如同污浊的暗流,在社会看似光鲜的肌理下悄然蔓延,侵蚀着信任的基石。
地球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不安与躁动,曾经维系人际的、温暖的信任之光日渐黯淡,而各种难以名状的、源自集体潜意识的恐惧阴影,却在悄无声息地滋长,如浓稠的墨色,无声浸润着每一个疲惫的灵魂。
曾几何时纯净的善意,在物欲横流的无情冲击与光怪陆离的诱惑下,也逐渐锈蚀、蒙尘。
即便最初心怀皎洁之人,也常在现实无情的磋磨与生存压力下,身不由己地滑向幽暗的深渊。
金钱,化作了衡量一切价值的、冰冷而唯一的标尺,诱使着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灵魂,做出连自身都为之战栗的抉择。
在这价值观混乱、光怪陆离的时空夹缝里,我感觉自己,以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既是惊惶渡河的旅人,在迷雾中摸索前行;又可能在不知不觉间,因一念之差,成了令他人惶惧、一触即碎的暗礁。
那是一个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的傍晚,天际最后一抹晚霞如同泼洒的血色,迟迟不愿褪去。
我和我的挚友兼私人助理苏诺言相约,去市中心那家最顶级、以其沉浸式全息投影技术闻名的影院,观看由我的《异度之刃》改编的首映电影。
影院大厅人潮涌动,炽热的空气仿佛要被粉丝们的欢呼与兴奋的窃窃私语点燃。
巨大的电影海报上,我笔下的主角形象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壁而出。
粉丝的狂热如同盛夏正午的烈阳,几乎要将人灼伤。
我嘴馋想吃那家影院特供的、据说加入了稀有香料的手工冰淇淋,以及散发着浓郁黄油香气的爆米花,又不想在蜿蜒曲折的长队中耗费时间,便趁着诺言专心致志、如同冲锋般为我挤进人群排队的间隙,像只狡黠而灵巧的猫,悄悄溜到了影院外侧那个被精心设计成空中花园的露台。
那里,一只翅膀呈现出梦幻琉璃色彩、边缘闪烁着细微磷光的彩蝶,正翩跹起舞,它翅翼上流动的光芒如同被揉碎的星辰与钻石,在都市的霓虹与天际残余的霞光下,迷离而诱人,带着一种非现实的、近乎妖异的美感。
我童心未泯,提着略显累赘的裙摆,轻手轻脚地追随着那只精灵般的粉色蝴蝶,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一步步走向露台的边缘。
“凌沐祈!”一个带着嗔怪又满是关切的声音,如同警铃般自身后响起,肩膀随之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苏诺言不知何时已找了过来,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我,腮帮子微微鼓起,“我辛辛苦苦在里面为你鞍前马后地排队,跟一群饿狼抢食似的,你倒好,躲在这里逗蝴蝶偷闲?”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的纵容,以及对我这孩子气行为的习以为常。
“抱歉嘛,”我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试图用惯有的撒娇蒙混过关,“里面视线太多,炽热的像要把我烤焦了,我亲自排队也不太合适,万一引起骚动怎么办?对不对?”我眨了眨眼睛,努力做出无辜的表情。
“是是是,我们的大明星、大作家说什么都对!”诺言无奈地摇头叹息,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伸手拉起我的手,掌心传来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快进去吧,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灯光都暗了,别错过开场。”
两人手牵手步入已然漆黑的影厅,如同沉入深海的鱼。
熟悉的旋律与精心打造的剧情很快将我们包裹,渐渐沉浸其中。
巨幕上光影流转,勾勒出我笔下那个奇幻世界的轮廓,熟悉的角色在顶尖特效的加持下鲜活起来。
然而,就在剧情推向第一个**,主角即将面临生死抉择的紧张时刻,我放在膝上的手机屏幕却骤然亮起,冷白的光如同暗夜中的一道裂痕,刺破了影厅精心营造的沉浸式昏暗。
一条加粗标红的紧急新闻推送,像一条冰冷而诡谲的毒蛇,无声无息地滑入视线,撕裂了这份短暂的宁静——“近日,全球各地频繁发生离奇失踪事件,许多人毫无预兆地凭空消失,不留一丝痕迹,仿佛被无形的巨口吞噬。专家束手无策,原因成谜。”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无意识地点开了详情。
新闻下方,附带着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和家属痛哭流涕的画面,更有各种光怪陆离的“专家解读”和民间猜测:
宗教信徒们以近乎癫狂的虔诚,将这一系列事件颂扬为“神之接引”,是信仰终得回响、蒙召升入天国的明证;而坚定的无神论者与科学家则试图将其归因于某种尚未被科学认知的、异常可怖的集体死亡现象或是未知的空间异常,试图以理性的框架去丈量这非理性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深渊;更有甚者,在网络喧嚣的浪潮中,固执地嗤之以鼻,认定这不过是又一场精心策划、旨在博取全球眼球的巨型闹剧或媒体狂欢。
其间,最引人注目,也最让我心跳漏了一拍的,是众多自称能自由穿梭灵界、沟通异维度的通灵师与灵媒们,言之凿凿地宣称:这些凭空消失的灵魂并未湮灭,不过是穿越了维度的屏障,挣脱了□□的束缚,抵达了一个名为“永昼星”的、存在于更高次元的、充满光与能量的理想世界。
我这一生,虽也算经历过几番风雨,见识过人心叵测与世事无常,却从未直面过如此彻底颠覆认知、挑战逻辑根基的诡谲之事。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身为一个骨子里流淌着好奇与叛逆血液的双子座,那深植于灵魂深处、对未知领域永无止境的探求欲,仿佛被一簇幽蓝的、跳跃的火焰骤然点燃,炽热地灼烧着我的理智与想象。
在摇曳的、仿佛能映照出另一个世界倒影的火光中,我于心底埋下一个坚定的、近乎偏执的誓言:倘若命运给予一丝微光,一个契机,我定要亲手撕裂这重重迷雾,触摸到那隐藏于一切怪诞背后的、冰冷或滚烫的真相核心。
这念头如此强烈,以至于电影后续的剧情,在我眼前都变得模糊起来。
电影散场后,人群熙攘,议论纷纷,似乎都在讨论刚才那则插播的新闻。
我与苏诺言在影院门口道别,她眼中也带着一丝未散的惊疑。
独自回到那间位于顶层、可以俯瞰城市璀璨夜景的公寓,一种莫名的孤寂感悄然袭来。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倾泻而下,包裹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却冲不散脑海中萦绕不去的疑问与那则新闻带来的悸动:“那些人……究竟去了哪里?是另一个维度?永昼星……真的存在吗?还是……”水珠顺着湿漉的发丝滑落,带着未解的谜团和一丝莫名的、仿佛被什么召唤着的悸动。
沐浴后的水汽还未完全散去,我取出了那本上个月从一位知名作家同事那儿得来的潇涵著作——《高维空间》,在窗前坐下。
书签还夹在上次读完的第80页。
今夜,我决心一鼓作气,将剩下的十九章尽数阅毕。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潇涵笔下的世界,与我的构想究竟有何不同。
那一夜万籁俱寂,唯有书页翻动的微响。
我终于在那堆满手稿和各类书籍的茶几角落找到了它。
深蓝色的封面,烫金的书名,触手有一种奇异的、仿佛带有生命律动的微凉。
当我终于翻至末页,目光落在了男女主角的合影上时,不由得怔住了。
我端详着那张照片,几分钟在专注中悄然流逝。
那张精心绘制的、据说是潇涵亲手绘制的男主与女主的彩色合影插画,赫然映入眼帘。
画风古朴而细腻,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灵性。
男女主角相视而笑,眼神灵动,仿佛蕴藏着整个星空的秘密。
尤其是男主角那双深邃的眼眸,栩栩如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
我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定画面中那双仿佛能穿透纸背的眼眸,仿佛要透过这二维的平面,看穿其背后隐藏的、连接着未知维度的秘密。
数分钟的凝视,仿佛被无形的手拉长成永恒,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时间也失去了意义——
突然!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凛冽而带着奇异芬芳的寒风凭空而生,席卷了整个房间!
书页疯狂翻动,哗啦作响,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急速翻阅!
更令人骇然的是,眼前,那张插画之上,竟凭空浮现出一个不断旋转、深不见底的虚空洞口!
那洞口幽暗、深邃,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星芒生灭,如同宇宙骤然睁开的、冷漠无情的瞳孔,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恐怖引力!
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扭曲、吸入,书桌上的纸张被卷起,飞向洞口。
“糟糕!”我惊骇万分,源自本能的恐惧让我下意识死死抓住身旁沉重的大理石桌角,指甲因用力而深深陷入木头,泛出绝望的白色,试图对抗那从洞口传来的、沛莫能御的吞噬之力。
然而,我的抵抗在那股超越了物理法则的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一叶扁舟,毫无意义。
桌角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完了……”力量迅速从体内流失,指尖滑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
我的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迅速模糊、远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不断扩大、占据整个视野的旋转星云。
整个人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连根拔起,猛地拽入那条散发着诡异白光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隧道。
强烈的失重感裹挟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将我拖向未知的、冰冷的深渊。
耳边是星辰破碎、时空扭曲般的凄厉呼啸,身体仿佛被无数力量拉扯、撕拽。
“啊啊啊——!”几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从我喉中挤出,很快便被无尽的虚无与呼啸声吞没。
紧接着,是重重坠落的撞击感,预期的粉身碎骨并未到来,身下传来一片异样的柔软与弹性,鼻腔中涌入青草被压碎后散发出的、混合着泥土芬芳与某种未知花香的清新气息,浓郁得有些不真实。
我挣扎着撑起疼痛欲裂的身体,茫然环顾四周——
这里的建筑风格是我从未见过的奇诡与壮丽,线条流畅而充满未来之美,却又奇异地与自然融合。
墙体仿佛由流动的光影与活着的藤蔓构成,不断变幻着色彩与图案,绝非地球任何时代、任何流派所能企及,宛如孩童用最纯净的水晶和最绚烂的梦境堆砌而成的宫殿,不真实得令人心醉神迷,也心慌意乱。
抬头望去,天空悬挂着两颗一大一小、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恒星,将整个世界渲染成一种温暖的、永恒白昼般的色调。
“难道……我穿越了?”我捂着发晕、阵阵抽痛的头,难以置信地低语,声音因恐惧、撞击和极度的惊讶而沙哑不堪。
新闻里的报道,通灵师的预言……永昼星?
“老头子!快来看!又掉下来一个!”远处,一位身着素雅蓝色长袍、精神矍铄的银发老奶奶,边朝屋里喊着,边步履轻快地向我这跑来,她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碰撞卵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看向我的眼神,没有惊恐,没有诧异,只有一种见怪不怪的……了然?
“小丫头,没事吧?摔着哪儿没有?”老奶奶已至跟前,蹲下身,目光温柔似三月拂过柳梢的春水,仔细端详着我,语气平常得仿佛在问候一个不小心摔跤的邻家女孩。
“奶奶,我没事……就是有点晕……可、可这里是?”我借着她搀扶的力量站直,依旧有些腿软,声音里充满了迷茫与震惊。
这里的重力似乎也与地球略有不同,身体感觉有些轻盈。
“来,先别急着问,跟我回家喝口水,定定神,慢慢说。”老奶奶轻轻扶住我的手臂,语气平静温和得仿佛这只是日常散步时捡到一只迷路小猫般寻常,与我内心的惊涛骇浪、翻江倒海形成鲜明对比。
我心中诧异万分,如同掀起了十二级风浪:面对一个活生生从天而降的、穿着浴袍的“异类”,她为何能如此淡然处之?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难道这里天天都有人“掉”下来?
老奶奶扶着我走向不远处一栋造型别致、仿佛由巨大莹白贝壳与缠绕着发光花朵的藤蔓自然生长而成的房屋。
屋内陈设简洁而充满科技感,一些我无法理解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仪器静静运作着,发出低低的嗡鸣。
老奶奶从一张看似天然木桩形成的、却触手温润的桌子下,抽出一把符合人体工学的悬浮椅,示意我坐下。
“我叫蓝希,住在这永昼星凌国的流光城,你叫我蓝奶奶就好。”她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动作娴熟地用指尖在桌面某个隐形区域一点,一杯氤氲着淡淡花香、颜色如同朝霞般梦幻的液体便从桌面缓缓升起,稳定地悬停在我面前。
“永昼星?凌国?流光城?”我喃喃重复着这些完全陌生的词汇,问题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蓝奶奶,这到底是哪里?还在……地球吗?为什么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天空怎么会有两个……太阳?”我注意到窗外天际那两颗恒星的光芒,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交织的光影。
“这里不是地球,”蓝奶奶的笑容如春风拂过初绽的花蕾,带着包容与理解,“是永昼星,按照你们地球的计量方式,距离太阳系大约一亿光年。”
“一、一亿光年?!我竟然……穿越到了这么遥远的星球?!”我惊得从悬浮椅上弹起,仿佛脚下踩的不是坚实地面,而是棉花或云朵,强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几乎让我站立不稳。
一亿光年!这是何等浩瀚的距离!人类终其一生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你觉得新奇震撼,对我们永昼星的居民来说,却早已是习以为常的景象了。”蓝奶奶将那杯花茶推到我面前,茶香袅袅,带着安神的效果,似乎能稍稍抚平我激荡的心绪,“从大概两年前开始,就不断有像你这样穿着打扮、自称来自地球的人,以各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突然出现在我们星球的不同角落。到现在,光是落到我家这片草坪上的,我和老头子就已经接待过三十多位地球来客了。”她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寻常的社区工作。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如同在迷雾中看到了灯塔,但心中的震惊并未减少半分,“难怪您见到我时那么镇定自若,我刚才还纳闷呢,难道这里天天都有人从天而降?” 三十多位!这个数字背后,代表着多少离奇的故事和破碎的地球家庭?
“哈哈哈,”蓝奶奶发出爽朗如银铃般的笑声,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小丫头,现在心情如何?还觉得像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吗?”
“像!太像了!”我激动地手舞足蹈,暂时忘却了恐惧,属于作家的探索欲和好奇心占据了上风,“虽然我写惯了穿越星际、探索未知的故事,内心深处也一直相信这浩瀚宇宙中存在无数神秘力量与未解之谜,但亲身经历这一切……从看书直接掉进书里的世界?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这比我写过的任何情节都要疯狂、都要刺激!” 这简直是所有奇幻作家梦寐以求,却又不敢真正面对的“素材”。
“可是。。。”兴奋过后,巨大的疑惑再次浮上心头,我一脸困惑地问道,“蓝奶奶,我为什么会突然穿越到一个……外星球呢?总得有个原因吧?难道真的是随机事件?” 我不相信纯粹的偶然,尤其是在涉及《高维空间》那本诡异的小说之后。
“小丫头,你还记得吗,你是通过什么具体的契机,进入这里的?”蓝奶奶引导着我回忆,眼神中带着鼓励和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事情是这样的,”我不紧不慢地回忆道,“午后沐罢,我便找出潇涵那本《高维空间》来读。读到最后一页时,不知怎的,对着那张男女主的合影怔怔出神了好几分钟。浑然未觉间,一股磅礴的吸力从那书页中席卷而出——等我反应过来,已被卷入漩涡,来到了这里。再后来,便是遇见您了。”我尽可能详细地复述着那离奇的经历,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烙印在脑海。
“原来是这样。”蓝奶奶若有所思地托着腮,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你知道吗,即使目前为止,已经有这么多的地球人穿越到我们永昼星,可是,集结了我们星球最顶尖的科学家和研究团队,依然没有一个人,能彻底研究出,你们为啥会毫无征兆地进入到这里。没有规律,没有预兆,仿佛……是随机的宇宙漏洞,或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高维筛选机制。”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深沉而富有哲理,带着一种古老的智慧,“不过。。。”
“不过什么?”我瞪大了双眼,好奇心如被彻底点燃的火焰般熊熊燃烧,身体不自觉地前倾,迫切地想要抓住任何可能的线索。
“不过啊,据我这个老婆子活了这大半辈子,经历过许多事情后的了解,”蓝奶奶耐心地解释道,眼神慈祥而睿智,仿佛在讲述一个宇宙的真理,“一个灵魂,如果突然从一个熟悉的地方穿越到了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一定是他的灵魂自己,在某个更高的层面,同意了的。或者说,这是他灵魂旅程中早已设定好的一环,是因果链条上必然的一扣。”
“您的意思是……是我自己的灵魂,选择来到了这里?”我感到难以置信,我的灵魂怎么会选择离开地球,离开我未竟的事业,离开苏诺言她们,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可以这么理解。”蓝奶奶点点头,语气笃定,“也就是说啊,你们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可能啊,都是有你们自己必须到来的原因的,只是,你们可能因为穿越的冲击,或者维度转换的适应,暂时还没想起来你们来到这里的真正理由和使命。就像是……一份被暂时遗忘的灵魂契约。”
“嗯…您说的有道理啊蓝奶奶!”我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一种莫名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仿佛触碰到了某个深层的真相,“那我…我不仅要在这里生存下去,我还要彻底找出来,我为啥会来到这里!我要找到这个原因,这个答案!”我激动地说道,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仿佛在向这个陌生的世界宣告我的决心。
“还好我是个单身狗,在地球上无亲无故无牵挂,唯一的牵挂就是我的作品和读者……只是……我的助理苏诺言和那些支持我的粉丝,还有我的经纪公司,肯定都很着急了。不过,他们联系不上我,调查一下我最后出现的地方和那本奇怪的书,肯定没几天就会意识到,我不是普通的失踪,而是……也穿越了。” 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怅然,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既然来了,就是缘分未了,那就好好体验一番这永昼星的风土人情吧!”蓝奶奶眼中闪着俏皮而鼓励的光,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星,驱散了我心中最后一丝阴霾。
“没错!既然暂时回不去,那我就一定要在这里玩个尽兴,活出个样子来!”我兴奋地挥舞着拳头,仿佛要将所有的迷茫和不安都甩开。
“今晚就安心住这儿吧!”蓝奶奶笑道,拍了拍我的手背,“按照凌国女帝颁布的《异星来客管理暂行条例》规定,穿越者抵达首日,可由最先发现的本地居民自愿收留,给予基本人道关怀。但从第二天起,为了星球安全和社会秩序,必须移交国家相关部门统一登记与管理——毕竟你们是突如其来、身份不明的异乡客,在查明具体来历、评估潜在风险前,都需要在指定的基层工作岗位进行劳动学习,听从国家的统一安排。这是规矩,也是为了保护你们和原住民。”她语气平和,但内容却不容置疑。
“我明白了,”我认真点头,接受了这个现实,“明天就麻烦您带我去找相关部门报到吧。” 底层工作……听起来似乎不太美妙,但总比流落街头,或者被当成实验体强。
“好孩子。对了,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蓝奶奶亲切地问。
“凌沐祈——冰激凌的凌,沐浴的沐,祈祷的祈!”我清晰地报出自己的名字,仿佛在这个新世界重新锚定自己的身份。
“竟是国姓之‘凌’!”蓝奶奶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拍手笑道,“我们凌国的皇族便是此姓!真是缘分天注定啊!”她开心地伸出手,与我击掌相庆,掌声在静谧而奇异的屋内显得格外清脆,也让我心中莫名一动。
凌……皇族之姓?
就在这时,窗外远处忽然传来鼎沸人声,如同远潮涌动,越来越近,其中夹杂着欢快的、从未听过的乐器演奏的旋律、整齐的号子与人群震耳欲聋的欢呼,带着节日的欢腾与狂热气息。
“蓝奶奶,外面这么热闹,是在游行抗议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奇地探头望向窗外,只见远处街道上空有绚烂的、如同极光般的光束交织闪烁,将夜空点缀得如同白昼。
“不是抗议哦,”蓝奶奶脸上洋溢着自豪与喜悦的光彩,“今天是我们凌国成立五百周年庆典,举国欢腾呢!皇帝陛下会在皇城举行盛大的游行和庆典活动,我们流光城作为首都,自然是最热闹的地方。”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对家国的热爱。
“天啊,我竟在这么特殊、具有历史意义的日子穿越了!”我惊喜地捂住嘴,感觉命运的安排真是奇妙无比,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这一切。五百周年庆典……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说不定,你这丫头注定与众不同,是带着某种使命来到这里的呢!”蓝奶奶慈爱地摸摸我的头,眼神中带着深意,仿佛看穿了我未来的命运轨迹。
“奶奶,我……我想去街上看看热闹,感受一下永昼星的庆典氛围!我保证不乱跑,不超过家一公里范围!”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与激动,央求道。
这或许是了解这个新世界最快的方式。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别被人群挤到,也别迷路了!”蓝奶奶理解地笑着挥手,“记得早点回来吃饭!”
“谢谢奶奶!”我像一只终于被放出笼子的小鸟,欢快地奔向最近的街道,心脏因期待而砰砰直跳,暂时忘却了穿越的惊恐与未来的不确定性,只剩下对眼前这个神奇世界的无限好奇。
一踏入主街,我仿佛瞬间被卷入了一个欢乐的、光怪陆离的异世界海洋。
整条宽阔的街道化作了流动的盛宴,人群摩肩接踵,穿着各式各样、闪烁着微光或带有全息投影装饰的奇装异服,许多人的发色、瞳色甚至是皮肤上都带着自然的、流动的光晕。
彩旗飘扬,空中漂浮着无数自发光的、如同巨大肥皂泡或精致水晶球般的装饰物,它们随着音乐的律动变幻着色彩和形状,将尚未完全暗下的夜空点缀得如同梦幻般的童话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未曾闻过的、或清甜或诱人的食物香气,以及人们身上散发出的、类似花香与矿物质混合的奇妙体香,还有一种……淡淡的、仿佛源自能量本身的清新气息。
信步闲逛,沉浸在节日的狂热氛围中,我不知不觉被一个格外华丽的、如同巨大蒙古包般、却通体覆盖着流光溢彩软性屏幕的帐篷所吸引。
帐篷入口无人看守,屏幕上正播放着绚丽的舞蹈影像。
我好奇地掀帘而入,发现里面并非表演场地,而是一群身着统一、风格夸张耀眼、缀满光导纤维和水晶薄片演出服的男女正在热烈交谈,俨然后台准备区域的光景。
空气中弥漫着化妆品、汗水和一种类似臭氧的、用于造型定型的喷雾气味,嘈杂而充满活力。
“老大!不好了!”一个脸上带着雀斑、看起来年纪很轻的女孩急匆匆地跑来,满脸焦虑地对一位手持微型对讲机、指挥若定的中年女子喊道,“小秦和她的替身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拉肚子倒在医疗室了,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找不到替补啊!”
“只剩不到半小时了,真是急死人!”那位被称为“老大”的中年女子眉头紧锁,来回踱步,额角渗出汗珠,眼神焦灼地扫过后台每一个可能的人选。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刚刚溜进来、正一脸好奇张望、身上还穿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浴袍的我身上。
她眼神一亮,如同在沙漠中发现了绿洲,立刻转身指着我:“你!对,就是你!那个穿奇怪衣服的!过来一下!”语气急促而不容拒绝。
“我?”我迟疑地指了指自己,有些懵懂地走上前,心中暗自警惕。
“看你这气质形象,是外地来的游客吧?或者刚来流光城?”负责人快步走近,像打量一件紧急物资一样迅速将我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眼中闪过满意的神色,“会保持微笑,会对着人群挥手致意吗?”她语速极快。
“这……是个人都会吧?”我被问得哭笑不得,这算什么问题?
“就你了!”负责人重重拍了下我的肩,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们游行压阵的花车表演队,缺一个站在最后一排、只需要微笑挥手的演员,原本的演员和替身都病倒了!你帮帮忙,就站最后一排!就算没经验也几乎不会被观众发现细节!”她双眼放光,不容拒绝地抛出条件,“报酬一万元凌国币!干不干?”她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仿佛怕我跑掉。
“一万元?!”我被这个数字冲昏了头脑,虽然不知道具体购买力,但听起来是一笔巨款,而且这体验似乎很有趣,能让我更快融入和观察这个世界!“我干!”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高举双手同意,冒险精神压倒了一切。
很快,我被半推半就地塞进一套流光溢彩、缀满细碎光导纤维和水晶薄片的华丽裙装里,一位手脚麻利的化妆师迅速给我上了点淡妆,强调了眼睛和嘴唇,让镜中的我看起来竟有几分符合这个世界的审美。
随后,我便被推搡着跟随队伍,汇入了街道上更加汹涌的欢庆洪流。
锣鼓喧天,声浪阵阵,花车在磁悬浮作用下平稳前行,两侧是望不到尽头的人山人海,欢呼声如同海啸般一**袭来。
我学着前方专业演员的姿态,努力保持着甜美的微笑,向着两侧欢呼的人群机械地挥手致意,感觉自己像个被上了发条的人偶,置身于一个庞大而疯狂的梦境。
就在花车经过一个十字路口,进行某个预设的缓慢转身动作时,我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右侧攒动的人潮。
就在那一刹那,仿佛命运的安排,我在无数张陌生的、洋溢着快乐与狂热的脸庞中,瞥见了一道遗世独立的黑色身影——
那个男子,身着深色服饰,静静立于人群边缘,仿佛自身带着一个隔绝喧嚣的、无形的气场。
他周身似乎汇聚了周围所有的星光与灯火,容颜在光影交错间有些模糊,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般的熟悉感与致命的吸引力。
他似乎在注视着我这个方向,那目光穿越鼎沸的喧嚣与人海,精准地投射过来,如同冰冷的箭矢,又像是灼热的火焰,直抵我的灵魂深处,让我心跳骤停了一拍,连挥舞的手臂都僵在了半空。
我这是……对某个永昼星的原住民,一见钟情了吗?
这个荒谬又强烈的念头,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在我心中漾开了层层无法平息的涟漪,混杂着穿越的迷茫、新世界的奇诡,以及一种……仿佛被命运之线猛然拉扯的悸动。
喧嚣的庆典仍在继续,但我的世界,在那一刻,仿佛骤然安静,只剩下那道穿透人海的、宿命般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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