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眠此刻脑海中想到的却全是之前在鲛海时与他们一行人的决裂情景,忽然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她不由自主地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我吗?”
她利落地将剑尖捅进莫羿心口后,漠然地转身朝谢玄开口:
“我自然是魔族之人,这个回答可还满意?”
谢玄的剑霎时抬起指向云眠,却在刚抬起的一瞬间被柳觅安斩飞。
他的视线一直在柳觅安和云眠身上游走,心中莫名有些愤恨。
他将剑召回,随即向云眠斩出一剑。
沈婵衣见状后,挺身而出为云眠挡下了这招。
云眠眸光骤然亮起,下意识地看向沈婵衣握剑的手,却察觉到她的手在正在微颤。
这招其实力道并不重,她的手却在抖,明显是在害怕。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心中的正邪之分犹如天堑,将她与云眠生生阻断,难以交心。
她想去信云眠,却又不敢信云眠。
若是信了,日后万一导致生灵涂炭,她心中难以接受。
若是不信,不仅是对恩义的辜负,更是在一点点地迷失道心。
“婵衣,你为何要帮她?”
沈婵衣侧头看向云眠,却在对上她目光的那一刻,不敢再看。
正巧此时六首金蛟已经突破了法阵,朝沈婵衣袭去,云眠手中的踏云立刻变幻成了一条长鞭,在生死一瞬间将沈婵衣拉了过来。
沈婵衣惊魂未定,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云眠正在与六首金蛟对战。
“楚道友!”
云眠只一心与六首金蛟对战,未答一句。
柳觅安朝着谢玄等人冷哼了一声,便飞身上前与云眠一同对战六首金蛟。
“柳觅安,罗天鼎在它腹中。”
柳觅安皱眉问道:
“它吞了罗天鼎?”
云眠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略带讽意地小声说了一句:
“尹千机给的法器真是差劲,时灵时不灵。”
柳觅安轻笑着摇了摇头,沉声开口:
“阿眠,这只六首金蛟的实力与你不相上下,你确定要与它死战?”
“没办法,罗天鼎在它腹中,我现下是不打不行。”
柳觅安眸光忽然一沉,朝云眠说道:
“阿眠,我作饵,你趁机攻它腹部。”
“小心行事。”
“阿眠不用担心我。”
剑气纵横间,周围的沙石被扬起,落到底下三人脚边。
谢玄和沈婵衣此刻内心十分矛盾,想上前帮忙,却又不敢,呆愣地站定在原地。
萧晏则却拍了拍他俩的肩膀,淡淡笑道:
“师兄师姐,若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不如问问自已的心,是想她活着,还是想她死?”
沈婵衣的内心被触动,抬起眼睫看向谢玄。
“日后的事留给日后,我只知道楚道友屡次三番救我性命,她不该死。”
谢玄听后却仍是有一丝犹豫,他不敢赌这一线可能。
他拜入师门,每日拼命修练,不就是为了斩尽天下魔吗?
可如今他却被魔欺骗,沦落到了与魔为伍的地步。
不该是这样,也不能是这样。
他抬起剑横在沈婵衣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沈婵衣,你看清楚了,她是魔!”
“我知道她是魔,可她从未伤害过你我,还屡次三番救我性命,我怎能弃她于不顾?”
“魔族之人向来狡诈,难保她不是居心叵测之徒。”
沈婵衣看见眼前的云眠突然被六首金蛟咬伤手臂后,攥紧了手中的剑挥向谢玄,抵住了他的脖颈。
“谢玄,你今日是怎么了?你不是整日与我说世上无魔、妖、人之分,只有心性之分吗?可今日你究竟在想什么?”
谢玄神情肃然,厉声反问道:
“她不仅杀了莫羿长老,还使用了为仙门中人所不齿的搜魂之术,她心性究竟如何,你还不明白吗?”
萧晏则看着眼前似乎即将决裂的二人,有些为难,冷声开口:
“师兄,其实楚道友只是做事雷厉风行了一些,并无太大错处,莫羿长老突然出现于此,还不肯坦然面对我们,定然是在谋划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危险之事,适才若是放虎归山,便是无异于自取灭亡。”
沈婵衣焦急补充道:
“谢玄,你仔细想想,莫羿分明是想救那人,他同那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可是……”
“你究竟在犹豫什么?你不愿相助便罢了,莫要再固执地拦住我的去路。”
谢玄对上沈婵衣坚定的目光,神情恍惚地放下了剑,目光渐渐变得阴沉起来。
萧晏则走近谢玄,神情异常冷漠地说道:
“师兄,我知你至今未能接受千石师兄的入魔,但楚道友并非千石师兄,不可混为一谈。”
他对谢玄说完这句话后,便跟上了沈婵衣。
谢玄此刻内心十分复杂,眸中充满了迷茫。
千石是他最为仰慕的师兄,他曾向千石讨教过几次,与他虽是只有几面之缘,却也知他为人疏狂不羁、坦率正直。
可他三年前却叛离了宗门,将门内弟子重伤。
他想不通为何之前光风霁月的玄天宗第一天才,竟会甘愿沦为魔修,不顾一切地盗取宗门秘典。
前去抓捕他的弟子中不乏有与他私交甚好之人,他却丝毫不顾同门之谊,将他们打伤。
他才仅是刚入魔,便已经癫狂到如此地步。
真正的魔族之人,又该会多么可怖呢?
魔,实在是这个世上最为危险的存在。
他时刻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对任何魔族之人手下留情。
他们都该死,不该留存于世间。
可沈婵衣为何会想去相信身为魔族之人的楚鸢呢?
仅仅只是因为被楚鸢救过几次吗?
忽然间,他的头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沈婵衣刚才的话又闪现在他脑海之中。
“世上无魔、妖、人之分,只有心性之分”
这句话他本是从千石口中得知,只是转述给了沈婵衣。
他现在都有些不清楚千石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嗜血狠辣之人是他,心怀赤忱之人亦是他。
人心,实在是这世上最为难测之物。
云眠终于将六首金蛟制服,却也遍体鳞伤,她紧紧攥住手中的罗天鼎,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正欣喜万分之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了宫青榷的声音。
“眠儿,阵法即将停止运转,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若未在阵法停止前赶回来,你的神魂便会被碾碎,切记速归。”
“我知道了,师父,我会尽快回去。”
云眠传音完后,静静靠在柳觅安怀中,在他身上寻求最后的一丝温存。
她笑着起身,将除她之外的所有人屏退至禁地之外。
她运转灵力借助罗天鼎修复伤势,修为在一点点地恢复,甚至变得比之前更强。
不出所料,她的雷劫来了,还是所有雷劫中最为危险的因果雷劫。
因果雷劫中的每一道劫雷都蕴含着因果之力,它们会将渡劫者过往的一切罪孽转化为业障,若背负罪孽过多,鞭笞神魂的力道也会加重。
根本无法用肉身硬抗,若道心不够坚定,便会被业火吞噬,神魂俱灭。
而她所杀过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背负的罪孽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她不由得心死,宫青榷此前所说的以功德重塑肉身根本就没有可能,她如今背负的业障都填不平,还指望获得功德?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了柳觅安一眼,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却显得十分苦涩,毫无笑意。
但即便眼前的因果雷劫再凶险,她也必须要扛过去。
她必须要逆转必死的命运,必须要复活柳觅安。
她将手中的罗天鼎扔出,罩住禁地外的五人。
衾影拼命地拍打着鼎身,嘶吼了一声又一声。
一旁的萧晏则试着制止他的行为,尝试无果后,便放任他的举动。
萧晏则叹了口气,走到柳觅安身侧,却见他在猛然斩出数剑后,瘫坐在地上神情悲痛欲绝地看向云眠。
他摇了摇头,无意中看见地上的血迹,他向上看去才发现是从柳觅安的手心落下的。
他的眸光忽然亮了起来,想起了自己的道侣祁溪。
她因千石重伤,至今未醒。
他心中恨极了千石,却又明白千石只是被魔念所困,所有举动都并非出自本心。
但他更恨自己,他当时若是没有答应祁溪的请求,没有让她与自己一同抓捕千石。
她便不会至今未醒了。
心中即便再懊悔不已,他也无法让祁溪尽快醒过来。
好不容易从千机楼的尹千机口中得知噬血魔珠或能一试,却一直未能找到。
人生于天地间,因果报应太多,无奈之事也随之增多。
他无力改变命运,也不愿看见别人经历与他相同的命运。
他坚定信念后,拼命朝罗天鼎的鼎身斩出一剑又一剑。
要他无动于衷地让柳觅安看着伴侣赴死,他做不到,也绝不想看见。
鼎身被猛烈的剑气震得响彻云霄,吸引到了沈婵衣和谢玄。
他们不解地看向萧晏则,虽不明白他为何要破鼎,却跟着他一同向鼎身斩去。
沈婵衣忽然向萧晏则问道:
“师弟,你想救楚道友?”
萧晏则摇了摇头,笑着回应:
“是柳道友想救楚道友。”
沈婵衣看了看另一侧正在狂斩鼎身的柳觅安,垂眸深思后释然笑道:
“我明白了。”
五人合力后终于破除了罗天鼎的禁锢。
柳觅安硬扛劫雷强行走近云眠,顿时吐出好几口鲜血。
云眠见后紧紧攥住踏云,颤抖着撑地起身,朝离柳觅安十丈之远的地上划过一剑。
“柳觅安,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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