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逐渐降临,天边布满了火烧云,仿佛再宣告世界即将崩塌。
系统给的倒计时即将结束,为了节省时间,四人决定分开行动。
肖杭沿着码头疾行,终于看见一个奇怪的女人独自伫立在江边,手里拎着白色的包,高跟鞋踩在石砖上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声响。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动作利落,随后望向海天相接处,轮渡的轮廓正缓缓浮现,距离靠岸还有20分钟。
“两年前,你也是这样登上了前往洛杉矶的轮渡,是吗?”肖杭快步向前。
女人头也没回,却也没有动弹,只是原地站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是该叫你廖先生,还是……?”
“你们这些人可真难缠。”她终于开口,嗓音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裂痕。
肖杭脚步一顿。
这声音……不对。
无数碎片瞬间重新拼凑起来——香菱在房间里提到的“她”,还有崩溃的哭嚎,万国福尸体脖颈上那道歪斜的勒痕,还有幻境中那句“经常枕在姐姐腿上听琵琶”,以及万国福凌晨三点跟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声音的谈话……所有不合逻辑的点,此刻如迷雾般疯狂散去,露出一个清晰的真相。
“这些年来东躲西藏的日子不好过吧?”
“杨采绵小姐。”肖杭直呼其名。
女人缓缓转身,礼貌摘下,露出一张即便没有胭脂散粉装饰,也极具攻击性的脸。
“香菱这枚棋下得不错,我真的以为是你姐姐来替你复仇了。”肖杭盯着杨采绵,目光如炬,“可当你开口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她嘴角微扬,缓缓开口:“我只是想拿回姐姐的遗物罢了,至于你们这群人,占着戒指不放,到底想干什么?”
“万国福死了。”肖杭平静地陈述。
杨采绵冷笑一声:“他不该死吗?”
“你这是变相承认香菱是你的人了?”肖杭
“昨晚她收到了恐吓信,表现的极其崩溃,”肖杭语气毫无波澜,“依你的性格,会留她吗?她是演的,你将她留在剧院,来做你的眼睛。”
杨采绵扬起下巴,大方承认:“是,她跟当年的我一样,眼中有火,我一眼就看中了她,最重要的是我能保证万国福绝对会留下她。”
“所以是你杀了万国福?”
“让他死都便宜他了。”杨采绵手里拎着包,一副无关紧要的姿态:“你们要是能明辨是非,就应该去报道真相,而不是追我追到这来。”
“那你姐姐呢?”肖杭直逼关键,声音沉稳有力。
“你间接性害死了你姐姐,该报道哪个真相?”
杨采绵抬眸,没什么明显情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肖杭向前一步,江风将他的声音吹得清晰而沉重:“自幼家中贫寒,你与姐姐相依为命。为了节省人员开支,你跟姐姐共用一个身份,她宁愿活在深巷里去求街巷邻居不要说出去,也要让你背井离乡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时代跟不上你的思想,一路走来身边的人都反对你的看法,只有她一直坚定不移的支持你。”
杨采绵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手表,抬眼警告道:“还有10分钟我的船就要到了,不管你是谁,别再多管闲事。”
“有一个很奇怪的点,你要离开,当年为什么要订两张船票?”肖杭问。
杨采绵冷笑一声:“你在问我吗?”
“因为当年你本来是想带你姐姐离开”肖杭自问自答,“可她突然认命了,你觉得她背叛了你。于是自己下毒毁了嗓子,利用她的心软,引导她走向万国福精心为你设计的‘死刑台’。”
杨采绵攥紧了包带,指节发白,眼神闪过一丝慌意,但很快就稳住阵脚,却又不由地开口狡辩:“这又是万国福设计的哪个剧情版本?”
“香菱死了,知道吗?”肖杭说,“昨晚演出结束,她连身衣服都没换就走了,当晚就横死街头。”
他看杨采绵露出诧异的表情,接着续下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是因为那份合同,所以万国福想置你于死地。”
“万国福脖子上的伤痕并不光滑利落,倒更像是一种迟钝的纤细的工具。”肖杭顿了顿,眼神锐利,“而你姐姐生前最爱琵琶。”
杨采绵冷哼一声,嘴硬道:“你适合跟万国福合作,帮他写台本,他一定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那这个呢?”肖杭从西装内衫里掏出一本笔记,递在半空中。
杨采绵眯起眼,带着警惕问:“这是什么?”
笔记是很多张书页拿针线缝补在一起的,每一页都写的满满当当,看起来如此沉重。
肖杭没回答,只是将笔记本举在半空中,迎着天边的残阳。
“当年走的匆忙,有回家看过了吗?”
杨采绵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本笔记。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纸页,动作不由地放轻,翻开书签夹着的那一页,她整个人瞬间僵住。
那是她姐姐,杨采嫣的笔记,她绝对不会认错。
“我最亲爱的妹妹,姐姐希望你可以无牵无挂地去完成自己想完成的事,即便以我生命为代价,哪怕我付出一切也愿意。”
标注的日期正是剧院坍塌,也就是那场死亡演出的前一天。
她猛地翻开其他纸页,不可置信地看着每一页的内容。
肖杭看见那泛黄的页面上,一滴泪毫无预兆地砸在纸页上,笔墨并未晕开,字迹有不少年头了。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长久紧绷地精神在这一刻再也控制不住了,蹲下身将笔记紧紧抱在怀里,肩膀剧烈地颤抖。
她低估了姐姐对她的爱,从未想过姐姐会亲笔几下这么多关于二人的回忆,万千悔恨与痛苦涌上心头,最终只化作一句破碎的低语:
“……对不起。”
“肖杭哥!”石森这时找到了地方,气喘吁吁地朝这边奔来,正好听见了此时的对话。
肖杭没回头,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蹲成一团的杨采眠,抿了抿嘴,声音低沉坚定:
“我再问你一边,杨采绵,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不惜一切放弃你所拥有的一切。”
石森一脸懵:“啊?这是杨采绵??我错过了什么,这么快就要完结了?”
“别打岔。”肖杭说。
杨采绵慢慢站起身背对着俩人,伸手将脸颊的泪痕擦向太阳穴,重新戴上那副冰冷的面具。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沉入阴影。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冷冷道。
肖杭从口袋掏出一枚戒指,那是她费尽心思想要拿走的,杨采嫣当年上台被砸死时佩戴的戒指。
后来戒指被万国福从尸体上扒了下来,不断地被营销,被吃着红利。
“只要你说了,我就给你。”
她看着那枚戒指,眼神复杂。江风拂过她的发丝,也吹散了她的最后一丝伪装。
她面朝江边,声音平静下来,却字字千钧:
“我生活的环境,女人是男人的佣人,是随意摆弄的玩偶。他们觉得这是应该的,反抗就是疯子,不遵从是泼妇,无论女人是非对错,只要站在男人的对立面,就是狐媚做作。”杨采绵说着语气越来越愤恨。
接着语气一转,逐渐平静下来,憾声道:“千年积淀的男尊女卑思想早已根深蒂固,也刻在了万千女性的心里。那时我还年轻,妄想改变这个社会的腐烂,可现在我睡醒了。”
“剧院随着客源越来越广大,万国福眼里只剩利益。”杨采绵说,“我与他初识那会,彼此各怀理想,相互扶持前进,直到有一天傍晚。”
【四年前】
万国福与杨采绵面对面坐着,几乎接近哀求:“采绵,你听我说……”
“我说得已经够清楚了,我绝对不会在剧院去做除演出以外肮脏的事情。”杨采绵果断拒绝。
“你不能总是这样啊!原先我真是一忍再忍。”万国福猛地站起身,“有时候为了守护一样东西,你得先放下它!你不求利益,可剧院不能一直依着你的想法!”
他喘了口气,目光灼灼:“这几个月,投资老板一个个都撤资了,只要你能跟赵老板聊聊天,讨他个欢心,先把剧院的危机度过了,再去追求你的理想也不迟!”
见杨采绵毫无松动的迹象,万国福声音急切:“你要是不放心,我在门外多叫几个保镖,一有问题就进去把你带出来!”
杨采绵没说话,抄起桌子上的玻璃杯。下一秒,水泼向万国福的脸上。
万国福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肢体僵在原处。
“这是第一次。”她一字一顿警告道,“如果你敢第二次再跟我提这件事,我们就立刻、马上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万国福抹了把脸,忽然低低地笑起来,他缓缓站起身眼神如毒蛇般阴险,“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十年的合同啊,你赔的起吗?”
“你......!”杨采绵恶狠狠地瞪着他,指甲深深掐紧掌心,几乎要渗出血来。
“十年合约,违约金是你年流水价值的十倍。你如今已经跟陈鹤明离了婚,有这么多钱吗?”万国福整了整衣襟,手已经攥住门把手,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别给我敬酒不吃吃罚酒。”
当年二人初相识时,万国福眼里有光,她心里有梦,随手的签约,竟成了今日勒在脖子上的索命绳。
他说的对,杨采绵这些年将赚的钱一半都用来和姐姐置办书院上了。在剧院多年,也不至于一点积蓄都没有,可一旦去填这个窟窿,必定倾家荡产。
只要能离开,她也认了。
她花了三天时间赔了70%的款,可还是不够,关于杨采绵的撕破脸,万国福也是意料之外。
他表面上退后一步,拿已经定档的演出做交易,要求杨采绵完成最后一场演出就将违约金清零,从此在不往来,好聚好散。
杨采绵清楚那场演出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表面答应,转头就订票。
当天傍晚回到姐姐的身边,她感觉到了杨采嫣的试探,想着不愿再让姐姐为她操心,这种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就没有必要说些没用的。
脑子里只剩:只要能离开,就可以重头再来。
可她没想到,一向支持她的姐姐却变了卦。
她当时陷入巨额赔款和夕日伙伴的背叛当中,再加上姐姐的背叛,一时上头,将姐姐送进了为自己准备的死刑台。
但她不知道的是,万国福早就知道杨采嫣的存在,并没有讲出真相,而是在杨采绵之前找到了她,编造了一个新的故事。
杨采嫣什么都清楚,明白她背着她聪明。也隐约觉得那场演出的不对劲,可长久以来看着妹妹的压力,她不愿再拖累妹妹,或许这是她能为妹妹做的最后一件事。
“直到今天凌晨,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杨采绵自嘲地笑了笑,嗓子像断掉的琵琶弦,怎么拨动都伴随着杂音。
本卷完,休息几天开下一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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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卿当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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