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自己仰望很久的心爱之人在一起是一种极端快乐的体验，很少有人能不被这种快乐冲昏头脑。
但是冥冥之中裴之一捕捉到一分不对劲，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就是直觉那里不太对。
那种不对劲不是从此刻开始的，而是从更早的时候，从他们两个确定关系之后第一次线上聊天时就影影约约地渗透了出来。
不过在当时被线上聊天独特的距离感和刚刚开始恋爱的激动给掩盖了过去。
现在面对面之后又冷静下来思考，佐证的东西就多了。
裴之一虽然选择加入了娱乐圈，但是从小耳濡目染出来的一些本能并没有钝化，他察言观色和捕捉细节的能力一流，哪怕尹万是拿遍大奖的影帝，裴之一也能从尹万的行为中觉察到表演痕迹。
是的，表演痕迹。
他不愿意承认，但是那显然是。
甚至表演的并不自然。
他以前也和尹万自然地相处过，他了解尹万喜静不喜动，更加擅长倾听，主张多言必失言，相处起来也偏向岁月静好。
但这段时间他始终保持某一种刻意的活泼。
哪怕谈恋爱真的可能会改变一个人，一个人的性格底色也是不会变的。
尹万的疏离感几乎是刻进骨子里的，连和他从小相熟的凌乔都没办法破除那份距离感，裴之一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分量能够重到这种程度。
就算是真的会重到能让尹万分享欲爆满，也不会这么快，那应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当他往表演上面想了之后，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他之前偶尔闪过的疑问也都涣然冰释。
为什么他总是撩完就跑？
为什么他有的时候反差感大到让他几乎难以确认？
为什么他总是暗示着打擦边球？
为什么他好像事事周到，却仿佛没有真正投入？
那些奇怪的，不协调的，仿佛不像是他做出来的事情，此时都有了合理解释。
答案简单得可怕。
那是演出来的，不是尹万真实的反应，自然也不像他了解的真实的尹万。
按常理来说，在恋爱关系刚刚起步的初始阶段，发现自己的伴侣言不由衷有所隐瞒之后紧随其后的应该是信任危机。
我应该是怎么办呢？
内向者不断内耗隐而不发，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外向者警觉追问摊牌挑明，往往是要有一场波折或是争吵。
情感问题如何处理，看的是情绪，更是看当事人的性格。
裴之一发现此刻他对尹万，不说责怪，连一丝一毫的不满都没有。
他此刻，百感交集，却更多的是惶恐和心疼。
尹万为什么要这样，和其他情侣不同，他清楚地知道，尹万没必要算计他，这段关系仔细算下来，其实对他更加有利。
他才是那个需要千方百计维持的人。
人在头脑风暴的时候思考的速度非常快。
不同于尹万的跳跃式思维，裴之一推理的每一步都稳扎稳打，条理清晰。
他的思维连成了一条清晰的线，由表及里，随着他不断地冷静，一点一点地抽丝剥茧。
尹万是想要谈好这段恋爱，维持好这段关系。
他曾经说过，他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好，提前打过预防针。
那是一种免责声明，他心里清楚。
作为曾经的法律工作者，他更明白，公告和须知都是需要认真看的，其中每一条都是有其深意和来历的。
那他为什么提前预告，让他不要失望。只是单纯的爱让人卑微吗？
而在尹惟德那样培养方式下长大的孩子，最有可能会是什么性格呢？
裴之一自己也是过来人。
能力强，和周围人自带障壁，心里压着一堆事，很难向他人敞开心扉。
很多时候是想要和别人好好相处，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状态。
尹万大概也是这样的情况。
裴之一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楚和委屈。
不是为自己，是替尹万。
你逗我撩我看我羞涩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是真心的开心，还是为完成了义务松了一口气？
你安排这一系列活动，表现得像完美男友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负担重，压力大？
你演出自己演过最拙劣的戏码的时候，会不会疲倦？
我给你带来的，是快乐吗？
他看着尹万。
他看过尹万无数的状态，年少时还对着这张脸写过美学分析，但是像这样看见不设防的他好像还是第一次。
尹万长得极为标志，标准的三庭五眼，仿佛基础建模，五官整体组合起来的气质是化妆的时候稍微动动就可以轻易改变的，因此可塑性极强。
此时睡着了，倒是一点别的修饰都没有，面部肌肉也都放松了下来。
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褪去了平日坚强外壳之后的脆弱与柔软。
仿佛某个容易惊醒的美梦。
裴之一不由自主地把动作放轻，可惜因为莫名的紧张，呼吸反而错乱粗重了几分。
尹万向来眠浅，不知道是被什么惊醒，混乱地醒来。
“嗯？”
裴之一迅速调整了状态，放软了声音：“没事，再睡一会吧。”
“你没看电影了？”
这电影不应该这么无聊啊……
“看到你睡了，就没看了。”
尹万刚睡醒还有那么一点陷在混沌里面的错觉，脑袋转得也相对迟钝一些，十分自然地就顺应本能靠在了裴之一肩上。
“今天累到了？”
裴之一轻声问。
“还好，小裴老师……”
“嗯？”
“你今天高兴吗？”
果然在惦记着这事啊。
裴之一牵起尹万的手，尹万的手修长温凉，像上好的玉石，握在手里才有几分暖意。
“非常高兴，今天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唱歌，第一次约会，第一次一起看电影，我非常高兴。”
尹万感觉到指尖传来的一点点痒，莫名觉得靠在裴之一怀里格外舒服，他十分放松，一点都不想动弹。
“我也很高兴，之一，你高兴我也高兴。”
不知道这句话是哪里刺激到了裴之一，或许是他说的时候完全顺心而动，自然而然带上了几分孩子气的纯真，尹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裴之一拦腰抱紧。
四目相对，尹万感觉裴之一急促的呼吸有些乱频。
他眨眨眼，真诚地问：“你是要亲吻我吗？”
裴之一还没回答，尹万抬头，在他颤抖的唇上落下一个安抚性的吻。
“我们换个电影看吧，这个我看过才睡着的，换一个就不会了。”
……
裴之一这下真是没招了。
他看着尹万，最终百感交集地点头。
尹万起身去换片子，动作有种藏不住的雀跃。
看《泰坦尼克号》的两个小时，尹万始终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是真兴奋了。
裴之一有点苦笑不得，在看完电影后酸酸地发问：“这么好看？看过很多次了吧。”
“和你看是第一次。”
好理由，可惜之前是用之前看过为理由换的片子。
裴之一无奈地捏了捏尹万的侧脸，意外地手感非常不错。
尹万也没脾气任他捏，眨着眼睛观察他，好像某种误入人类领域的澄澈小动物。
这下是真实的反应了。
裴之一非常欣慰。
裴之一：这都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
尹万：刻意凹出来的是假的，但我爱你是真的
小裴老师的推测并非脑补哈，事实就是这样，万万在做这些的时候倒不是那种故意演深情，这是在刚开始恋爱的时候缺乏自信心的恋爱小白一种很自然的行为，但是长久来看其实是对关系不利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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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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