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要帮我们。”待走到赵方二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李穹一拔剑逼问,“你是常人,却没被杀害,而听你的语气,想必你和她关系匪浅。”
兰烬泰然自若,坦然对上李穹一质问的眼神:“苏小姐一家,曾与我有恩,我才一直留在苏家村。但如今我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帮你们,也是在帮我。”
“可我瞧你实力不凡,何不自己闯出去?如若我们不来,难道你一辈子都不出去?”
“不,帮你们,我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李穹一蹙眉,手中的剑又握紧几分,倘若兰烬提出无礼条件,他不介意现在就了结他。
“我需要银子。”话落风起,树上焦黄的枯叶坚定地随风远走高飞。
“银子?”原本盛气凌人的气焰被这两个朴实无华的字眼打散了几分。
“没有银子傍身,我出去后很难活下去。”兰烬一本正经道。
“你要多少钱?”李穹一几不可察地将手伸进自己的钱袋,细数里面有几个子儿。尽管他数了数十次,空瘪的钱袋也不会多出一分。
兰烬思索,后道:“十文钱。那人说,十文钱足以走南闯北。”末了,还小心翼翼地问一句,“十文钱会很多吗?”
李穹一收起剑,上下打量兰烬一番,坚信——
此人智商应与赵有乾不相上下。
有利益牵绊,李穹一能安心些。于是二人立下十钱之约,兰烬便带着李穹一去寻找阵眼。
兰烬:“它就藏在这些纸傀里,我也不确定是哪一个,因为阵眼会在月圆的时候转移。自这个阵法运行开始,它已经不知道转移过多少次了。”
“转移这么多次,她自己记得住吗?”
“苏小姐……应是为了防我。”
李穹一侧目挑眉:“看来你和她的关系也没这么好。”
“我始终是苏家村的外人。”兰烬神色如陈述事实般坦然,可能他忘了他前不久才说过自己是这里的村民。
李穹一没再说话,只望着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纸傀。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察觉这些纸傀的神情、动作愈发僵硬。
看来看去,看哪个都像阵眼,便道:“先杀一个试试。”
他正欲拔刀,兰烬就出手阻止:“不可。这样会惊动苏小姐。”
“可是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啊。”
兰烬道:“有一个地方,或许有线索。”
“哪儿?”
“苏小姐的府邸。”
暮色四合,月隐风急。两条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如游鱼般滑入了苏婆子那寂静的院落。
不愧说是府邸——李穹一望着面前奢华的院子,还以为自己又进城了。
“这老婆子对自己可真是够好的。”李穹一环顾四周,不禁咂舌。
这府邸宛如迷宫,他跟着兰烬七扭八拐,终是在后院发现了苏婆子。
月华如水,漫过庭院。她独自坐在石凳上,与对面的男子对饮。这与其说是对饮,不如说是一场无声的独酌——那男子始终紧闭双目,宛若一尊入定的雕塑。他杯中的酒液纹丝不动,映着一轮清冷的月光。唯有苏婆子,在一杯接一杯的孤独里,饮尽这漫漫长夜。
苏婆子对男子无礼的行为并不恼怒,反而愈饮愈痛快。
她似是醉了,嘴里含糊着:“父亲……三十年了,我还是没能寻到您……是女儿无能……”
苏婆子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个满杯:“女儿派出去的纸傀全都无功而返,江湖上都说你死了,乡亲们也全牺牲了……”
说到此处,苏婆子发疯似的,倏地大叫起来:“我不信!父亲的纸傀术出神入化,怎么可能丧命!您还答应过我,等您回来带我去放花灯的……您一定是在哪里藏起来了……”
苏婆子摇摇晃晃地撑着石桌子站起:“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定是他们威胁你!是他们不让你回来!都是他们的错!女儿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我要把他们都杀了!”
“复仇……对,我要复仇……”她蓦地掩面而泣,无力地瘫坐回椅子上,“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藏星阁将我囚于此处,我我出不去……我无法复仇,无法亲手杀了他们,是我没用!”
苏婆子醉得不省人事,倒在石桌上昏死过去。
李穹一便想趁人之危,杀了她。奈何兰烬又拉住他。
“别去。苏小姐警剔性高,加上这府邸机关重重,你非但偷袭不了她,反而暴露自身,到时候插翅难逃。”
兰烬见李穹一不死心,又劝道:“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再去其他地方找找线索。”
李穹一回头,借着月光看清了那男子的真容——也是一个纸傀。只是这眉眼之间比寻常的纸傀多了几分威严。
他随着兰烬离开后院,一间接着一间屋子寻去,发现一处偏院十分诡异。
屋子被密密麻麻的黄色符咒封住,不见一扇窗,如同一尊棺椁。院中,一根白蜡烛诡异地立着,幽蓝的烛焰在月光下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不偏不倚,如剑如矛,直指那扇贴满符咒的木门。
地面上,扭曲的黑色字符如一条巨蟒蜿蜒爬行,最终死死缠住整间屋子。这屋子,仿佛正被这些无声的咒文牢牢禁锢,拖向深渊。
兰烬细细观察:“想来这里就是转移阵眼的地方了。待月圆之时,旧阵眼会与新阵眼在此处完成交接。只要我们提前埋伏在这里,待那两个纸傀出现,将其杀死,阵法自会攻破。”
赵有乾和方术披着被子,蜷缩在椅子上,望着门口的方向,却迟迟等不来想见之人。
“啊——”已经数不清这是赵有乾打得第几个哈欠了。
方术道:“你要是困了你就进去睡。”
赵有乾强撑着眼皮,倔强道:“我不困,我要等他们回来。”说着将身上的被子拢紧了些,“再说,这就一床被子,你拿了,我怎么睡?”
“啧。”方术不满地将被子扯回来些,“说好一人半边,你这都扯过去多少了?我都快冷死了!”
“你以为就你冷,我不冷啊!冷你就进屋等着,别出来和我抢被子。”
“那你怎么不进屋等?!”
赵有乾正欲还嘴,双眼迷蒙间却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他惊喜站起:“你们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出事了,正想出去找你们。”
方术鄙夷道:“你出事,他们俩都不可能出事。”
李穹一适时开口,避免了一场口舌之战:“我们找到破译阵法的方法了。”
赵有乾迫不及待地拉着两人进屋:“快快说说,你们都发现什么了?”
李穹一将今晚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包括苏婆子说的话也几乎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赵有乾问道:“那苏婆子究竟是何人?她的父亲是谁?”
李穹一心下早已有了猜测,只是还不能确定:“是他的后人吧。”他望向兰烬,求一个确切的答案。
兰烬点头:“是。”
赵有乾恼道:“我说你们就别打哑谜了呗,我是真的听不懂。”
兰烬:“她姓苏,名云笺,是纸傀师苏纸涯的女儿。坐她对面的男子就是她的父亲苏纸涯,但却是苏云笺仿制的纸傀。而这里曾是苏家村,只是现在就剩下苏小姐和我。”
方术问:“偌大的苏家村怎得就变成纸傀村了?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苏家人都到哪里了?”
“三十年前,四大家的人来找苏纸涯,威胁苏家族人去找一处遗迹。当时所有的青年男女都去了,留下些老少守着苏家村,还有当时年仅八岁的苏云笺。只是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四大家只带回几具尸体,说苏家全族覆灭,剩下的,连遗体都找不回。”
赵有乾问:“那那些老少呢?为何如今就剩下你们两个?”
“许是处于愧疚,四大家将剩下的苏家孩子领养了。本来苏小姐也是要被收养的,只是她不肯走,也就留了下来。而留在苏家村的老人,终等不到家人归来,郁郁寡欢,没几年就去世了。”
“三十年前,四大家共同去寻找一处遗迹?为何父亲从没有与我提起过?”赵有乾疑惑。
“三十年前,苏云笺八岁。如今才三十有八,为何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方术见苏云笺的样貌和体态,已然是耋耄之年。
兰烬:“是这个法阵的缘故。苏小姐的纸傀术还不足以支撑她操控上百个纸傀,只能通过损耗自身寿命来维持法阵运转。”
李穹一一瞬不眨地盯着兰烬的面容看:“看你面相也才二十出头,你又是如何来到这里?还能在这里住下?”
兰烬摇头否认:“不是的。我很早之前就在这里。”
李穹一不解:“很早之前?多早?”
兰烬细数了一番:“大概五十年前。”
“什么?!”赵有乾和方术惊得猛然站起。
“兰烬,你今年多大了?”赵有乾费解地咽了口唾沫。
方术袖中立刻飞出红线,缠住对方的手腕。
兰烬摇头:“我也不知道。”
“怎会不知?难道你是个孤儿?”赵有乾问。
“是,我是孤儿。”兰烬道。
“那难怪……”赵有乾转头看向把脉把出一头汗的方术,“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吗?”
方术将红线收回:“你这身强体壮的,应该正值青年才对。”
那么就不排除兰烬是在撒谎的可能。
只是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并无意义,而且看兰烬一脸淡然,眼神清澈,实不像在说谎。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赵有乾恍然大悟,“定是与他练的功法有关!此功法定是能永葆青春,延年益寿!”
方术也认同这种说法:“确实有功法可以延年益寿。但那可是归一境的大拿历经天劫,参破法则之后才能实现的。难不成,你的修为已经到了归一境?”方术神色复杂地看向兰烬。
方术觉得这个想法太疯狂了,却又不得不这样解释——
延年益寿虽能增长寿命,但面容也只能保持历经天劫时的模样,无法返老还童。也就是说,兰烬才他青年时,甚至更早就踏入了归一境?
他究竟是天才,还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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