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挣了命再加上运气好，坚持到现在，终于为自己争取来了这最后的活命机会。
她撑着冰柜，从后面探出头。
留样间入口旁边的办公桌上，有一台用于留样登记的电脑。
电脑原本是黑屏的，此时屏幕已亮起，上面显示着一个监控镜头的画面：
画面中间，杀手正揣着手，坐在一张不知道从哪儿拉过来的靠背椅上，姿态相当从容。
云汐认出，他这是坐在大厅餐区的取餐口前，语调里带着一些不屑于遮掩的懒散，缓缓道来：
“……运气确实是实力的一部分，你确实会躲，我无话可说。
“我已经把餐区运营全部关停了，现在一级授权以下的绝大部分区域，都可以无条件自由通行。
“广播系统的权限我也全部放开，监控系统正在实时播放。你可以任意找个广播终端，和我进行实时通话。
“我的诚意是很足的。”
杀手在广播里，详细的描述着他的“诚意”：
关于他是如何主动解除了整个食堂的规则限制、如何主动退出餐厨区，将自己的实时位置完全暴露于云汐的监控中。
让自己处于一种对云汐不具备任何威胁，同时也对自己绝对不利的条件下，来和云汐谈。
而云汐也勉力起身，拖着步子来到办公桌前。
电脑旁，有一只广播麦克风。只要按下底座上的开关，她就能和杀手隔空对话。
云汐伸出手，却又在开关按钮上方，忽然停住，随即缓缓收回。
而监控画面中，杀手静静地等了半晌，没有等到云汐回讯，最终嗤笑一声：
“看来，你还是学会谨慎了。
“不过你现在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我既无法通过广播系统反向定位你，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我的时间很紧，也没有功夫再和你玩猫和老鼠了。
“你不妨先听听我的条件。”
杀手开始不徐不疾地，从整个餐厅的运作机制开始讲起，将他的盘算娓娓道来。
而云汐一边听着，一边拖着不利索的腿脚，转身，直接推门而出。
就像杀手承诺的那样，门外，整个后厨区，绝大部分门禁都已经解除。
一路上，只有广播声和她拖行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上。
而走廊之间，所有的电子屏上，也都同步显示着实时监控画面。
杀手很放松的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通过广播解释着他的全部行动计划，以及希望和云汐达成的交易条件。并且开始站在云汐的立场上，替她分析利弊，帮她解除顾虑：
“……所以，你就算躲到最后，也不过是用自己一条命，稍微浪费我一点时间。
“我完全可以等到下一轮营业开始，重新走一遍流程。而你再不出来，可是真的要死了。
“反正都是死，你何必这么怕来见我？我又不是什么——”
杀手说得正起劲，一抬头，赫然看到云汐推开备餐室的门，直向着他走过来。
他立刻闭嘴。
而云汐瘸着腿，一路沉默地绕过备餐的长桌，来到取餐窗口前。
和杀手隔窗相对。
杀手终于放下了环抱的双手，略坐直身，神色也稍微严肃。
——至少在“出来见他”这一点上，云汐看起来压根没带怕的。
但看到云汐死人一样的惨白面容，和她不得不撑着取餐当口的台面，才能勉强站直时，杀手也是忍不住又一咧嘴：
“行，你是真有种。”
云汐嘴唇蠕动，很想说：
【你要是觉得我就是个纯莽子那不妨直说。】
奈何她实在不想将所剩不多的力气，用在这种无意义的口水仗上，于是作罢。
“我可以认为，我们已经就交换的条件，达成一致了吗？”
杀手见到云汐沉默，主动开口。
“……你再说一遍。”
云汐撑着台面借力，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说起话来不显得那么虚。
杀手隔窗指了指取餐口的左上方：
“刷卡机就在那里。你只需要把饭卡插进去……”
云汐“嘭”地一下，抬手按在窗口的玻璃上，打断对方发言：
“你从头、再说一遍。”
杀手顿了顿，瞥了一眼取餐当口上方显示的营业时间，到底哼笑一声，顺着云汐的意思开口：
“你也看出来了，所谓的‘幸运大奖’是有问题的……”
按照杀手的说法，整点抽奖就是一个陷阱。
中奖者前往三楼贵宾室，只能喝下特制甜汤，然后被规则同化，进入食堂内部变成员工。从此被困在这个食堂，永远无法离开。
而真正破解的方法是需要一口气同时喝下三份特制甜汤，才能触发潜在的脱离规则，彻底摆脱食客身份，离开食堂。
“……你怎么知道的？”云汐再次开口打断。
“因为有人已经成功离开了，并且为后来者留下了提示。”
杀手平静地从衣服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粉红纸页：
“这是我在中央厨房实验室得到的。
“在我们之前，某位‘前辈’试出了这个离开的方法，并且在中央厨房实验室的菜品研发单上，留下了明确的提示。
“包括所有这些……”杀手指指周围，“控制餐区的方法，发动全域清洗的方法……全部，我都是从那里面得到的。”
他夹着手里单子对云汐示意：
“这张菜品研发单上，记录的是进入中央厨房实验室的方法。我也可以留给你。”
杀手将粉色的单子按到台面上，然后推到一边：
“你可以自己去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说着抬起手，举起，示意自己不会再去碰单子。等他们完成交换后，云汐可以出来自取。
云汐暼了一眼，单子对折着，隔着玻璃，只能隐约看到上面透着些许字迹。
而见云汐没有再表示异议，杀手又接着道：
“事情到这里就很简单了：
“你被我堵着，手里捏着一份无法兑换的特制甜汤，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而我想在这一轮离开，就需要把你那份甜汤凑齐。
“当然在我离开后，我饭卡里累积的余额点数、我掌握的食堂相关的规则，也会变得毫无价值。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做个对双方都有利的交换。”
杀手再一次隔着玻璃，指着左上方的刷卡机：
“我已经关停了餐区的运营权限，刷卡机无法执行任何划价操作，但这里的划价机制依然存在。
“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制BUG，在内外同时插入饭卡，激活刷卡机。
“按照刷卡机的规则：
“取餐人插卡后60秒内，如果里面不进行任何操作，刷卡机制会默认自动将取餐人卡上的余额，全部划走；
“划价后60秒内，如果里面不进行出餐操作，刷卡机制会默认将备餐区的所有已出餐餐品，全部划到当前饭卡上。”
杀手说着，示意云汐自己去看划价规则。
云汐也暼了一眼，刷卡机上鲜明地印着两行红色的小字：
【·划价作业须在60秒内完成。】
【·出餐作业须在划价完成后60秒内完成。】
而刷卡机旁边，还贴着一张塑封的操作指南，上面是一些刷卡机的操作细则。
云汐很快看到了一些对应的特殊条款，确实和杀手说的一样。
“……只要我们双方插入饭卡，再等待两分钟，让系统执行完默认的强制划价、强制出餐流程。
“你就能得到我卡上的余额……”
杀手看到云汐看过规则，也终于起身，一边拿出饭卡，将余额展示给云汐。
云汐看得额角一跳。
——那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杀手很满意云汐的反应：
“……我也能得到你的那份特制甜汤。”
他俯身过来，一手撑在台面上，一手捏着饭卡，在刷卡机外壳上轻轻敲了敲，同时看着云汐：
“你卡里有了余额，可以安全度过这一轮的歇业时间。而等到下一轮营业重启，你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拿着我的余额，你甚至都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你可以继续在食堂停留几个轮回，去犄角旮旯翻翻还有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规则物品。”
说着，他又偏偏头，示意台面上的粉单子：
“也可以像我一样，进入中央厨房实验室，掌握规则后封锁食堂，拿到三碗特制甜汤，直接喝掉走人。
“而整个交换过程，也不需要我们有直接接触。一切都交给规则，没有人为干扰，安全，自动，确定，对双方都好。
“如何？”
云汐看着玻璃外的人，缓慢点头。
杀手哂然一笑，转头看向刷卡机，毫不犹豫地将饭卡送进插口。
云汐也在里面完成了同样的操作。
刷卡机的显示屏上，立刻亮起闪烁的红点，划价机制激活。
但云汐往自己这边的操作屏上一看，随即人一怔。
杀手本已喜形于色，此时敏锐地捕捉到云汐神色的微妙变化，立刻有些迟疑地追问：
“……怎么？”
云汐看着操作屏上60秒的倒计时，思索着，没有说话。
而一窗之隔的杀手，神色逐渐紧绷起来。
他显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超出他的掌控。
待到60秒倒计时快要结束时，云汐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似的，将视线从操作屏上移开，看向隔窗外近在咫尺的人：
“看来你似乎并不知道，我拿到的‘一级授权’其实很特殊，并不是你想象当中的，只有‘通行权限’。”
杀手霎时面色大变！
而云汐抬手指着刷卡机屏幕：
“现在，在我的操作页面上，还有一个‘取卡’的选项。
“也就是说，虽然你关闭了运营权限，我无法执行划价操作。但我拥有的高级别授权，让我可以随时中断这个划价和出餐的流程。”
杀手猛地暴起一拳，冲砸在取餐玻璃上。
拳头隔着玻璃，落在云汐额头中央！
但玻璃只是抖动着发出一声闷响。
而云汐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于此同时，60秒倒计时结束，默认划价完成。
而云汐语气平稳地继续道：
“接下来，我完全不用等到系统默认出餐，只要在60秒内主动取卡，终止流程。
“那么我将拿走你的所有余额，可以安稳地度过这一轮歇业。
“而你余额归零，剩下的唯一选择就是赶在这一轮营业时间结束前，去兑换出两碗特制甜汤喝掉，从此成为食堂员工，被永远困在这里。
“我没说错吧？”
杀手面无血色，整个人肢体僵得跟死人似的，双眼暴突地死盯着云汐，额角冷汗大颗大颗的冒，似乎是在判断云汐话语的真伪。
而他再开口，声音却是急促而发颤：
“你先、冷静！如果我喝下两碗特制甜汤，变成高级员工，那么我也……”
“奇怪。”
此时云汐再次看清了自己这边系统页面上，跳转显示的划价完成的详情页，随即挑眉。
“……什、什么？”
杀手不得不强忍着停下话头，等待云汐发话。
他现在已经不仅是声音，连整个人都有点抖。
而隔着窗子，云汐仔细打量对面的人。
杀手眼中的惊恐、绝望、强撑……从神色到肢体动作到生理反应，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看不出来任何表演的痕迹。
但云汐也只是微微偏过一点头，看向对方，眼中疑惑：
“在你看来，我就这么好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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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第 1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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