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秦榷会表现得异常固执。
比如，此刻。
尽管秦榷难以忍受头部嗡嗡的响声，更明智的决定应是放下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直接返回家中，躺床上闭目养神，然而，他为了满足心里某些私欲，依旧选择了停下脚步。
他就那么固执地看着宋邺，等着那个答案。
一时间，宋邺觉得莫名其妙，“小的当然不能喜欢。”
秦榷眼神一滞，而后眼里充满痛苦，他声音颤着，“嗯……嗯，是不能喜欢。”
宋邺觉得，秦榷又犯病了。
也确实没有错，紧接着他听到宋邺说：“所以，叔叔，你不喜欢比你小的吗？”
宋邺再听不出来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真的愚笨了，他挑眉，他可不信秦榷不知道他说的“小”究竟是什么意思，秦榷的心眼子多着呢。
毕竟，失忆这件事他还真怀疑过自己的直觉。
瞧着秦榷又逐渐红起的脸颊，宋邺多少有点缺德，忽略秦榷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嘴毒，“你头不疼了？”
秦榷：“……”
“走吧，我送你回家。”
秦榷：“……”
“我看你脸又红了起来，还是少站在外面吹风吧。”
“……”
秦榷眼里的伤感差点维持不住，感觉自己有点神经，人没有逼到，反倒是自己原本无力地身体更乏了……不过，总归得占点便宜，他向来不愿意吃亏，“好，不过叔叔，头顶的伤我看不到，手也没有好全，一手都是针眼，一手粘着创可贴。而且那创可贴我换了好多次了，总沾湿……你可以让我借宿一晚吗？”
宋邺还没说话，秦榷急忙补充，“你可以记账的。”
宋邺凝视着秦榷，良久，开口，“走吧。”
秦榷向前跨了一大步，伸手扯住宋邺的衣角，声音小小的，带着羞赧，“谢谢叔叔，等我恢复记忆后我要给你好多好多钱。”
也是被画上大饼了……
宋邺嘴角无形中抽搐一下，他可没有忘记秦榷刚刚在药铺掏钱的麻溜劲。
“那谢谢你啊。”
宋邺没当真，敷衍着。
秦榷扯得更紧了，“不用谢！”
宋邺没再接话，秦榷也没有再开口，他头疼，也是忍着难受和宋邺拉扯。
走到花店处，宋邺让人等着，自己过了马路去店里拿手机。亲秦榷懒得走，顺着宋邺的话应下，等到宋邺离开，他朝小卖铺走去，扯了一把子，坐下。
小卖铺的主人是话唠的老太太，一年四季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嘴里经常念叨着别人听不懂的东西。听说三十岁那年，一场大火带走了他丈夫和她女儿，紧接着双亲离世，只剩自己一人。孤寡一人以后，她拿着钱开了这家小卖铺，守着斜对面的三楼，一守就是四十六年。
“小秦啊——”
秦榷循声望去，这是这条街上唯二不怕他的人，上一个是租给他房子的小老头。
“嗯，老太太下午好。”
不出意外，秦榷看到了老太太手上的蒲扇，那蒲扇有些年头，但看起来依旧很新，底下坠着一个红绳，红绳穿着四五颗奇形怪状的石头。
许是秦榷视线停留久了，老太太把扇子背在身后，“小秦啊，是需要买什么东西吗？怎么坐在这儿？”
秦榷哼笑一声，收回视线，胳膊抵在大腿上，撑着脸不看她，“我不稀罕你那把扇子。”
“又说瞎话，你稀罕也不给你。”
老太太傲得很，带着老花镜的她没错过秦榷不同于正常的脸，上面像是烧红一样，“你又生病了？但是生病了坐我这干嘛？我又不会治病，别总学楼上那死老头，坐这里病气也不会过给我。”
“……”，秦榷脑瓜子嗡嗡的，说出的话因为生病显得有气无力，“那是小老头招惹到你，不是我，还有”
说到这里，秦榷抬眸看向花店那处，宋邺已经锁好门朝他走过来了。
旋即，秦榷站了起来，“我坐着等人呢，你不懂。”
老太太注意到秦榷的异常，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她看到了一个朝他们走来的男人，银发飘散着，身姿绰约，她记得，这是最近才搬过来的……那么，秦榷的身上的事对方应该不知道。
“小秦的新朋友啊？”
老太太试探性询问。
“不。”
秦榷目视前方，勾唇，“我想交的男朋友。”
老太太素来稳定跳动的心脏停顿一瞬，脑袋懵懵的，“小秦，你”
她想开口问问秦榷的病是不是又发作了，可看着秦榷带笑的侧脸，那句话就卡在喉咙里，几番辗转，最终只是轻声说：
“那该是个很好的人，小秦喜欢的，总不会错。”
秦榷神情微微一滞，偏过头来，与老太太目光相接，“等下次你和老头子吵架，我来给你们主持公道。”
老太太心头那点伤感霎时散了，以往每次拌嘴，秦榷沉默着就是走，压根不搭理他俩，现在倒是肯卖乖了。
老太太笑着嗔怪，“没大没小，编排起长辈来了？走走走，赶紧走。”
比小老头好点儿，至少没叫他“滚”。
秦榷摆摆手，“走走走，我这就走。老太太，今晚有暴雨，小心水灌进你的小窝里，回头老头儿笑话你。”
“他敢？也就你，敢这么跟我没大没小。”
老太太挥挥手，心里却盘算着今晚得回家住，顺便把女儿的遗物搬回去，放这儿万一夜里遭了贼可怎么好。
秦榷没回头，快步走向宋邺。
走到宋邺面前去，他笑着询问：“都拿好了？”
宋邺点点头。
“那走吧。”
“好。”
转身时，宋邺的视线不经意般扫过那间小卖铺。摊子边，他和老太太对视上，对方朝他友善一笑，能看出眼神里的和善……以及复杂。
宋邺收回视线，有股子奇怪的感觉。
秦榷注意到宋邺的异样，没说什么。
步行大概五六分，到了宋邺家楼下。
走上楼梯的时候，秦榷突然开口，“叔叔，我们晚上吃什么？”
宋邺很随意回复，“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叔叔做什么？”
“我不会做饭。”
很实诚的一个回复，秦榷弯眸笑笑，“叔叔不会做我会啊，我给你叔叔做，只不过，我可能需要先睡一觉。”
秦榷没想感动宋邺，只是想听一句好话，然而，等来了一句，“没事，你睡吧，可以点外卖。”
“叔叔……我是病号。”
说话间，到了家门口，宋邺掏出钥匙，“嗯，你是病号，你是想吃病膳吗？我可以给你做。”
他不会做饭，病膳却熟悉的很。
对于宋邺了解为零，秦榷也没有细想，只一味的捧场，“可以吗？叔叔可以给我做?”
宋邺点头，应下，“可以。”
开门，换鞋，秦榷第二次踏入这个房屋。
“那先谢谢叔叔。”
秦榷口头道谢，说完正准备开口委婉表达自己想要睡觉，然而，无意地一扫，他发现了这家里多出的东西。
茶几上放着一盒东西，在只有花瓶的茶几上异常显眼，那是秦榷下午出去之前没有的。几乎瞬间，秦榷意识到这个房子的钥匙某个他不知道的人有。
花店老板，宋邺，叔叔，他把钥匙给了出去。
那人会是谁？
秦榷心里的妒忌多到无处可放，他僵硬在玄关处，视线久久停留在茶几上。
宋邺走了几步，没听见动静，回头见人不动了，开口，“站那里干什么？”
顺着秦榷的视线看去，看到了茶几上的箱子。
宋邺抬脚走了过去，这就是助理寄来新一批的药物?
秦榷视线跟随着宋邺，他将手里的药随手放在玄关处的台面上，快步走了过去。
“叔叔，这是？”
宋邺瞥见箱上的署名，确认是助理送达无误后，便伸手将箱子抱起，准备收走，口中只淡淡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话说得极其敷衍。原本秦榷在意的，仅仅是那把钥匙。此刻，又多出了个箱子。
不重要？
若真不重要，何至于像藏匿珍宝似的，抱起就要往书房里送？
秦榷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个箱子上，心下已开始估量，若是动了它，他需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而这样的代价，对于他来说，负不负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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