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得刺眼。顾言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双手紧握在一起。林许的父亲在国外出差，母亲的甜品店今天十分忙碌，只匆匆在电话里说了句"没事，老毛病了，吃点过敏药，打个点滴就行"便挂断。班主任要回学校处理后续事务，问有没有人愿意留下来。
顾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举起了手。
"你确定吗？可能会很晚。"班主任担忧地看着他。
"我造成的，我应该负责。"顾言的声音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定。
现在，他独自坐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里，盯着急诊室门上的红灯。护士出来告诉他，林许已经脱离危险，但需要留院观察。
"你可以回去了，"护士说，"病人需要休息。"
顾言点点头，却在那扇门关上后依然坐着。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能离开，就像无法解释为什么过去两周他总是不自觉地观察林许做题时微蹙的眉头，或是他在图书馆阳光下发梢泛着金色的样子。
凌晨三点，一位好心的护士终于允许他进入病房。"只准待一会儿，"她警告道，"病人需要安静。"
病房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壁灯。林许躺在病床上，手臂上连着点滴，呼吸平稳但轻微。没有了平日的冷淡表情，他看起来出奇地年轻脆弱。顾言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无法从那张苍白的脸上移开。
晨光渐渐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林许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他的睫毛在光线中显得格外长，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在下眼睑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顾言注意到他即使在睡梦中也微蹙着眉头，像是在思考一道解不开的难题。
不知何时，顾言发现自己已经倾身向前，手指距离那片睫毛只有几厘米。他猛地缩回手，心跳如鼓。
"你在干什么？"
沙哑的声音让顾言浑身一僵。林许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冷静得近乎冷漠的眼睛此刻因为药物作用而显得湿润，却依然锐利。
"你...醒了。"顾言干巴巴地说，"医生说你是过敏性休克，需要观察24小时。"
林许缓慢地眨了眨眼，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他试图撑起身体，顾言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肩膀。
"别乱动，点滴还没打完。"
林许的身体在顾言手掌下僵硬了一瞬，但没有推开。"你一直在这里？"
"嗯。"顾言松开手，坐回椅子上，"班主任让我...照顾你。"
这是个谎言。班主任只要求有人送林许到医院，之后就可以回学校。但顾言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坐了整晚，直到林许被转入普通病房。
林许的目光在顾言疲惫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向窗外。"谢谢。"声音很轻，几乎像是叹息。
"不，应该是我道歉。"顾言攥紧了拳头，"我不知道你对芒果过敏。"
林许沉默了一会儿。"你本来想帮我。"他的声音依然冷淡，但少了平日的锋利。
顾言想说更多，但护士推门进来打断了他们。"检查时间，"她微笑着说，"家属请先出去。"
走出病房，顾言深吸一口气。他没想到林许会道谢，即使是这么冷淡的一句。回到病房时，医生正在给林许做检查。
"可以出院了，但今天必须好好休息。"医生说着，递给林许一张药单，"记得按时吃药，避免接触过敏原。"
顾言主动接过药单："我去拿药。"
当他拿着药袋回来时，林许已经换好了校服，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晨光。阳光勾勒出他瘦削的轮廓，校服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
"走吧。"林许转身，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淡，仿佛刚才那句微弱的道谢从未存在过。
回学校的出租车上，两人都没说话。顾言偷偷观察着林许的侧脸，发现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
"到了。"司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顾言付了车费，跟着林许走进校园。早自习的铃声刚刚响起，走廊上空无一人。
"你去休息吧，我帮你请假。"顾言说。
林许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顾言："不用。我已经好了。"他顿了顿，"还有，昨天的事...别告诉别人。"
顾言点头，看着林许走进教室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失落。
下午的体育课，顾言注意到林许没有出现。放学后，他鬼使神差地去了医务室，果然看到林许正坐在床边吃药。
"还没好？"顾言站在门口问。
林许抬头，眉头微蹙："只是来拿点药。"
顾言走进来，从书包里掏出一瓶运动饮料放在床头柜上："医生说你需要补充电解质。"
林许盯着那瓶饮料看了几秒，伸手接过："谢谢。"
"明天见。"顾言转身离开，没看到林许在他走后仔细看了看饮料的品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记下了什么。
第二天清晨，顾言比平时早到了半小时。他手里提着两份早餐——一份给自己，一份放在林许的桌上。当林许走进教室时，顾言假装专注于课本，余光却看到林许在座位前停顿了一下。
"这是什么？"林许问，声音里带着警惕。
"早餐。"顾言头也不抬，"食堂多买了一份。"
林许盯着那个纸袋看了几秒，然后推了回去："不用。"
"随便你。"顾言终于抬起头，"不过医生说你需要按时吃饭。"
林许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最终什么也没说，把纸袋放进了抽屉。整个早自习，那个纸袋都没有被碰过。
但顾言没有放弃。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每天早上，林许的桌上都会出现一份早餐。有时是饭团，有时是三明治，总是搭配一瓶运动饮料。而林许也从最初的拒绝，到勉强接受，再到某天早上，顾言走进教室时，发现林许已经坐在座位上，面前摆着两份早餐。
"食堂今天有新品。"林许头也不抬地说，声音依然冷淡，但顾言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发红。
从那天起，早自习前的半小时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学习会"。两人各自做题，偶尔交换参考资料，对话依然不多，但沉默不再令人不适。
"高冷学霸组合"的名号不知何时在班级里传开。有人好奇他们为什么突然变得亲近，但没人敢直接问——林许的冷漠和顾言的疏离让大多数同学望而却步。
直到军训开始的那天。
九月的太阳依然毒辣。操场上，高一新生们站成整齐的方阵，汗水顺着脸颊滑落。顾言站在林许斜后方，注意到他的步伐开始不稳。
"坚持住，还有十分钟！"教官的声音在操场上回荡。
顾言看到林许的身体晃了晃，脸色苍白得可怕。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顾言突然"哎哟"一声，单膝跪地。
"怎么了？"教官跑过来。
"脚...好像扭了。"顾言皱着眉说。
"去旁边休息！"教官命令道，然后转向林许，"你扶他过去。"
林许愣了一下，然后走过来扶住顾言的手臂。两人慢慢走向树荫下的长椅，一离开教官的视线，顾言就挺直了身体。
"你没事？"林许皱眉。
"你看起来快晕倒了。"顾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林许，"擦擦汗。"
林许盯着那包纸巾，表情复杂："你没必要这样。"
"我知道。"顾言耸耸肩，"喝点水。"他递过自己的水壶。
林许接过水壶，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又迅速分开。树荫下，蝉鸣声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谢谢。"林许低声说，这次的声音里少了些冷淡，多了些顾言读不懂的情绪。
军训结束后，他们的"早自习学习会"依然继续。但顾言注意到一些微妙的变化——林许开始在他坐下时微微挪动椅子，让两人的距离近了几厘米；当他找不到某本书时，林许会"恰好"把那本书推到他面前；有时，他们的膝盖会在课桌下不经意地相碰，然后两人都会假装若无其事地移开，但谁都没有真正调整坐姿。
后排的女生们注意到了这些小动作。一天放学后，顾言无意中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
"你们看到了吗？今天物理课的时候，林许和顾言的膝盖碰在一起整整五分钟！"
"真的假的？他们不是出了名的高冷吗？"
"所以才奇怪啊！而且我听说顾言每天给林许带早餐..."
顾言加快脚步离开，心跳不知为何有些加速。第二天早上，他比平时晚到了十分钟，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同学。林许的座位空着，桌上放着一份早餐和一瓶运动饮料——正是顾言常买的那种品牌。
顾言站在门口，感到一种奇异的温暖从胸口蔓延开来。他走向自己的座位，发现林许正从教室后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两盒牛奶。
"迟到了。"林许说着，把一盒牛奶放在顾言桌上，声音依然平静，但嘴角有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
顾言接过牛奶，两人的手指又一次短暂相触。这一次，谁都没有急着分开。
---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