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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入梦之术

夜色浓稠,万籁俱寂。唯有小院僻静角落那简易的阵法,散发着幽幽微光,如同黑暗中一只试图窥探命运的眼眸。

林飞雁盘坐于阵法中央,双目紧闭,长睫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她双手结印,指尖因极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纯净却已然稀薄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不顾一切地注入悬浮于身前的《幽明录》之中。

暗色的帛书接受了这力量的献祭,其上朱砂写就的古老文字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开始缓缓流动、旋转,散发出越来越明亮的、带着苍茫气息的柔和光晕。

那光芒与置于阵法核心的白玉簪相互呼应,簪身微微震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

陡然间,一道极其纤细、近乎透明的光丝,自《幽明录》的光芒中分离而出,如同拥有灵智的蛛丝,悄无声息地穿透夜色,精准地没入不远处画室窗口,连接上了沉睡中云画师的眉心。

术法,已成。引魂之线,已系。

几乎在光丝连接成功的刹那,林飞雁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被抽离。

细密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鬓发和后背的衣衫,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起来,唯有那结印的双手,依旧死死维持着稳定。

引导生魂离体入梦,并要在浩瀚天地间精准捕捉、定位那一缕早已该归于天地的残魂,其所消耗的心神与生命本源,远超她虚弱的身体所能负荷的极限。

她紧咬着下唇,甚至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灵台却如同风暴中的孤灯,死死守着一丝清明,全力维系着这脆弱而危险的连接。

在那由术法与执念共同构筑的梦境之中——

云画师茫然四顾,周遭不再是熟悉的画室,而是一片朦胧的、流淌着温暖光晕的虚无。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刻骨铭心的身影。

婉娘,就站在不远处,身影有些透明,仿佛由月光和雾气织成,却无比真实,比他夜夜所见的画魅,更多了一份沉淀了生死距离的清醒与哀戚。

“婉……婉娘?” 画师声音颤抖,几乎不敢置信。

婉娘的魂影缓缓走近,依旧是记忆中温柔的模样,眼中却盛满了无法言说的悲悯与即将永诀的哀伤。

她伸出手,指尖虚虚地拂过画师憔悴的脸颊,没有实体触碰的实感,却有一股深沉的爱意与痛惜直接传递到画师灵魂深处。

“云郎……” 她的声音空灵而悲伤,如同远山的回响,“你瘦了……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画师泪水奔涌而出,想要抓住她的手,却捞了个空。“我忘不了你……婉娘,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味?唯有在画中,在夜夜的相见里,我才能……”

“不,云郎。” 婉娘轻轻摇头,泪光在她透明的眼中闪烁,如同碎裂的星辰,“那不是我。那是你的思念,你的痛苦所化的幻影。你沉溺其中,消耗的是你自己的生命啊!”

她的声音带着泣血般的恳求,“君若真心念我,便当珍重自身,好好活下去。将我们的爱意藏于心间,替我去看尽这世间未曾看尽的春华秋实,去描绘更多生动的色彩……而非……而非在此自我构筑的幻境中,与我这缕即将散去的残念……同朽。”

字字句句,如同最温柔的刀,剖开了画师用痴念筑起的厚茧。

亡妻的意愿,那份希望他“生”、希望他延续爱与记忆的深沉告白,与他依靠画魅所维系的、共同走向毁灭的“虚幻相守”,形成了尖锐而无法回避的对比。

他构筑的精神世界,在这份来自“真实”的、充满爱意的恳求面前,开始剧烈地动摇,崩塌。他瘫倒在地,失声痛哭,那哭声里,有巨大的悲伤,也有长久以来执迷不悟的悔恨。

现实中,阵法的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如同风中残烛。

“噗——”

林飞雁再也压制不住翻涌的气血,一口鲜红的血液猛地咳出,溅落在身前的衣襟和《幽明录》的帛面上,晕开刺目的红。

她的身形剧烈一晃,向前栽去,维系术法的灵力瞬间变得紊乱不堪。《幽明录》的光芒也随之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一直如同磐石般守在外围的卫夙,瞳孔骤然收缩!

她虽无法窥见梦境内容,但林飞雁那急剧衰败、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般的气息,以及那不稳定却依旧在强行支撑的磅礴灵力波动,如同最尖锐的警报,刺穿了她惯常的冰冷。

她持剑的手心,竟在不知不觉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目光死死锁在林飞雁摇摇欲坠的身影上,一种陌生的、紧绷的、名为“担忧”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攥住了她的心脏。

在这一刻,什么斩妖除魔,什么理念之争,似乎都变得模糊起来。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近乎祈求地希望——林飞雁这看似“迂腐”又不要命的方法,能够成功。

与此同时,画室之内。

那一直静静陪伴在画师本体旁的画魅(墨灵),似乎也感应到了梦境中那场决定命运的交谈。

它本就是极致爱与执念的化身,此刻,感知到画师心中那根深蒂固的痴念正在被真正的、来自源头的“爱”所化解与替代,它存在的根基,也随之开始松动、消散。

它绝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怨恨与不甘,反而流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以及一丝对林飞雁的感激。它知道,自己这缕因“痴”而生的墨香,这虚假的陪伴,终于走到了尽头,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它静静地悬浮在画作旁,等待着最终的归宿,灵韵开始变得稀薄,如同即将散去的晨雾。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黎明即将驱散黑夜之时。

连接着画师眉心的那道纤细光丝,如同绷断的琴弦,悄然碎裂,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中。《幽明录》的光芒也彻底收敛,变得黯淡无光,轻轻飘落,覆在林飞雁已然失去意识的膝上。

术法,结束了。

而林飞雁,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一直全神贯注的卫夙,身形动若雷霆!

几乎在林飞雁倒下的瞬间,她便已掠至阵中,手臂一揽,在那单薄的身躯触及冰冷地面之前,将其稳稳地接入怀中。

入手处,是惊人的轻,以及一种生命力过度透支后的、深入骨髓的冰冷。

卫夙低头,看着怀中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的林飞雁,她那总是冰封着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辨的、复杂难言的神情。

她再抬头,望向画室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了画师压抑却痛彻心扉的痛哭声。

梦境已然终结。结果如何,尚未可知。

但怀中这个固执得可恨又可怜的少女,为了她所坚信的“道”,已然付出了她所能付出的、几乎是一切代价。

晨光熹微,穿透薄雾,静静地洒落在小院中。卫夙横抱起轻若无物的林飞雁,不再看一眼那哭声传来的画室,一步步,坚定地离开了这个承载了太多痴念与牺牲的地方。

她那身冰冷的红色铠甲,在渐亮的晨光中,似乎因怀中这个温暖的、沉重的“负担”,而裂开了更深、更难以忽视的缝隙。

……

仿佛从一个极深、极痛的深渊中被猛地抛回现实,云画师骤然惊醒,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从伏案的姿势中弹起。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脸上冰凉一片,抬手一抹,满是湿漉漉的泪痕,不知在梦中流了多久。

不是梦。

那绝不是寻常的梦境。

亡妻婉娘的身影,她指尖虚无的触感,她眼中碎裂星辰般的泪光,尤其是她那字字泣血、饱含着最深沉爱意与最痛彻诀别之情的恳求……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不容抗拒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君若真心念我,便当珍重自身……”

“替我看尽这世间春华秋实……”

“而非……在此幻境中,与我同朽……”

这些话语,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如同惊雷,炸响在他用数年时间、以痴念和逃避辛苦构筑起来的精神壁垒之上。

那堵看似坚固的、名为“深情”的墙,在这源自“真实”的、充满爱意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轰然倒塌!

“啊——!!!!”

一声压抑到了极致、仿佛从肺腑最深处撕裂而出的哀嚎,猛地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再也无法维持坐姿,整个人从椅子上滑落,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只被遗弃的、受伤的幼兽,发出绝望而痛苦的呜咽与痛哭。

长久以来,被他强行压抑、用画魅的虚幻慰藉所掩盖的巨大的悲伤、无尽的思念,以及更深层的、因沉溺幻境而辜负了亡妻真正意愿的愧疚,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将他淹没。

痛哭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嗓音嘶哑,直到眼泪流干。画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他粗重而破碎的喘息声。

他瘫在地上,目光空洞地环视着这间熟悉的画室。这里曾充满他与婉娘的欢声笑语,后来,又成了他凭借一幅画、一个魅影,自我囚禁的牢笼。

空气中弥漫的墨香,此刻闻起来不再令人心安,反而带着一种陈腐的、如同墓穴般的气息。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幅墙上依旧绝美、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眼的美人图上。

虚幻的慰藉……自私的逃避……拉着对亡妻的回忆一同走向毁灭……

亡妻在梦中那清醒而悲悯的眼神,与他夜夜所见画魅那温柔却空洞的陪伴,形成了无比尖锐的对比。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残酷地审视自己。

这不是深情,这是懦弱!是利用一个因自己执念而生的幻影,逃避没有婉娘的、冰冷的现实!

他以为的相伴,实则是在亲手扼杀婉娘希望他“活下去”的遗愿,是在玷污他们之间那份曾经纯粹美好的爱情!

真正的爱,是希望对方好好活着,是即使天人永隔,也要将那份美好的记忆珍藏于心,带着对方的祝福,去继续经历人生,去看她未能看到的风景,去完成她未能实现的期盼……

而不是像他这样,将自己活成一座守墓的雕像,拉着一个虚幻的影子,在自欺欺人**同腐朽。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从冰冷的地面上撑起虚软的身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踉跄着走到那幅画前。

画中的女子,容颜依旧,眸光似水。

但此刻,云画师看着她的眼神,不再有往日的痴迷与依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巨大悲痛、无尽感激与最终决绝的复杂情绪。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抚过画中人的脸颊,动作充满了告别的不舍。

在他指尖触及画面的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画中那股一直萦绕的、哀婉的灵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纯净的墨灵之气,不再充满矛盾和挣扎,反而流露出一种如同冰雪消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与释然。

它似乎完全理解并接受了他内心的转变,那是一种终于完成了漫长而痛苦陪伴使命后的安宁,一种即将解脱的超然。

没有言语,也不需要言语。

在这最后的触摸中,他与这因他极致执念而生的画魅,完成了一场无声的、深入灵魂的交流。他明白了它存在的意义——是他无处安放的爱的畸形产物,也是在他最黑暗时光里唯一的慰藉与陪伴。

他感激它,也……对不起它。

而画魅,则感受到了他放下执念、决定面对现实的决心,知道自己这缕墨香,终于可以了无牵挂地散去,归于天地。

一直隐匿在院外阴影中,放心不下折返探查的卫夙,将画师梦醒后崩溃痛哭,以及此刻立于画前那判若两人的状态,尽数看在眼里。

她看到了他如同堤坝溃决般的痛苦,也看到了他痛哭之后,那虽然布满泪痕、却不再被痴迷云雾所笼罩的眼神。

那眼神里,是撕心裂肺后的空洞,但空洞之下,却有一种破而后立的、带着伤痛的清醒与坚定。

这与她以往的经历截然不同。她斩妖,妖灭,事毕。留下的往往是血腥、灰烬,以及幸存者或许感激、或许依旧恐惧的眼神。

她从未见过,一个被“妖物”(在她看来)缠身至深的人,能够通过这样一种方式,从内部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完成如此彻底的转变。

那画师身上散发出的,不再是沉沦的死气,而是一种……涅槃重生般的悲壮。

林飞雁那看似迂腐、艰难、甚至赌上性命的方法,没有挥舞一刀一剑,却似乎真正触达了那纠缠怨念最核心的根源,并将其连根拔起。

这一次,她亲眼所见的“结果”,比之前任何一次理念之争,都更深刻地撼动了她那“唯斩灭论”的信念基石。

云画师轻轻地,极其小心地,将那幅承载了他无数爱与痛、痴与悔的画作,从墙上取了下来。他将其紧紧抱在怀中,如同拥抱一个即将永诀的、有血有肉的挚爱,体温与画轴的冰凉形成残酷的对比。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东方已然既白,晨曦微光穿透薄雾,给万物镀上了一层充满生机却又无比刺眼的金边。

他喃喃低语,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是对梦中的亡妻,对怀中的画魅,也是对自己破碎后重铸的灵魂,许下郑重的承诺:

“我明白了……婉娘……”

“我会……好好活下去。”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这个决定,如同亲手将心脏剜去一块,痛彻骨髓。

但这却是唯一的路,一条能让所有被这段执念捆绑的灵魂——包括他自己,包括那缕即将散去的墨灵,乃至亡妻婉娘那期盼他安好的念想——都获得真正解脱与安宁的道路。

所有的铺垫与挣扎都已完成,只待黎明彻底到来之后,那最终的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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