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缥,长安人氏,时任礼部尚书白子琮之族亲也,为人乖张跋扈,与韩侧妃有小节,瑶光十九年八月暴卒。
官府的文件里是这么写的,一个字没写过她曾经嫁给魏王当了正妃。
她一开始的确是被指为九皇子做正妃的。
但是姚垚跟韩菡两情相悦,而韩氏家世的确更殷实——既是巨富的独女,又是外来人,朝中没有根基,还是开国功臣之后。
先帝和白太后都对她极满意,韩国公也乐得女儿嫁入皇室半生无忧。
横竖李缥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八皇子,九皇子正妃的人选顺理成章换了人。
李缥跟韩菡有点小过节,便去抢了婚,借了白子琮的力硬生生把韩氏压成了侧妃——即便她根本不喜欢九皇子。
借权臣的力可没有那么容易。白子琮要她生下子嗣。
但姚垚始终和韩菡黏在一起,李缥无从下手,但韩氏也迟迟没有子嗣,便也不显得那么着急。
直到姚钺出生。
她可能急了,就托人给韩菡下了蛊,目的是让她无法再生育。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宠妃若是不能生育,姚钺如果再夭折,那么九皇子就不得不去找正妃同房。
再恶心也得同房那种。
李缥就能顺理成章地生下继承人还白子琮的恩情,顺便恶心姚垚和韩菡一把。
她没成功就被处理掉了。
“你乱编的?”姬开狐疑地看着陈清安,“你怎么连这种私事都清楚?”
陈清安无辜地眨巴着眼睛:“什么乱编,我算出来的,只是稍微充实了一点而已。而且他们两个刚刚发火也说了一点,我和小韩是老乡呀。”
“用话本充实的?”姬开再度开口,“这种桥段话本里一抓一大把。我刊售出去都没人买账。”
“……”陈清安看着他笑起来。
这人笑起来总是莫名让人火大。
外边一阵嘈杂。
宫人们纷纷退让,同福上前把房门拉开。
孺子和十公子一同出现在门外。
“你们不在房间里待着,来这儿干什么?”姬开看着半张脸藏在孺子背后泪眼婆娑的十公子,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我说你……唉,我没办法说你。”
“我想请缨出征!”孺子翘首直视着姬开,目光灼灼,“我听说有叛军攻城,我只要五十个侍卫就能砍掉贼首的头!”
让一个文盲领兵几乎是天大的笑话。
而且就算他不是文盲,姬开也没见过五十人打两千人的手法;何况十公子还活着呢。
“来来来你自己看看找了个什么莽夫?!”姬开指着十公子,再度斥责。
“是我的错,”十公子用袖子挡着脸擦眼泪,“你不要让他上战场……哥,求你了,别……”
孺子半掩着十公子,做出了一个保护的姿态,似乎对姬开指指点点很不满:“大王,我不是莽夫!我能打胜仗!”
“你不过是一介草民,胸无点墨,更不知《兵法》《六韬》,以十人打千人更是险中之险,学什么毛遂自荐?”姬开站起来,慢慢走到孺子面前,对方比他矮上几寸,看起来和姚锐差不多身高。
姬开按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你这条命是十弟留下的,现在就这么报答他?”
很难有人因为一个毫无血缘的外人向自己的亲兄弟求赐死,这么浪漫的感情,实在令人唏嘘。何况十公子是最后一个与他血脉最亲近的人了。
杀了他,得不偿失。
姬开看了一眼尚且还没有比父母带走的姚锐,后退了几步,坐回床上:“你为什么想打仗?”
难不成是觉得自己草莽出身配不上十公子,要拿军功?
“因为您是抟玉的哥哥。”孺子给出了一个近乎荒谬幼稚的理由。
“少跟我扯。对面主帅是我们大哥。”姬开微微扬起下巴,略有不耐。
孺子撇着嘴,终于吞吞吐吐地说了实话:“我爹说,家里有个规矩,要拿军功……而且拿了军功,我是不是就能和抟玉在一起?”
谁家有这种鬼规矩。这小子的父母真是百年难遇的疯子。
“看你表现。”姬开站起来,翻了张白纸,找出来自己的公印盖了个戳,递给孺子,“我没法给你找五十个侍卫。城外东南九里处,橘子洲前,长江岸边马场,交给主事人领兵。怎么出去自己想办法。”
“哥!”十公子急了,“你怎么能真让他去!我怎么办?”
他以为姬开顶多绕一大圈然后告诉孺子不准他去,派人把他们关回房间里禁足——姬开怎么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同意了!
“他死了我给你招面首。”姬开冷漠地回答,“你是我弟弟,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我只要他!我跟你一起去!”十公子抓着孺子的袖子,“死也要在一起!”
姬开蹙起眉头:“寻死觅活对我没用。别指望我换将。”
“嗯,你要帮我。”孺子反手扣住十公子的手指,把那张盖着印戳的白纸塞到他手里。
“你什么意思!”姬开一听孺子的话,倏然起身,“你真要带他上战场?你要寻死自己去,别带上他!”
孺子无视了他的警告,拽着十公子跑出去了。
皇帝险些被他们撞了一下,倒也没生气,倚靠在门框上,微笑着问姬开:“你真敢养私兵啊?”
他素来是个随和的人,很多事都是轻飘飘揭过去。但姬开始终没跟他日夜相处过,不知他什么性格。
姬开随口为自己寻了个借口:“陛下,不过是几百个马夫。小婿嗣位前无以求生,自然只能做些下流勾当,卖些书籍话本,养些马匹,好养家糊口。如今承蒙皇恩,也只是天家的马奴罢了。”
“只要不谋反,随你怎么干。”皇帝走到榻前,小心翼翼地把久卧在床的儿子抱起来,“三日之内,我要看到结果。”
“……”姬开震惊于岳父的宽宏大量,沉默一瞬,便低头回答:“是。”
同福轻轻把门关上。
一直趴在床边小憩的陈清安终于发了话:“刚刚那个是你什么人?”
“可能是我弟媳吧。”姬开坐到已经空掉了的榻上,随便敷衍了一句,“你不是天机算尽么,三天里到底能不能打赢?”
“你觉得呢?”陈清安撑着下巴,已经开始瞌睡了,倒是没急着回答,先把问题扔了回去。
姬开捏着被角,上面还有姚锐残存的体温,正在渐渐冷下去:“我要是知道,还能问你?”
陈清安又把话题拉回孺子身上:“你那个弟媳,命数不凡。生于钟鸣鼎食之家,长于绳栓瓮牖之门,定于万里龙沙之庭。连带着你弟弟也是这个命数。”
“那我是个什么命数?”姬开瞟了他一眼,忽然对虚无缥缈的命数产生了一丝好奇,“别再看我的夫妻宫了。陈监正说了什么桃花成煞,听着就晦气。”
“你?”陈清安撑着脸看了他两眼,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说:“为奴为婢的命。我困了。”
接着他就趴在床榻上,脸蛋埋在臂弯里,彻底不肯动了。
姬开不确定他们这些神棍需不需要睡觉,但是暂且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了。
谁为奴为婢都不可能是他,可见这神棍根本就是乱扯的。
大公子的人严格稽查城门处的出入人口,每逢有人进出都要盘诃诘问一番。除了昨夜里碰到的硬钉子,那一马车人居然有圣旨。
“家父病逝,准备归葬祖坟。”那个十**岁的年轻人披麻戴孝,一身丧服,微微垂着头,似乎刚哭过。
不像是有异常。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有无牌照?”
年轻人在身上摸了半天,终于拿出来一块木牌,复而掩面又低泣起来。
一个士兵走向灵车,在棺木上摸了一把,确定棺材是钉死的,点点头,对同伴说:“搜身。”
年轻人呼吸一滞。所幸这细微的变化没有引起士兵怀疑。
“他是干什么的。”大公子骑着马打算进城,看着自己的部下诘问一个披麻戴孝的年轻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在众目睽睽之下盘查孝子可不是好名声。
“公子,是送葬的。”士兵们停下手头的动作,回答道。
年轻人顺势抹着眼泪说:“公子,小民母亲早逝,与家父相依为命,三日前家父西去,今日起灵归葬祖坟。请公子开恩!”
大公子看了棺材一眼,策马停到路边不挡道的地方:“放行吧。”
他目视着送葬的队伍继续前进,虽觉怪异,但只是自嘲多虑,便扬长而去了。
不是每个父亲都是吴王蕎,自然也不是每个孝子都是弑父的孽障。
灵车在离开城门后便不管不顾地朝着马场的方向飞速前进,丝毫没有送葬的风范,也不顾及死者的感受——
毕竟棺材里躺的是个活人。
孺子确定周围已经没有士兵了,连忙停下来,向侍卫借了一把刀,用力撬开棺木上的七枚钉子,迅速推开盖子,惊魂未定地查看十公子什么情况。
为了万无一失,十公子要求把棺椁钉死,其上也没有留下通气孔,以至于孺子必须赶时间。
在城门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人满脸汗湿,已经昏迷在棺椁里了,手里还死死抱着那装印信和兵符的盒子。
孺子伸手去测试他的气息,确定还有气,才稍稍放下心来。
离马场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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