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锐身体康复,最高兴的自然还是他的皇帝爹。
“病一好就急着走,他还能比爹娘对你好?”皇帝抱怨着姚锐甫一醒来就要跑的事情,揉着他的头发,一边让人把厨子新研制出的糕点拿过来,“现在也没什么忌口了,你外公让人变着花儿做糕点,快尝尝?”
姚锐推开食盒:“在车上吃过饭了,吃不下。而且哪有一直赖在娘家的妻子。”
“三个月内能不能做成?”皇帝急切地问,“你看他那样子,长的不怎么样,才学没有,钱也没有,还迟早是亡国奴隶,为人处世还轻浮,我急着赐你们和离呢。”
姚锐一进门就被车厩司的车子接回了宫里,皇帝特意屏开了别人,独留他们一家在屋里谈话。
姚锐想起来自己应允过姬开的话,还有昨夜里那个吻,扭扭捏捏地答:“不行啊,三个月太短了,我做不到的,还有燕国……”
吴国还没开始和燕国打起来。
陛下特旨不准他们伤民,要求地方官员尽快迁移战地百姓,一边免去了三年赋税,士兵们也怕皇室插手,便一直在喊话讲和。
吴国要求燕国投降,交出玉秦楼;燕国要求吴国撤兵,不然就打仗。
皇帝抬手支住儿子的下巴,迫使他微微抬着头直视着自己,满脸狐疑,随后痛心疾首地一拍大腿:“宝贝,你怎么就栽了!”
“我没有……”姚锐摸摸自己的脸颊,徒劳地解释一句,“不管怎么样他只是我朋友,我不喜欢他。我讨厌他。”
皇帝好歹活了几十年,平时再怎么不正经却也不是傻子,有些事一眼就看得通透。
“以你的聪明才智,三个月该能拿下吴国的。”皇帝掐着儿子的脸,恨铁不成钢地捏了一把,“韩娘子!你儿子居然动心了!”
在外面跟姚钺说笑的韩皇后听到丈夫喊自己,一下推开门,两颗脑袋探在门口,韩皇后大喝一声:“谁?什么人?瑞瑞看上谁了?”
“是姬子启?”姚钺的眼神跟鹰隼一样,直直落在姚锐脸上。
“我没有!”姚锐慌乱地解释,“他才不配!你们不要乱说!”
“行行行,不是他。”皇帝拍拍他的肩,“不乱说了。料也不是他,元月时还冷的跟冰一样呢。总归不能他照顾你几日就对眼了——那太医还天天给你把脉呢。”
姚钺大步走进来,坐在床边,笑着搂着弟弟:“看上他也没事。到时候给你找个长得像的面首就是,想怎么玩怎么玩。”
“去去,别在瑞瑞面前说这些话。”韩皇后搡了姚钺一下,“羞不羞。”
姚锐没听懂有什么好羞的,绕开话题:“话说没怎么见海安,这丫头又怎么了?”
也就醒过来时见了她,这姑娘站在床前,绷的跟墙一样,就这么站着涕泪横流,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姚锐问了也不说,再找也不见人,走的又急,没好好盘问。
韩皇后脸上的笑染上一丝悲伤,叹了口气:“甘遂死了,贤王也受伤了。她正难过呢。”
甘遂死了,贤王负伤,又远远看着无数人在火器的轰鸣下丧生,她心里不好受,怎么也过不去这个坎。
皇帝和皇后生怕这消息再刺激姚锐,便让人瞒着他,今日看他情况稍好,才酌情说了一点。
姚锐蹙着眉,双手扣在一起,众人都忐忑的看着他的表情,生怕出一点好歹来。
“……也许天帝落成了白玉京,请甘遂做守卫呢。”姚锐垂着头说了一句。
甘遂陪不了姚铮一辈子,就像父母也不能陪着他们一辈子。
皇帝顺着他的话接下去:“那天帝好大的排场,又要请李贺赋诗,又要请甘遂把门。这个由头好,我们回头劝劝她。”
“还有,我听说她带回来一群牧民。”姚锐抬头探究地看着父母,“我们只是自己的百姓都要养不起,为什么还要养匈奴人?”
田税二十五税一,没有徭役,隔三差五就要免税,每年还要给百姓发布匹和粮食,汉文帝都不敢这么干。到现在财政还没被拖累到死就不错了,凭什么还要养匈奴人?
皇帝张着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我们可不是什么人都免费养。”姚钺连忙打了个圆场,“可不给他们发粮食和布匹,书院免束脩也只有汉人,也不能科举——”
韩皇后推了丈夫一下:“是是,我想起来了,还在草拟呢。”
“对,对。”皇帝连忙就着台阶下去了,“收留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姚铮带来的牧民都是战场上剩下的老弱妇孺。听说草场毁了一半,牛羊牲畜不是被征召就是被误杀,失了这些东西,百姓无法生存。
老人抱着孙子跪在烧毁的废墟上哭,婴儿坐在只剩下残肢的母亲身旁,这就是火器战的威力。姚铮骑着马自己巡视,看见这人间炼狱,于心不忍,就让他们跟着自己回长城内了。
刚回来时贤王和皇帝就斥责了她乱行事,姚铮语无伦次地描述,一边说一边哭,皇帝实在心疼孩子,便默许了她的做法。
也不知在战场上见到了什么,姚铮长这么大就没有这么脆弱过。
“伯父负伤又是怎么回事?”姚锐见他们也不愿意再说这个问题,只好又换了个话题。
“没什么大碍,骨折了。”皇帝自己把盒子里的糕点吃了,“快五十岁的人了,还逞能,从马背上往下跳,活该他摔断腿。坐着轮椅还不安生,到处乱跑,被大哥关起来了。”
大王爷嫌他不安稳,派了十几个人看着他,苍蝇都飞不进屋里,姚锐醒的时候所有人都闻讯过来慰问了,独独把被关禁闭的贤王忘掉了。
“你不说他五十岁,我都要忘了。”姚锐看向父亲的脸,“阿爹也不像是五十岁的样子。都说岁月催人老,我看未必。”
皇帝自己也在使劲保养自己的脸,生怕长一条皱纹韩皇后就要移情别恋。
当然他自己觉得老了也丑不到哪去,两个儿子都英俊高大,女儿国色天香,他就算老了也是帅老头。
“怎么,盼着我老啊?”皇帝伸手点了一下姚锐的额头,“我可不敢老。你们两个出生的时候可吓死我了。”
一个儿子,两个儿子,还好小的那个是女儿。看见第一个是个儿子他就拉了脸,都说儿子上辈子是母亲的情人,皇帝只觉得既可怕又恶心。
从此姚钺就开始了和父亲争夺母爱的漫漫长路。
姚钺撇撇嘴:“你要不说我还不知道自己是亲生的呢,偏心都偏到哪了。”
“儿子的醋也吃!”韩皇后嗔怒地瞪了丈夫一眼。
“哪里偏心了!”皇帝跳起来跟姚钺理论,扯着他往外走。
“你们把吴王赶到哪了?”姚锐皱着眉,可怜巴巴地看着母亲,“我从进城就没见他了,总不能让他风餐露宿。”
韩皇后听着儿子说话,惊叹丈夫的直觉果真不错,但她没那么莽撞,伸手揉揉儿子的发顶:“让姚锏带他去上林苑了,替你过几日考试清场。用不用让哥哥再带着你温习一下?”
温习倒是不必。姚锐本身就不是什么勤快的人,姚钺自己也一堆事,为了几个形式上的破考核耽搁他的时间,姚锐自己过意不去。
“不用。只是几门考课,哪里需要温习。”姚锐回答道,“为什么要让吴王清场?礼法上他是宾客,是国君,传出去不好听。”
韩皇后心里升起一阵火,面上仍微笑着:“哈哈,再怎么样他也只是你丈夫啊,我们的小辈。孝道不比君臣之道大?既然先吴王逝世了,不就要奉泰山为父,还不是你爹说什么他就要做什么。”
“他算哪门子丈夫。连媒牒都没有,最多算个娈童。”姚锐对韩皇后的说法嗤之以鼻,“他也称不上孝子贤孙,坏事都做尽了。”
姚锐故意没去办媒牒。只要没有媒牒,他就还算是未婚。
很多人成婚也会忽略媒牒,尤其是王公贵族,办了婚礼,封了王后,在礼法上就算是夫妻,但是在法理上说不过去。
“说到这个,还有你开蒙的事。”韩皇后一拍脑袋,想起来一件要事,“这些事可还没教过你呢。”
“什么开蒙?”姚锐一头雾水,“我不学。我什么都会。”
姚锐这些年在大家练武的时候学的东西可不是虚的,上到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下到点茶调香金石百工,没有不了解的。
甚至还趁着两个西域使臣来朝,向他们学了一部分语言——虽然次年这个国家就被姚钺带兵推平了。
“哎呀,别任性!到时候回来还要娶妻生子的。”韩皇后把一本画本从床上摸出来,但是没立即交进姚锐手里,“这事还得瞒着吴王。”
韩皇后又把画本放回了床上。
“什么同房?他凭什么跟我住一个房间。他是我丈夫,瞒着他干什么。”姚锐看着母亲把画本塞回去,试图伸手去够,被韩皇后一侧身抱了满怀,又被强行扶起来出去了。
刚还说不算是呢。
“我也不想娶妻生子……”姚锐放弃了看那本画本的念头,说出自己的规划,“就算真要启蒙,也得让吴王知悉吧。”
韩皇后听到他妥协,便也不管其他要求,一律答应了:“好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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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诗人李贺临终前安慰母亲,说“天帝落成了白玉京,召我去题诗”。这个典故出自李商隐写的《李贺小传》。
原文:
“长吉将死时,忽昼见一绯衣人,驾赤虬,持一板,书若太古篆或霹雳石文者,云当召长吉。长吉了不能读,歘下榻叩头,言:“阿?老且病,贺不愿去。”绯衣人笑曰:“帝成白玉楼,立召君为记。天上差乐,不苦也。”长吉独泣,边人尽见之。少之,长吉气绝。常所居窗中,勃勃有烟气,闻行车嘒管之声。太夫人急止人哭,待之如炊五斗黍许时,长吉竟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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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上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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