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生活带给她的经验就是经验的不可信，处处是意外。
岑绍来雁城已十数年，近五年都在为月徊忙前忙后。月徊的前东家是位s厅的公子哥儿，用手下的身份开了这家顶级会所，给大院儿兄弟玩耍，顺便给财经周刊上那些商场沉浮的赌徒带点小道消息。
大到土地开发，小到影后内定，什么都敢拿出来做交易。
最后阴沟里翻船，被zz对家检举，甚至把副厅老爹都连累下马。老爹念在他是独子，倾家荡产买通关系送他到了国外，自此后，「月徊」就成了没爹的孩子。
得亏是这些年流水肥厚，外加老客人光顾，还能撑。
据说昨日那间至尊包厢里头有潜在的买主，岑绍不知道具体是哪个人，整晚捏把冷汗，怕未来新东家不好应付，又怕月徊没被人家看上，人家不做新东家。
后来听说那位自己临时找来的会法语的姑娘得罪了法国商人，岑绍就开始后悔不该到街上抓丁，本想着代替谭菁菁，恐怕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现在只能祈祷那位潜在的买主不是法国商人。
下午四点半，电话来了。
虚惊一场，买主真不是他。
而一位姓顾的男人，岑绍看了名单，上头只有一位姓顾的，但名字后头没有备注。
看来新东家，不是从前的常客。
那就是对「月徊」一见钟情，岑绍心里得意，「月徊」的魅力还是在的。
微园。
顾斐游完第十二个来回，扶梯上岸。
阿程递上浴巾。
“少爷，「月徊」已经买下，成交价格压了12%。”
顾斐点点头，穿上泳袍，坐下开始刷ipad上的实时财经新闻。
昨天那个局，是关于几个生物专利的事儿，他本不需要去的。之所以会出现，就是想顺便看看这个雁城第一销金窟，是不是名副其实。各方面素质到不到位，符不符合他的要求。
父亲看上雁城，想给雁城改姓“顾”，身为马前卒，他得提前来布置，跟这里的政军商三路人马打个招呼，懂礼貌的，往后要常约，就需要一个顶级私密且训练有素的场地，不懂礼貌的，在父亲来之前，他得让这些人卷铺盖滚蛋。
后者好办，前者，「月徊」再合适不过。
至于价格，顾斐原本想让阿程往下再压15%，刚才不知怎么了，脑海中闪过昨日的一幕：那位侍酒女郎的一抹浅笑。
他忽然觉得12%也不是不行。
「月徊」确实有超出他预期的部分。
除此之外，他最看重的是「月徊」的规矩，金字工牌陪客，银字工牌倒酒，五年了，没有出过那种“逼良为娼”的下流行径。
顾斐从不低看“娼”，活在世上，你有你的道，他有他的术。不过凭本事吃饭。
签完合同，岑绍来电问候新东家，顾斐问了他一个问题。
“银字工牌会变成金字工牌么？”
电话里，岑绍笑得谄媚。
“当然会，每年都有，毕竟赚得多嘛，再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谁能抗拒得了那样的酬劳。”
“嗯。”
岑绍把金字工牌的员工称作“黑”，单凭这一点，顾斐很难欣赏他。
不过他此刻就是很好奇，昨日那位银字的，似乎是叫……谭菁菁？包厢太暗，他看得不真切。
有朝一日她会不会也变成金字？
阿程退到一旁接了个电话，回来时满面愁容。
“房子找得不顺？”顾斐挂了岑绍的电话，笑问。
“少爷，您要的房子，可比月徊难找多了。”
要两室一厅，平米数不能过百，年头要控制在五年以上，十年以下，又要离睿和小学不能太远又不能太近，附近不能太吵又不能没有配套设施，而且顾斐还不让他高价强买，说不想引人注意暴露身份，必须以市面常规的价格购入。
阿程这半个月将睿和小学附近的房产中介跑遍了，也没找到一户符合要求的卖家。
“少爷，那一区的房子是学区房，这两年好卖不好买呢。”
顾斐皱眉低声重复“学区房～”
这个词对他似乎很陌生，阿程觉得自己更难了。
医院的账单终于不再是负的了，沈持微一共充了37000，连带新到账的工资的半数。
充完，她卡上只剩七千块。
不过七千块，足以应付一个月的开销。
幸好奶奶把老房子早早过寄到了自己名下，不然以父亲沈维州的大起大落，迟早得被强制还债。一旦没了房子，她就需要租房度日，七千块可就远远不够了。
看完奶奶，沈持微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面馆时，被里头飘出来的香气困住，她吸了吸鼻子，还是决定回家煮方便面。
这家店的红烧牛肉面26元一碗，方便面加颗蛋成本也不过十块。即便是刚缴清了医药费，即便账上还有半月的工资，沈持微仍不敢宽待自己一点。
生活带给她的经验就是经验的不可信，处处是意外。
比如，在她吃完了方便面，刚准备洗碗时，一通电话打破了房间的宁静。
“喂，请问是沈持微吗？”
“我是。”
“你知道我们是谁吧，沈维州目前累计欠债七百二十万，我们也知道你难，给你抹个零，七百万，一个月期限，做不到，就来一趟葡奥，收尸。”
电话挂的决绝，沈持微胃中一阵翻涌，她冲进卫生间，将方才吃下去的方便面又吐了出来。
终究还是浪费了十块钱。
七百万。
连念出这个数字她都觉得可笑，这样的数字，怎么会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学英文老师联系在一起。
回想上一次接到同样的电话，她卖了母亲生前留下的房子。
看来这一次，要买奶奶的房子了。
沈持微并不怕风餐露宿，她宁可住学校八百块一个月的教师宿舍，也不能让沈维州死在葡奥。
要死，他可以回来死，死在奶奶跟前。
沈持微只在洗手台停顿了半分钟，洗了把脸，就重新振作起来。她回到客厅，拿起手机一口气下了七个网贷软件。
计算器上等号右边的数字杯水车薪。
七个网贷软件加起来，也不过一百多万额度，对于每个月只有一万四千块工资的她，在一百多万网贷利滚利的增长中，迟早被列入失信名单。
她是一名小学教师，她不能失信。
沈持微抱着靠枕倒在地毯上，透过吹起的纱窗看外面的天空，夜色越来越暗，真希望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奇迹，把她带到一个人类不需要钱的世界。
这世上真的存在快速赚钱的方式吗？
合法的？
沈持微突然想到，她曾只靠单膝跪着倒酒，就赚到了三万块。
“什么？借多少？”
第二日晚上，当岑绍听到面前女人报出的数字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持微再次出现在月徊，向岑绍求职和借贷。
“七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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