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钻进心脏的瞬间,温萤时听见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像沉月湖底翻涌的暗流。她低头看向掌心,荷叶印记已经淡成几乎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道清晰的鸢尾花纹,从指尖一直蔓延到手腕,与发间的银饰遥相呼应。
“临漾!”她朝着镜台的方向大喊,声音穿透黑色执念的嘶鸣,带着股奇异的穿透力。
被影子缠住的临漾猛地晃了晃头,迷茫的眼神瞬间清醒。他看着眼前和爷爷一模一样的影子,又看了看正被黑色执念吞噬的温萤时,突然咬碎了嘴里的糖油果子碎屑——是刚才塞进嘴里没来得及咽的。
“去你的爷爷!”他猛地推开影子,旧怀表在手里发出剧烈的震颤,表盘里的鸢尾花纹章突然飞出来,化作道金色的光带,缠住温萤时的腰,将她从执念的包围中拽了出来,“萤时,用那个!”
他指着艾酌掉在青石板上的鸢尾花发簪。那发簪此刻正插在镜台的裂缝里,簪头的鸢尾花纹在黑色执念的冲刷下,反而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星辰。
温萤时的褐色眸子亮了。她看懂了临漾的意思——怀表的光带能暂时抵挡执念,而发簪是唯一能触碰到镜台核心的东西。
“帮我拦住它们!”她喊着,踩着光带的边缘冲向青石板。青金石手链在皮肤下最后一次亮起,化作道蓝色的护盾,替她挡开扑来的黑色执念。那些执念撞在护盾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像被灼烧的冰块。
临漾早已将硫磺粉撒成了道火墙,绿色的火焰暂时逼退了部分执念。他看见温萤时快要跑到发簪边,突然扯开牛仔外套,露出里面印着鸢尾花图案的T恤——那是上次陪温萤时进货时,在夜市买的情侣款,当时还被她笑太幼稚。
“看我的!”他抓起地上的贝壳碎片,朝着离温萤时最近的一团执念扔过去,同时对着怀表大喊,“你爷爷当年能搞定,老子也能!”
怀表像是听懂了,金色光带突然暴涨,将整个青石板都罩了起来。黑色执念撞在光带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暴雨砸在玻璃窗上。
温萤时终于抓住了那枚鸢尾花发簪。簪头的温度烫得惊人,她刚握住,就听见镜台裂缝里传来无数细碎的声音,像是千万人在同时低语,说着不甘、怨恨、还有未完成的心愿——那是被封印了三百年的执念,在做最后的挣扎。
“艾酌!醒醒!”她扭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少年。艾酌的黑袍已经被执念染成了纯黑,眉心的荷叶印记正在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和镜台裂缝一样的蛛网纹。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暗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清明。他看着温萤时手里的发簪,又看了看被执念包围的临漾,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喊道:“石碑……转石碑!”
温萤时恍然大悟。她想起青铜盒子里的纸条:“沉月湖底,石碑之后,缘人血,破镜台。”原来“破镜台”不是指打碎它,而是要转动石碑,找到镇压执念的真正机关!
可石碑在哪里?
青金石手链的最后一点蓝光突然从她心口窜出,指向湖中央的水面。温萤时低头,看见原本平静的湖面正在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露出了沉月湖底的石碑顶端——那上面刻满的鸢尾花纹,正在蓝光的映照下缓缓转动。
“临漾!帮我!”她将发簪塞进腰带,转身想去拉艾酌。
临漾已经跑到她身边,怀表的光带越来越淡,显然快要支撑不住了。他一把将艾酌扛到肩上,对温萤时咧嘴笑了笑,眼角的纹路里沾着黑色的执念粉末,却亮得像星星:“走!让你看看什么叫力拔山兮气盖世!”
两人一瘸一拐地冲向湖中央的漩涡。黑色执念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扑过来。温萤时感觉后背被执念擦过,鸢尾花裙的花瓣瞬间枯萎,疼得她差点摔倒,幸好临漾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别松手。”他的声音带着点喘,却异常坚定。
温萤时看着他汗湿的额发,看着他牛仔外套上被执念烧出的破洞,突然想起他刚才的告白,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反手抓住他的手,指尖用力到泛白:“死也不松。”
石碑终于完全露出水面。这是块比青铜鼎还要巨大的石碑,上面刻满的鸢尾花纹正在自动拼接,形成一个复杂的阵图。阵图中央,有个凹槽,形状正好能放下那枚鸢尾花发簪。
“把发簪插进去!”艾酌的声音从临漾肩上传来,气若游丝。
温萤时刚要动手,就看见那个穿蓝布衫的老婆婆突然从水里钻出来,手里举着块石头,朝着她的后脑勺砸过来!
“小心!”临漾反应极快,抱着艾酌往旁边一躲,石头擦着温萤时的发梢砸在石碑上,溅起火星。
老婆婆的脸在绿光里扭曲着,眼睛里布满血丝:“为什么要拦着我!我儿子当年就是被这破镜台困住的!我要让你们都陪葬!”
她的声音里带着疯癫的绝望,温萤时这才看清,她的手腕上戴着个褪色的银镯子,镯子上刻着的字已经模糊,但依稀能认出是“河伯”二字——她也是守坛人的亲属!
黑色执念突然聚集过来,缠上老婆婆的身体。她没有挣扎,反而发出凄厉的笑:“一起下去吧!看看我儿子在不在下面等着我!”
温萤时的心猛地一沉。她看着老婆婆被执念吞噬的身影,突然想起礼品店里那些等待有缘人的缘物——每个执念背后,都是段未完成的羁绊。
“临漾,稳住!”她不再犹豫,将鸢尾花发簪狠狠插进石碑的凹槽里。
“咔哒——”
发簪与石碑严丝合缝。刻满鸢尾花纹的阵图突然亮起红光,红光顺着纹路蔓延,像血液在血管里流动。整个沉月湖开始剧烈震动,湖底的青石板纷纷翘起,露出底下埋藏的东西——是无数枚青铜钥匙,钥匙柄上都刻着荷叶纹。
“这些是……”临漾看得目瞪口呆。
“是缘物的本源。”艾酌的声音恢复了些力气,他指着那些钥匙,“沉月湖其实是个巨大的缘物库,这些钥匙能打开执念的枷锁……但需要缘人的血。”
温萤时立刻明白了。她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石碑的阵图上。鲜血碰到红光,瞬间被吸收,阵图的光芒更盛,那些青铜钥匙开始自动飞向黑色执念,每把钥匙碰到一团执念,执念就会化作一道白烟,露出里面的缘物——有的是支桃木簪,有的是块玉佩,还有的是半张泛黄的信纸。
“我来帮你!”临漾也学着她的样子咬破指尖,血滴在怀表上。怀表的金色光带重新亮起,与石碑的红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的执念和缘物都罩在里面。
黑色执念在网中疯狂挣扎,却徒劳无功。温萤时看着那些缘物在光芒中慢慢变得清晰,突然想起礼品店里的规矩——每个东西都有自己的有缘人。原来沉月湖的真正作用,不是封印,而是等待,等待有缘人来解开执念,让缘物回归。
银发身影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轻得像叹息:“三百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
温萤时抬头,看见银发身影站在青铜鼎的鼎耳上,银灰色的眼睛里映着下方的光芒,身体正在慢慢化作光点,“萤时,守好那家店,守好他们……就像当年我守着你一样。”
她的身影彻底消散在光芒里,只留下一串青金石手链的碎片,像星星般落在温萤时的发间,与那枚鸢尾花银饰融为一体。
镜台的裂缝正在慢慢愈合,艾酌黑袍上的黑色也在褪去,露出里面干净的青色长衫。他从临漾肩上跳下来,走到石碑边,对着温萤时和临漾深深鞠了一躬,暗紫色的眸子里不再有冰冷,只有释然:“谢谢你们,姐姐,临漾哥。”
临漾拍了拍他的肩膀,疼得龇牙咧嘴:“谢啥,以后糖油果子管够。”
黑色执念终于被全部净化,化作漫天的金色光点,像场盛大的流星雨。沉月湖的水面重新变得平静,泛着清澈的蓝光,那些青铜钥匙和缘物都沉入湖底,等待着下一次与有缘人相遇。
怀表的红色倒计时彻底消失了,表盘里映出礼品店的画面——温糯正趴在柜台上,数着红薯扒出来的铜钱,鱼豆腐趴在她脚边打盹,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该回家了。”温萤时握住临漾的手,指尖的伤口已经愈合,留下个小小的鸢尾花纹印记。
临漾回握住她,笑得眼角的纹路都堆了起来:“回家。对了,刚才在石滩上你没回答我……”
“嗯。”温萤时打断他,褐色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脸,嘴角弯起个温柔的弧度,“我的答案是,嗯。”
临漾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突然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牛仔外套上的烟火气混着沉月湖的水汽,形成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温萤时,你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她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觉青金石手链的蓝线在皮肤下轻轻跳动,像在为他们祝福。
艾酌站在石碑边,看着他们相拥的背影,暗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他低头看向沉月湖的水面,里面映出个模糊的倒影,是个银发的女子,正对着他温柔地笑。
湖岸边的石滩上,那枚刻着“河伯十七代守坛人”的铜牌,不知何时变成了块普通的石头,被湖水轻轻冲刷着,像在诉说着三百年的等待与释然。
临漾突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最后半块糖油果子,塞给温萤时:“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温萤时咬了一口,糖霜的甜味在舌尖化开,混着沉月湖的水汽,甜得恰到好处。她抬头看向临漾,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笑,眼角的纹路里盛着光,像揉碎了的星辰。
回家的路,似乎不再遥远。
只是他们没注意,在沉月湖最深的湖底,一块不起眼的黑石上,悄然浮现出片极小的荷叶印记,正随着湖水的波动,轻轻闪烁。
沉月湖的蓝光漫过脚踝时,温萤时嘴里的糖油果子还带着余温。临漾牵着她的手往漩涡走,艾酌跟在后面,青色长衫的下摆扫过石滩上的贝壳,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回去得给温糯带点纪念品。”临漾突然停下,弯腰捡起枚半透明的贝壳,贝壳内侧映着他的影子,竟带着点银发身影的轮廓,“这玩意儿挺别致,能当发卡。”
艾酌的暗紫色眸子动了动:“沉月湖的东西带出去会褪色,除非……”他顿了顿,看向温萤时发间的银饰,“除非有‘缘主’的气息护着。”
温萤时下意识摸了摸发簪,青金石碎片与银饰相融的地方,正泛着淡淡的蓝。她想起银发身影消散前的话,心里突然沉甸甸的——守好那家店,守好他们。这“守”字,究竟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重量?
漩涡的吸力比来时温和许多,像层柔软的水膜。穿过管道的瞬间,温萤时听见身后传来青铜鼎的嗡鸣,绵长而悠远,像在告别。等再次脚踏实地,鼻尖已经萦绕着小吃街的烟火气——包子铺的蒸笼正冒白汽,张叔举着锅铲在门口吆喝,阳光把一切都晒得暖烘烘的。
“我们回来了!”临漾推开礼品店的门,声音里带着雀跃。
温糯正趴在柜台上数铜钱,听见动静猛地抬头,芽绿色的眼睛瞬间亮了:“姐姐!艾酌哥!”她怀里的鱼豆腐也跟着吠了两声,尾巴摇得像朵小菊花。红薯从柜台底下钻出来,对着艾酌蹭来蹭去,尾巴尖还沾着片干枯的荷叶——不知什么时候藏起来的。
艾酌弯腰摸了摸红薯的头,又看向温糯,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我回来了。”
临漾把贝壳递给温糯,小姑娘立刻欢呼着跑去里屋找绳子串起来。温萤时看着屋里熟悉的景象——玻璃柜里的玉如意泛着柔光,青铜小鼎的饕餮纹闭着嘴,座钟的雀鸟木雕正梳理羽毛——突然觉得之前的惊心动魄像场冗长的梦。
“叮铃——”
门口的风铃响了,不是被风吹的,而是有人推门。一个穿校服的女生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币,脸颊通红:“请问……这里有能让人胆子变大的东西吗?”
温萤时的褐色眸子亮了。她走到柜台后,指尖划过玻璃柜里的桃木簪——正是老婆婆换回来的那支,此刻簪头的鸢尾花印记清晰可见。“这支簪子,”她轻声说,“能帮你看清害怕的东西其实没那么可怕。”
女生犹豫着接过簪子,指尖刚碰到木头,突然“呀”了一声:“我好像……不怕黑了!”她付了钱,蹦蹦跳跳地跑出去,校服裙摆扫过门槛,带起片小小的风。
临漾凑过来看:“这就成了?”
“缘物认主,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念头。”温萤时把纸币放进钱盒,里面的铜钱叮当作响,“就像你看见守坛人不跑,反而用硫磺粉砸他。”
临漾挠挠头笑起来,眼角的纹路里还沾着点沉月湖的水汽:“那不是急中生智嘛。”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东西,“对了,这个给你。”
是枚小小的银戒指,戒面是朵鸢尾花,和温萤时的发饰同款,只是更小巧些。“在夜市看到的,本来想告白时给你,结果被沉月湖打断了。”他的耳尖发红,“不算正式求婚啊,就是……定情信物。”
温萤时的心跳漏了一拍,接过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金属的凉意贴着皮肤,却暖得让人心头发颤。
艾酌突然指向窗外:“看那里。”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小吃街的尽头,不知何时多了棵梧桐树,树上缠着圈青金石色的丝带,丝带在风里飘着,像极了银发身影手链的碎片。树下站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婆婆,背影佝偻,正往树上挂什么东西——是片新鲜的荷叶。
“她……”温萤时的声音有些发紧。
“执念解开了,就成了普通人。”艾酌的声音很轻,“守坛人的后代,本就该守着沉月湖的入口,只是以前用错了方式。”
临漾突然“咦”了一声:“那不是送快递的吗?怎么对着树发呆?”
温萤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个穿邮递员制服的男人站在梧桐树下,手里的信封掉在地上,正盯着树上的丝带出神。他的手腕上,有块极淡的青斑,像片刚冒芽的荷叶。
座钟突然敲响了八下,雀鸟木雕扑棱棱飞到温萤时肩头,嘴里叼着的金色羽毛掉落在玻璃柜里——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新物件,是块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蒙着层白雾,像沉月湖未散的雾。
“新到的缘物?”临漾好奇地戳了戳镜面。
白雾突然散去,映出片熟悉的景象——沉月湖的石碑前,站着个穿鸢尾花裙的少女,背影和温萤时一模一样,正对着湖面伸出手,像是在等待什么。
镜面里的少女突然回头,露出张年轻的脸,褐色的眸子里盛着惊讶,像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而她身后,跟着个穿牛仔外套的少年,正对着镜头咧嘴笑,眼角的纹路里盛着阳光。
温萤时的呼吸顿住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和临漾,看着少年手里举着的半袋糖油果子,突然明白这青铜镜映出的不是过去,也不是现在。
艾酌的暗紫色眸子微微眯起,轻声道:“看来,还有新的缘物要来了。”
临漾握住温萤时的手,戒指的凉意透过皮肤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来就来呗,咱们还怕这个?”他低头看向她,眼里的笑像揉碎的糖,“反正有我在。”
温萤时看着他眼角的纹路,看着玻璃柜里映出的众人身影——艾酌安静地擦拭着青铜小鼎,温糯举着贝壳发卡跑来跑去,红薯和鱼豆腐在脚边打闹——突然笑了。
也许沉月湖的秘密永远解不完,也许还会有新的守坛人或执念出现,但只要这家店还在,只要身边的人还在,那些所谓的“重量”,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门口的风铃又响了,这次是阵急促的叮咚声,像有什么重要的客人要来了。温萤时抬头望去,阳光穿过玻璃门,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光斑里,似乎有片小小的荷叶影子,正在轻轻晃动。
她低头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褐色的眸子里映着临漾的笑脸,轻声说:“欢迎光临。”
青铜镜的白雾再次升起,将镜中的未来,藏进了新的悬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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