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睡（2
（浴室门被拉开，带着氤氲的水汽。）我穿着那套柔软的淡蓝色睡衣走了出来，湿漉漉的白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发梢还在滴着水珠，落在棉质的睡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看也没看坐在床边地毯上的凛，径直走向游戏区的懒人沙发，拿起Switch手柄，熟练地开机。屏幕的光线映亮了我还带着点水汽的脸颊，眼神却异常清醒。
能感觉到凛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特别是落在我湿漉漉的头发上时，他眉头肯定蹙了起来。他起身，快步走进浴室。等他擦着头发、只穿着运动裤走出来时，我依旧顶着这头湿发，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按键上飞快移动。
“怎么不吹头发？”凛走到我身边，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等我吗？”他试图用一点玩笑缓和气氛。
我头也没抬，手指动作不停，屏幕里的小人正在激烈战斗。语气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和理所当然的散漫：
“等你老头！我是打算熬夜，”顿了顿，似乎觉得解释太多余，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我吹了几下，差不多过一两个小时就干了。” 显然，我对“吹干头发”这件事的优先级排得极低。
“我帮你吹吧。”凛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欲。他太清楚我脆弱的体质了，着凉感冒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会着凉的。” 他伸出手，想去拿我放在一旁小茶几上的吹风机。
“不要！”我的反应像被踩了尾巴，猛地抬起头瞪他，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抗拒，像守护自己宝藏的龙，“你！”我伸出空着的手指，用力戳了戳卧室区那张淡蓝色的大床，下达命令，“接下来给我乖乖躺床上睡觉！现在已经晚上11点了！” 顿了顿，像是为了增加命令的合理性，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疲惫的真实感，“我累死了！你就在床上不许动！”
凛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弄得一怔。眼睛看着我强装凶悍却难掩倦色的脸，又看了看那张柔软的大床。一丝微弱的、得逞的笑意在他嘴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抓不住。
“允许我上床了？”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明知故问的调侃。
“……你还得意了？”被他点破，脸颊微热，立刻凶巴巴地回击，试图用更大的声音掩盖心虚，“但是！”强调着，手指坚定地指向自己所在的游戏区，“我这一晚上不在床上！我在电视前打游戏！嘻嘻！”故意扯出一个“气死你”的笑容，重新低下头，把注意力集中回屏幕上。
能感觉到凛看着我这个蜷在懒人沙发里、用游戏当挡箭牌的白色身影，他眼底的笑意大概更深了。他没有再坚持去拿吹风机，反而从善如流地走向大床。
“我陪你。”他在床边坐下，目光大概依旧锁着我。
“你就睡吧！”我立刻驳回，手指在按键上按得更用力了，“你那个作息和我不一样，规律得要命，就不用陪我熬！赶紧睡你的！” 试图用“为你好”来堵住他的嘴。
凛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淡蓝色的被褥带着我身上清冷的气息。他没有关掉床头灯，侧过身，枕着自己的手臂，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晶晶地看着游戏区的方向。
“我就想你在我身边。”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依恋和毫不掩饰的直白。
这过于直球的情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我强装平静的心湖。握着游戏手柄的手指猛地一僵，屏幕里的小人因为操作失误瞬间被敌人击中。巨大的羞恼瞬间冲上头顶！
“你你……！”猛地转过头，脸颊红得像要烧起来，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控诉，“真的很不要脸！松冈凛！你从哪里学来那么多的？很肉麻你知道吗？！” 简直要被他这种随时随地发射直球的技能打败了！
凛看着我炸毛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大概扩大了，眼眸里闪烁着促狭的光芒：“那你喜欢吗？”
“不喜欢！！！”几乎是吼出来的，抓起手边一个抱枕就朝床上砸了过去，“闭嘴！睡觉！不许看我打游戏！” 抱枕精准地砸在凛脸上。
凛闷哼一声，接住抱枕抱在怀里，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看我，而是真的翻了个身，背对着游戏区的方向，用行动表示“我睡了”。只是那微微耸动的肩膀，泄露了他并未睡着的笑意。
气鼓鼓地瞪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平复下狂跳的心脏和脸上的热度，重新把注意力拉回游戏上。只是这一次，屏幕上的战斗似乎没那么吸引人了。身后那道存在感，即使背对着，也依旧强烈。
时间在游戏音效和寂静中流逝。强打精神，手指在按键上飞舞。然而，白天积攒的疲惫、情绪的巨大起伏，以及为了稳定状态而服下的药物（虽然极力忽视其带来的困意），像温柔的潮水，一**冲击着强撑的清醒。眼皮越来越重，屏幕上的画面开始模糊、重影……
游戏手柄从我微微放松的指间滑落，“啪嗒”一声轻响，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头歪向一边，靠在懒人沙发的靠背上，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屏幕的光映着…… (意识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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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手柄落地的瞬间，床上那个“熟睡”的身影，几乎是立刻、无声无息地坐了起来。
凛根本没有睡。他一直维持着背对的姿势，耳朵却像最敏锐的雷达，捕捉着身后每一个细微的声响——按键的敲击、她偶尔烦躁的咂嘴、还有那逐渐变得缓慢沉重的呼吸。当手柄落地的轻响传来，他瞬间就确定了：她睡着了。
他赤着脚，像一只敏捷而无声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踩过柔软的地毯，来到游戏区。他先是弯腰，极其轻柔地捡起掉落的手柄，放在小茶几上，然后关掉了还在闪烁的游戏画面。卧室里只剩下床头灯昏黄柔和的光晕。
他蹲在懒人沙发旁，目光贪婪而珍惜地描摹着她沉睡的容颜。指尖带着无比的克制和温柔，极其小心地拂开她颊边沾湿的发丝。触手依旧冰凉潮湿。
凛的眉头再次蹙起。他起身，走到浴室区，拿来了吹风机和一条干净柔软的大毛巾。他重新蹲回她身边，动作轻缓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他先用毛巾包裹住她湿漉漉的长发，像吸水一样，极其轻柔地按压着，吸走多余的水分。然后，他插上吹风机的电源，调到最低档的暖风。
呜呜的低鸣声在寂静的卧室里响起，微弱而柔和。凛一手托起她的一缕长发，另一只手拿着吹风机，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让温暖的风缓缓拂过她的发丝。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角度，不让热风直接吹到她的脸颊和耳朵，动作笨拙却又无比专注。火红的发梢垂落在他眼前，眼眸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虔诚的守护。
暖风温柔地烘烤着湿发，带着吹风机低沉的嗡鸣，像一曲单调却安心的催眠曲。妤鸢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暖意，无意识地蹭了蹭柔软的沙发靠背，发出一声细微的、满足的鼻息，睡得更沉了。
凛的嘴角，在昏黄的光线下，勾起一抹无声的、心满意足的弧度。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耐心而温柔，直到她白色的长发变得蓬松而干燥，如同最柔软的云絮。他关掉吹风机，将散落的发丝仔细地拢好，避免压到。
然后，他弯下腰，一只手臂极其轻柔地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的背脊，像捧起一尊易碎的水晶。他的动作稳定而有力，没有一丝晃动。
妤鸢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在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包裹下，并没有醒来。她温顺地将脸埋进他温热的颈窝，呼吸均匀地喷洒在他的肌肤上。
凛抱着她，像抱着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眼眸里盛满了温柔的光。他一步一步，极其平稳地走向那张淡蓝色的大床，将她小心翼翼地放进温暖的被褥里，仔细地掖好被角。
他站在床边，低头看了她许久。指尖再次留恋地拂过她干燥柔软的白发，最终，他俯下身，一个极其轻柔、如同羽毛拂过的吻，珍重地落在她的额角。
“晚安，鸢鸢。”他用气声说道。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躺回床的另一侧，侧过身，依旧保持着面对她的姿势，目光如同守护的灯塔，落在她沉睡的脸上。床头灯柔和的暖光笼罩着两人，在寂静的卧室里，勾勒出一幅无声却无比温暖的画面。装睡的猎人，终于等到了他的猎物安然入眠。而他，将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宁静，直到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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