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星球上的人类会平安活下去。你也会。”
钟秀对她说，“这是在旅行开始前，我对你的承诺。”
“你会平安回到那个世界，继续过作为姜花的人生。”
姜花问：“那你呢？”
“我……”钟秀俯看着她，黑眸沉沉，平静而温和。
他温柔地笑，伸出手想和之前一样再揉乱她的头发。
可惜突如其来的警报声铺天盖地倾轧而来。
“一级警报！一级警报！”
“四号城门意外开启，大量污染物闯入基地，请所有居民立刻返回蜂巢躲避！”
“一级警报！所有居民立刻返回蜂巢，禁止外出！”
刺耳警报声似乎宣告着人类末日的到来。
距离蜂巢区最近的四号城门居然开了？
守备森严的城门怎么会突然大开？
是谁开的？怎么开的？！
守门人04呢？她还平安活着吗？
一股极度不详的预感漫上心头，像一桶冰水将姜花从头浇到脚。
姜花冲向神庙出口，掏出枪，迅速上膛。她要立刻去四号城门查看情况。
离开神庙前，她才想起来回头看一眼，钟秀还站在原地，和静默神像一样，深深望着她。
来不及道别了。
保重啊，钟秀。
姜花在心里默默说道。
……
蜂巢区已经乱了。
太多人来不及撤回蜂巢内部，就被涌进城内的污染物吞噬殆尽，在可怖的嚼动声中鲜血四溅。
巨型污染物攀附在一座座蜂巢上，尖锐利刺在黑钢蜂巢上一下又一下猛刺，刺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刺出无数坑洞。
黑钢蜂巢摇摇欲坠，人们绝望的呐喊从坑洞中溢出。
密密麻麻的炮弹向污染物袭去，有些污染物被歼灭，有些污染物身上被射出道道伤痕后又很快恢复。
姜花逆着逃窜的人流奔向四号城门，耳边充斥着尖叫声与哭喊声。污染物如潮水般涌入，撕咬着来不及躲避的居民。
当她终于冲到城门守门室前方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满地的鲜血和尸体，他们都是四号城门的守门人和守卫，曾经一起并肩作战，共同守卫这道坚不可摧的城门，守护基地的平安。
现在都变成死状可怖的尸体。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齐齐跪倒在地，枪口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太阳穴上残留着汨汨流血的血洞，而他们神色虔诚地望着前方。
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和挣扎。
只有得到救赎的愉悦和满足。
从死亡姿势和握枪手势来看，这些人都死于自杀。
而他们虔诚跪拜的守门室内，坐着一个姜花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人。
守门人04。
她交叉双腿，手撑脸颊，倚坐在工作椅上，另一只手在腿上轻点，闲散地欣赏着监控墙上的种种画面。
欣赏着末日的到来。
欣赏着她曾守护的人们在挣扎中死亡。
欣赏着她曾守卫的基地在变故中覆灭。
她侧对着姜花的方向，穿着守门人的纯白制服，帽檐挡住了脸，姜花看不清她的神情。
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心悸与从未料想过的恐怖，从心头漫向四肢百骸。
“04——”
姜花举起了枪，“你在干什么？！”
04没有反应，仍是那副闲散的模样，手指一下一下在腿上轻点着。
姜花厉声道：“把城门关上！”
04缓缓转过头，抬起脸，纯白帽檐下露出的双眼不再像天空般湛蓝，反而带着令人无法抵抗的威势与蛊惑，猩红欲滴，像溢满了从地狱漫出的鲜血。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声音却异常轻柔：“03，你来了。”
那道声音无法用人类语言评说，仿佛自宇宙至深至暗处而起，让天地翻倒，周围的一切不停旋转。
姜花陷入一阵阵的眩晕中，手上仍牢牢握住枪，对准04：“把城门关上！立刻！”
04歪了歪头，露出孩童似的探究神情，猩红眼眸闪烁着妖异光芒：“为什么？人类不是一直渴望自由吗？我给了他们自由。”
她陶醉道：“看啊，多么美好的景象。”
监控屏幕上，无数污染物正在蜂拥而入。姜花听到远处传来建筑物倒塌的轰鸣和人类死亡的悲鸣。
“这不是自由，这是屠杀！”姜花的手指扣在扳机上，“04，醒一醒！还记得你曾经的誓言吗？！”
“如果天地注定倾倒，如果人类注定灭亡，在死亡来临前，我会奋战到最后一刻。”04轻笑，“多么美妙的誓言。”
“可惜人类的罪孽无法用短短几句誓言赎清，人类的苦痛也永远无法终结。”04的声音中带着惋惜。
祂满是悲悯地说：“死亡是你们唯一的救赎。”
又带着温柔的慈悲：“03，子弹应该射向的是你啊。”
姜花难以抗拒这道声音中的威势与蛊惑，她的世界里满是猩红，像沾满深重的罪孽，她喃喃道：“是啊……我是有罪之人……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人类皆是有罪之人。
“死亡是我唯一的救赎。”
姜花瞳孔涣散，缓缓举起枪，对准了自己，虔诚微笑道：“我将迎来我的救赎。”
即将扣动扳机的那一刻——
“不！！！”04突然呐喊出声，“住手！”
双眼中的猩红褪去，露出天空般的湛蓝，她难以置信地嘶喊道：“03，我都做了什么？！”
邪神的惑世之眼褪去，那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也随之消失，姜花恢复了一些神智：“快！告诉我关闭城门的密令！”
开关城门的密令每日更换，姜花被停职多日，其他守门人已死，现在知道这个密令的只剩下04。
“密令是……”04声音颤抖地说出了密令。
姜花以最快速度输入密令后，城门内的三道闸门在轰隆声中缓缓关闭，将污染物拦在城外。
她松了一口气，只要关闭了城门，涌进城内的污染物总有消灭干净的一天。
基地暂时安全了。
04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像被无形的线拉扯着，她抱住头，指甲深深掐进头皮：“滚出去……从我的意识里……滚出去……”
下一秒，她的动作戛然而止。再抬头时，脸上浮现出病态的微笑：“真感人，这么顽强的意识，不愧是侍神者的后代。”
04像陷入了精神分裂的癫狂，两种不同的意识在她体内争夺着掌控权，她嘴里吐露着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眼中猩红与湛蓝交替闪烁：“03……快走……我控制不了太久……”
她挣扎着起身，一把推开姜花，冲出了守门室。
姜花连忙追上，紧紧跟着她。
蜂巢区内污染物肆虐，战火纷飞，哀嚎遍野。
姜花一边艰难地躲避污染物的攻击和乱飞的炮弹，一边紧紧跟着04。她丢失了这段时间的记忆，不知道04是什么时候被邪神的意识寄宿了。
在挣扎奔逃中，04时而痛苦悲嚎：“我是侍神者！绝不会屈服在邪神意识之下！”
时而疯狂大笑：“虔诚的侍神者，却成了我一缕意识的容器，不觉得可笑吗？”
“我是守门人！我会誓死守卫基地的平安！你给我滚开！！！”
“忠诚的守门人，却成了打开城门毁灭基地和人类的叛徒，不觉得可悲吗？”
04是她最信任的战友，最亲密无间的伙伴，如今却被邪神的意识寄宿，亲手打开了发誓守卫一生的城门。
姜花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觉得沉窒的悲伤像铅石坠满了心脏。
04还在发疯似的奔逃。
在这一刻，她究竟要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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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末日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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