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场通道的LED灯管持续低鸣，冰冷的光线在镜面墙壁间反复折射，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无机质的蓝白色调中。楚月寻正望着镜中出神——玫瑰金色的发尾随着空调送风轻轻摇曳，一次次擦过颈侧那粒浅褐色的小痣。就在他无意识地抬起手指，试图触碰时，手肘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练习生手册应声滑落，啪嗒一声摊开在地。扉页上，陆月徊用黑色马克笔画的简笔小人正冲他咧着嘴笑，夸张的弧度几乎要跃出纸面。
“月寻，准备好了吗？快到我们了。”
楚月寻抬起头，对上陆月徊的目光。对方站在穹顶投落的阴影中，眼睫低垂，细密如工笔勾线，掩住眸底一片沉静的星光。量身定制的西装驳领规整地收束出修长颈线，碎光从头顶流淌而下，经过喉结时，恍若月光漫过教堂的彩绘玻璃，清澈而寂静。
“好了，大家加油。”楚月寻起身整理衣装，指尖无意触到口袋里陆月徊提前放好的薄荷糖。糖纸窸窣作响，清凉的气息仿佛已经弥漫在舌尖。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从很久之前，每一次重要演出前，陆月徊总会悄悄塞给他一颗薄荷糖。
“星耀娱乐准备入场！”
导播助理的喊声响起，衣料摩擦声细细簌簌地连成一片。五人依次走向舞台入口，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大屏幕上已经打出星耀娱乐的logo，台下数十位练习生的目光不约而同聚焦过来，星耀娱乐作为国内一流的娱乐公司，旗下的他们的出场，总是自带话题和关注度。
踏上舞台的瞬间，刺眼的聚光灯让楚月寻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他随着队友们整齐鞠躬，感受到陆月徊的手背不经意擦过自己的手腕，一缕雪松般的淡香留在空气里，若有若无。
每个人都努力显得从容。初舞台前的入场环节，直接决定观众的第一印象，而第一印象往往难以扭转——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穿透剪辑的迷雾，去识别人设之下的真实。楚月寻深知这一点，嘴角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得冷淡。
出发前经纪人的叮嘱言犹在耳：多和同公司成员互动。CP感是选秀前期最快捷的热度来源，尤其男团赛道，“卖腐”虽常被调侃，却是实实在在的流量密码。若能借势高位选手，即便自身人气暂缺，也能持续获得关注，直至最后one pick时将CP粉提纯。
“星耀来了五个人！”台下不知谁低声说了一句，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真的好帅……感谢节目组，让我看到如此伟大的五张脸。”
“中间那两位绝了，其实我最开始是打算长成那样的，可惜出了点意外。”
“那你很会打算了……”
“为你允悲……”
内娱常言“星耀里唯一不挨骂的就是星探”，并非虚传。五人风格各异，却在统一的妆造下默契和谐，俨然已有出道团的架势。
最抓眼的无疑是楚月寻。玫瑰金的发丝如流云碎金，在灯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泽。细看却有一缕银白挑染藏于其间，宛若月光偶然洒落。造型师特意在眼尾泪痣处点缀银粉，当他垂眸时，那点小痣在灯光下悄然流转，平添几分神秘感。一双眼睛生得媚，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时总带着几分朦胧水色；眉骨却陡峻如冰峰，艳色与冷感在鼻梁处交锋，最终被淡色的唇线从容收敛。
其次是陆星徊。标准的王子系爱豆长相，银发如釉，微卷的发梢柔和垂落。演出服领口微敞，锁骨线条利落干净。眉眼间距恰到好处，目光中自带疏离与矜贵。量身剪裁的西装完美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腿部肌肉在西装裤中绷出优雅而收敛的弧度。
致意完毕，五人依计划下台选座。选座环节一向是节目初期的看点之一，看似自由，实则暗流涌动。楚月寻正打量着座位分布，思考该选择哪里既能避开风口又不容易被镜头忽略，忽然感觉手腕一紧。
“你坐中间。”陆星徊的声音沾着薄荷糖的清凉，虎口处的薄茧擦过楚月寻手腕内侧，将他轻推向最中央的座位，正对导师席，是镜头最容易捕捉的位置。楚月寻弯起眼角道谢，心下清明：这番“自然互动”，恰到好处地埋下了话题。
果然，后来节目播出时，弹幕在这一刻瞬间爆发：
【陆星徊拽楚月寻手腕这个动图我能嗑到决赛夜！】
【这俩对我的眼睛特别好！！】
【嗑死我了，有时候真想跪下来求自己别嗑，但跪着嗑得更虔诚了】
【路透诚不欺我！】
【嘿嘿我CP第一期就卖这么大，嘿嘿嘿】
【保持这个节奏！男团不卖腐，不如种红薯！】
【自然点就好，别硬来，我们同人女自己会捡】
【别像上一季那样硬卖就行】
【你们卖腐卖的太严重.jpg】
原本的弹幕还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星耀全员登场，才彻底点燃热情：
【希望节目组做个人，这一季不要再恶剪了】
【臣附议！我是来看帅气弟弟们为了赢得我的芳心施展十八般武艺的，不是来看甄嬛传的！】
【辱甄嬛传了吧，上一季我的评价是小学生扯头花，拜托各位咱没有那个智商就别在那搞什么宫斗了】
【天杀的节目组，我又想起我意难平的前夫哥了TAT】
【弹幕怎么突然跑题了啊！快快快看看看！第一组练习生登场了】
【好耶，这该死的节目组总算把那个尬的我抠出芭比梦想豪宅的短片放完了】
【这短片真是……他们喊着什么梦想啊羁绊啊就冲上去了】
【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单纯来欣赏一下娱乐圈新进宫的新人们，工作多年的我已经没有聆听人梦想的活力了】
【破短片，脸呢（双关）！把脸放出来啊！谁要看简笔画啊！】
【第一组出场了……平平无奇】
【目前这些咋说呢，就是还行倒是不丑，但是没有能让我眼前一亮的，有几位还是似曾相识燕归来，那年杏花微雨……】
【娱乐圈补货就是快啊，都补到选秀来了】
【星耀也来选秀？他们家去年出的团不还火着吗？】
【谁嫌钱多呢，两手抓呗】
【我收回我之前说这一季质量一般的话，就这五个了！现在立刻马上！这五个给我打包出道！我直接就是一个贷款接生的大动作，星耀娱乐你是我的神！】
【星耀娱乐果然最敬业的就是星探啊，从哪找来的这么多盘靓条顺的新人的啊】
【中间那两个，玫瑰金和银头发的，留牌子赐香囊！苏培盛！朕的凤鸾春恩车呢！把他俩今晚就给朕送进养心殿！】
【难怪皇帝三年一选秀啊】
【质疑大胖橘理解大胖橘超越大胖橘】
【这五个人往那一坐我的眼里就没有其他人了，此刻我是何以琛】
【其他人都变成将就了是吧】
【还是年轻的好啊，没有人永远18岁，但永远有人18岁】
【等我暴富给在座姐妹都安排18岁男大！】
楚月寻几人刚坐下不久，新一批练习生登场。他抬头望去，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一张张或紧张或兴奋的面孔，直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微微顿住。
也许是他的目光停留稍久，陆月徊侧身靠近，低声问：“认识？没听你提过。”
楚月寻点点头，声音压得极低：“高中同学，后来我转学了，很多年没见。没想到他也来了。”他对这人印象颇深，开学典礼上那句“四海为家知德盛，万方同轨见清晏”的方见清。如今模样虽变，气质依旧，只是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
台上的方见清似乎察觉他的注视，抬头冲他微微一笑，随后跟着队友走下台选择座位。盛华娱乐共四人，最终坐在楚月寻后方。经过时，楚月寻主动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方见清略显意外，视线仍不时落向楚月寻，带着几分探究和好奇。
楚月寻笑着回应，心下迅速权衡：这种“久别重逢”的戏码，或许也能成为一段值得经营的叙事。得益于队友林宁平日里的“熏陶”，他现在对粉圈逻辑已相当熟悉。
短暂寒暄后，他们继续等待新练习生入场。楚月寻不由庆幸自己并非“热情开朗”人设，不必对每一个进场者都持续高涨地回应 正如他身边两位“小太阳”型选手：队友林宁和身后某位练习生，一左一右，活泼得甚至有些刻意。
选秀总少不了这类人设，镜头偏爱，话题度高。哪怕实力一般，凭借外向性格、频繁互动和节目剪辑，也很容易被打造成“元气小太阳”“团宠”。楚月寻面上配合搭话，心里已在默默复盘舞台动线，思考每一个走位、每一个表情管理的关键点。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一个接一个公司的练习生登场，有的令人眼前一亮，有的则平平无奇。直到全场惊呼再起，又一批练习生登场，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顶光落下，在新来者眼睫投下细密阴影。米色高领毛衣衬出清瘦肩线，冷棕色长裤垂坠，露出一截纤细踝骨。并非流行浓颜，但眉骨到鼻梁的弧度如雨水洗过的青岩，颧骨至下颌的线条温润而含蓄，是一张经得起特写、且有故事感的脸。
“小月亮快看！是周烬！我超喜欢他演的许珩！”林宁激动地抓住楚月寻的肩膀摇晃，声音因兴奋而拔高，“你说我现在去找他要签名合不合适？他看起来好温柔啊！”
楚月寻被晃得眼晕，下意识觉得“周烬”这名字与本人气质略有出入，且莫名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他的歌，初听温柔，细品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他一边随众人起身打招呼，一边冷静判断：童星出道，有代表作加持，粉丝基础稳固，只要舞台不差，大概率预定了出道位。这对他来说，既是威胁，也可能是机遇。
“行了行了，”陆星徊伸手把楚月寻往自己这边带，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内娱小百科，你再晃下去，月寻的高音只能你来顶了。”
楚月寻投去感激的一瞥，顺势揉了揉被捏痛的肩膀：“救命之恩……能不能换一下位置？我今天的社交额度用完了，再这样下去可能要提前关机了。”他故意叹了口气，做出疲惫的样子。
“你们两个居然嫌弃我！”林宁捂心口作痛心状，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忘了是谁在练习室里给你们讲笑话提神？忘了是谁偷偷带零食给大家补充能量？那些美好的回忆到底算什么！”
陆星徊隔着他抬手轻拍林宁一下，动作熟练得像排练过无数次：“安分点，再显眼包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你想让粉丝们第一期就看到你被队友‘欺负’的画面吗？”
“那当然是——算你记性好。”楚月寻熟练地抬手揉了揉林宁的头发，可惜喷了发胶，手感不如平时柔软。
林宁继续故作委屈，强行让楚月寻和陆星徊同意补偿他脆弱的内心。
陆月徊摇摇头，嘴角却带着笑。三人之间的互动自然流畅，显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楚月寻心下稍安，这样的互动应该能被镜头捕捉到，既展现了团队默契，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
随着最后一批练习生入场，录制暂时告一段落，工作人员开始布置下一环节的场地。楚月寻轻轻吐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那颗薄荷糖，悄悄塞进嘴里。清凉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稍稍缓解了紧张情绪。
他抬眼看向身旁的陆星徊，对方正专注地看着舞台方向，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立体。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陆月徊微微偏头，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楚月寻摇摇头，示意没事。心下却不由感慨，这场选秀之旅才刚刚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而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抓住每一个机会，展现最好的自己。
休息时间很快结束，导演开始讲解下一环节的规则。楚月寻坐直身体，集中注意力，将所有的杂念抛开。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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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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