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渝大脑刚刚可以接收到外界的信号时,就感受到一滴液体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沈之遥通红的眼眶和惊喜的神情。
“阿渝!你终于醒了!”沈之遥连忙擦干眼泪。
夏清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视线平移到床的另一侧,夏清渝看到了向颖眼里那抹没有掉下来的泪花。
向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间,安抚着她:“没事了,想吃什么?妈妈去给你买。”
夏清渝摇了摇头:“我没事的。”随即她掀开被子起身。
“你干什么去啊?”沈之遥把她从床上扶了起来。
夏清渝语气微弱却很是坚定:“我去看看他。”
向颖的电话铃声在这时响起,她看向沈之遥:“之遥,要麻烦你带她过去看看了。”
沈之遥连忙点头:“没事没事,我带她去就好,阿姨您先忙。”
向颖走到窗边接电话,沈之遥扶着夏清渝走出病房。
夏清渝觉得头很疼很疼,可具体也说不好是哪个位置,只好用手轻轻拍着头部。
刚走出病房,沈之遥的眼泪便一连串的掉了下来,她不敢看夏清渝,语气里也满是自责:“早知道那天我就过来了,不该让你一个人落单的。”
夏清渝停下脚步偏头看向她,抬手帮她擦掉滑落的眼泪:“别哭了遥遥,我已经没事了。坏人之所以是坏人就是因为他总是能趁其不备啊,所以你别哭啦。”
她本来还想着转个圈让沈之遥更加安心一点,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动,毕竟现在头还是有点疼,万一玩脱了她又要自责了。
沈之遥听着她的宽慰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她重新挽上夏清渝的胳膊拉着她走,她鼻音很浓重,可为了避免她太过于担心,只能故作轻松:“你不要太担心啊,贺厌昇已经脱离危险了,也醒过几次了。”
夏清渝听着她的描述,心里的大石头逐渐减轻一点,她轻声:“没事就好。”
即使沈之遥一直在宽慰她不安的心,可到了病房前的那一刻她还是退缩了。
她低头停驻在门前,手轻轻搭在门把手上,看着是要推门而入的样子。可她的手迟迟没有使力。
她记得在那个废弃的旅馆内,他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个眼神。
是担忧,不舍,眷恋。
那个像是在传达给她,他的生命到了尽头的眼神。
夏清渝害怕再次看到那个眼神。
贺厌昇,你真是个傻子。
她深呼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板,紧接着她按下门把手走进屋内。
门一打开,屋内的人齐齐地望了过来,沈之遥扶着夏清渝一步一步走到病床前,段钰和江一扬自觉让出一个位置给她。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正在窗前打电话,似乎是有很着急的事情找他,他正在协调着时间。
“好。那就先这样吧。”贺明谦挂掉电话回身看向病床前的几个人,他的视线很快便定格在穿着一身病号服的姑娘身上。
贺明谦看了夏清渝一会,片刻后,他的眼底是看穿一切的了然。那通急促到他这么多年唯一一次开口求自己的电话,原来是为了一个姑娘。
他提步走到夏清渝面前,夏清渝率先开口:“叔叔。”
贺明谦点了点头,“小姑娘,如果有时间的话。常来看看他。”
夏清渝眼底闪过一丝错愣。
贺明谦行迹商场这么多年,都是人精中站出来的人精。他怎么会看不出这小姑娘的心思呢。她是做好了被横眉冷对或是被破口大骂的准备来的。却没有如她所想般,当然会觉得诧异。
作为一个父亲,看着自己的儿子现在死气沉沉的躺在病床上,怎么会不埋怨呢。
只不过这是他将近二十年闲闲散散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想追寻的东西。
既然是这样,那他这个本就做的不太称职的父亲,更不该去毁坏他来之不易的幸福。
只是。
他侧目看着紧闭双眼的人。
这是第一次让你为了这个叫夏清渝的姑娘舍弃性命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也是最后一次。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也不可以。
“护工请好了,我还有一个紧急会议就先走了。”贺明谦提步离开。
“行,贺叔您慢走。”江一扬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段钰拉着沈之遥丢下一句“我们去送送。”就消失在病房内。
江一扬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的。
病房内一片寂静,夏清渝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她坐在椅子上看着病床上的人。
他面无血色,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腔在昭示着他还活着。
他看上去脆弱的不堪一击,蓝发有些凌乱。也长出了一些青色的胡茬。
他浑身上下满是检测各种指标的仪器,零零碎碎的线散落在一边。夏清渝看到了那两处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
那道距离心脏很近的位置似乎还可以看得到丝丝血迹。
夏清渝偏头掉落一滴眼泪,而这滴眼泪像是刚刚打开的水龙头开关一般,一滴落下来后跟随的是无数滴。
房间里响起的是一刻不停歇的抽泣声,夏清渝怕眼泪掉在夹着他手指的仪器上影响到测量的结果,她掩面哭泣着。
“对不起……对不起……”
……
这一声声的对不起持续了好长时间,但每次她只敢在他睡着时来说。
随着他身体逐渐痊愈,清醒的时间也多了很久。
所以在她又一次哭着道歉时他终于发出了声音,当时的他脸上的氧气面罩已经被撤除,说出的话也清晰了很多。
夏清渝只记得她又一次把眼睛哭成了像核桃一样时,躺在病床上那人忽地轻笑出声,他说:“阿渝,你天天这么哭,眼泪是不是都能装满一整个船了?你要用你眼泪做成的船把我带走吗?”
/
在他伤口痊愈的中的这些日子里,向颖和贺明谦暗暗使了力足够让杨毅在牢房里坐牢坐到死。
经此一事,夏清渝心里有了心理创伤。在贺厌昇调侃她的眼泪可以做成船的那一天,向颖终于说通了她回淮江,目的是为了疏通她的心理。
而贺厌昇也踏着暑假的尾巴出院。
这一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沈之遥迷信的觉得这时一个很好的日子。来接他的人很多。可是少了他最想见到的那一个。
不过他都明白。那一个月中每一声对不起都是她心里的愧疚和自责,还有不能示于人前的脆弱。
至于已经成为了男女朋友这件事,也随着夏清渝那个被换掉的手机被抛诸脑后。
他们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给对方发消息。
原因他们两人也心知肚明。
她愧疚自责的情绪吞噬了理智,觉得是自己连累他受伤。
他怕她一想到他就想到这件事情,所以想给她足够的时间慢慢忘记这个不太好的经历。
/
夏清渝感知到身体的各种机能在慢慢恢复,也可以感受到她对两个月前的事情已经没那么恐惧的时候,向颖才把她带回了御景嘉园。
为避免两位老人担心,向颖就谎称夏清渝出国旅游,十天半个月会给两位老人打上一两个电话。
这治疗的一个月内夏清渝一直在和向颖在一起,沈之遥也是经常往这跑。她总会带来一些奇奇怪怪的耳骨钉,那上面总会刻画着不同颜色的字式。
比如——吃了什么?睡得好吗?有没有吃冰淇淋?
再比如——你有几根头发?
夏清渝知道这些东西都来自一个人手中。
验证指纹进门的那一刻,夏清渝忽然觉得头没有往日的昏沉了。
“外婆外公!我渝大王回来啦!”她踢掉鞋子笑嘻嘻地冲向客厅。
外婆的嘴角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可她语气生硬:“还知道回来?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
外公见状也是在一旁只顾着附和,还趁机数落一句:“出了一趟国也没见胖啊。”
夏清渝和向颖对视一笑转身投入“哄人”模式中。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两位老人家再一次展露笑颜,夏清渝及其满意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看着卧室内一成没变的摆设,夏清渝生出了和这个卧室好久没见的心情。于是她扑到了床上,正要闭上眼睛睡上一觉时,她脑子里突然警铃大作。
她拿起手机打开了空空如也的对话框,她手指在屏幕前顿了很久。但最终她还是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渝渝渝:【我好像数不清我有多少根头发诶。】
看着对面不停在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却没见到有一条消息过来。她没忍住笑了笑。
贺厌昇,你在做阅读理解吗?
终于在她数了五百七十个数字后手机传来了震动——
贺厌昇:【这么聪明的?】
贺厌昇:【有空帮你数啊。】
看着屏幕前弹出来的那句话,夏清渝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这画面刺得她把手机扔出了老远。
她捂着胸口平复情绪。
她刚才那一瞬间忽然想起他为她系上的扣子。
贺厌昇。
如果那是你生命的最后一刻……
一滴眼泪无声地从眼角处滑落,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可她心底有一个声音用不容质疑的腔调回复了她。
那个声音在说——是。
如果那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那他做得最后一件事情,就是系上你散开的扣子。
夏清渝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很尖锐的疼痛。
我以为我不会再被那件事情所影响了。
可是我好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坚强啊。
贺厌昇。
对不起啊。
吹泡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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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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