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的动静太大,枕边人从梦中醒了过来。
“阿久,怎么了?”
成泠抬起手,指尖抚过宁久的侧颈。
刚接触到一层薄薄的冷汗,她的手腕便被猛地反握住。
“嘶。”力道很重,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温和的宁久。
这种程度的疼痛,对成泠而言微乎其微。
她蹙眉,另一只手从被褥探出,轻轻扣住宁久的手心。
“阿久别怕,是我。”
熟悉的嗓音回荡在床幔间。
宁久清醒过来,逐渐意识到自己已经回来了。
这里没有疯子谢漪,只有她的妻子成泠。
宁久深深闭上眼,再睁开眼。
那股如同溺毙的窒息感依然缠绕在颈间,但她呼出一口气,停止了喘息。
“……对,是你。”
攥握手腕的力道逐渐放松,成泠轻声问:“感觉好些了吗?”
宁久其实一点儿也不好,她刚经历了被活活掐死的痛苦,精神上极度虚脱,但仍然挤出一个笑。
“已经好多了。”
月光照入床幔,成泠移开视线,找出一根火折子,轻轻一吹。
“噼啪——”
空气引燃硝石,火星飞溅,明亮的烛光,在那双温柔眼眸里跳跃。
宁久一怔。
成泠抬手,轻轻捧住宁久的脸庞:“别担心,我在这儿,一直都在这儿。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爱你。”
柔情的妻子,与恶鬼般的谢漪形成了鲜明对比。
宁久鼻尖一酸,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苦楚,掀开被褥,扑入成泠怀中,紧紧搂住妻子的腰。
讲出的第一句话,却不是诉苦,而是道歉:“对不起,刚刚弄疼你了。”
成泠的嗓音无比温柔:“傻阿久,你怎么会弄疼我呢?”
“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好可怕好可怕。”
“这辈子,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
成泠低头抚摸着宁久的头发,面容温柔沉静,眼中的讶异却一闪而过。
“阿久做了什么梦?跟我讲讲好不好。”
“我梦见一个疯……”
话到嘴边,宁久的眉心忽然跳了跳。
不对,像这种被其他女人掐死的事情,怎么能跟老婆讲呢?
宁久立马改口。
“我梦见一群发疯的蟑螂,爬上碗柜,爬进米缸,蝗虫过境一样满屋子到处爬。甚至还爬上我的床,咬我腿上的肉。”
“泠儿,是不是很可怕?简直就像世界末日一样,天塌了啊……”
讲完这个梦,空气安静了很久。
宁久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抬头去看成泠的表情。
生平第一次,她从妻子脸上看见了深深的沉默。
“噢。”成泠是懂提供情绪价值的,展颜一笑,“好可怕。”
“好坏的蟑螂,竟然敢咬我们阿久腿上的肉,我都还没咬过呢。”
“……”
宁久闷声抗议:“我都快被吓死了,你还笑话我。”
成泠笑得温柔,绕过宁久的发,轻抚着她的后背,眼神却移向了很深远的黑暗处。
“说起来,我也做了一个梦。”
嗯?还有这种事。
短短十分钟,两个人竟然都在做梦。
“什么梦?”宁久被勾起了好奇心。
成泠沉吟片刻:“我梦见,我正在审问一个人。”
宁久心跳骤停,面上仍是不露分毫:“然后呢,泠儿可审出了什么?”
成泠低眸看着宁久:“我审问那个人,问她为什么要给阿久放蟑螂,并且教训了她。”
“于是她就悔改了,说她以后再也不敢让阿久做噩梦。”
“……”果然只有身份对调,才能真正感受到震耳欲聋的沉默。
宁久没话找话,随口回了句:“那她人还挺好的。”
成泠却仿佛当真了,轻笑一声:“有多好,比我还好吗?”
也就是这一声漫不经心的笑,让宁久有些僵硬,仿佛回到了被谢漪活活掐死的前一刻。
过了两三秒,她才清醒过来。
绝无可能。
她家成泠,绝无可能像谢漪。
一定是她还没缓过神,触发创伤应激了。
宁久仰起头,缓缓凑近,吻了吻成泠的唇角。
“不会有人比你更好。”
*
夏末的阳光澄明柔和,照进方方正正的支摘窗,书案边散落一片纵横交错的光影。
宁久的手边,堆叠着一摞抄好的书册。
她早已完成了今天的工作,但眉头依然紧皱。
笔尖落在纸面上,却一直在重复书写着相同的几个字。
“年十七,十八年前。”
苏轻看了一眼,疑惑询问,“宁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一个十七岁的人,正在调查十八年前的事。”
宁久的声音有气无力。
谢漪随口撂下的一句话,已经折磨了她整整一下午。
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谢漪这个疯子,命里克她。
苏轻纳闷极了:“一个十七岁的人,为什么要调查十八年前的事?”
宁久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因为她生性多疑,脑子不太正常。”
说完这句话,宁久愣住了。
等等,生性多疑……
十七岁的谢漪,却在怀疑十八年前的某件事。
说明这件事,一定与她身边的人,或者她自己有关。
宁久猛地望向苏轻:“苏轻姐,二十四年前,有没有发生什么重大事件?”
苏轻一拍大腿。
“宁妹妹!这回你可算是问对人了。”
“我从小便敏而好学,通读昭国史册。可惜身负凌云之志,却怀才不遇,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直到碰上你……你啊你,你果然是我的知音!”
宁久眼角一抽。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敏而好学这种词,还能自己用来形容自己的。
“轻姐你说。”
苏轻火速进入状态,清了清嗓子。
“二十四年前,那可是景章元年,异亩同颖,紫气东来,整个大昭都有一副好气象。”
“景章元年……”
作为穿越者,宁久了解点历史,但不多。
于是虚心提问:“历朝历代的皇帝刚登基时,似乎不会改元。景章元年,意思就是女帝陛下登基的第二年?”
“对,就是那一年。”
“那一年好事连连,北疆战事告捷,温慧贵妃诞下大公主,陛下清算了意图谋反的长宁长公主,让大昭安稳了二十多年。”
乍一听见长宁这个名字,宁久的大脑一片空白。
当年她看书时,只注意到了长平长公主这个大反派,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还有另一位长公主。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宁久逮住这个机会,细细询问:“除了造反,长宁长公主还干过什么事?”
苏轻有些讶异:“宁妹妹,你上个月抄的那本书,不就跟长宁长公主有关吗?”
一番对话,彻底暴露了宁久用手指工作,而闲置脑子的本性。
宁久惭愧道:“好的,我马上就看。”
她翻找出上个月所抄的书册,认真看了起来。
看到一半,才恍然发觉,这本书压根儿就不是什么正史,而是……
女帝和长宁长公主的同人文。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宁久的眼睛受到了伤害。
就算她穿的是一本百合文,里面的角色多多少少都有点拉娘配的嫌疑,可女帝和长公主是亲姐妹啊。
这不能过审吧?
苏轻看着宁久一脸吃瘪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宁妹妹,你还真中招了!”
“上个月我抄这本书时,亦觉天雷滚滚,骂了这‘西陵笑笑生’好久,才有所释怀。”
“……”所以这就是苏轻平白无故让她看雷文的理由?
苏轻嘿嘿一笑,从书柜里取下一册书籍:“宁妹妹,我不逗你了,这才是真东西。”
霞光绚烂,漫过被彤云烧红的天际。
宁久手捧昭国史官编撰的正史,沿着田间小路,边走边看。
直到走进家中,她终于知道,谢漪究竟想调查什么了。
“原来如此。”
宁久将书册放置在桌边,喃喃自语,“你虽然是个疯子,但是不得不说,你真的……很敏锐。”
也就在宁久准备再次让系统开启任务时。
一双柔软冰凉的手,悄然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
“阿久,在看什么?”
第十五章[狗头]
某人的马甲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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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黄金面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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