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穿过图书馆高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几何形状。空气中浮动着旧书页特有的油墨味，混合着窗外飘进来的栀子花香，安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沈昭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摊开一本19世纪的建筑手稿复刻本。她的手指纤细，指尖轻轻捻着书页边缘，动作慢得像在触摸时光的纹路。阳光落在她微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让她本就清冷的侧脸更添了几分疏离感。她的名字里带个“昭”字，是祖父取的，意为晨光初亮，可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更像未被阳光完全驱散的晨雾，看着通透，却总隔着层朦胧的距离。
她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腕。左手边放着一杯冷掉的柠檬水，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在木质桌面上洇出一小圈深色的痕迹，像幅无人看懂的抽象画。她看得太专注，连身后书架传来的轻微晃动都没留意，直到“哗啦”一声闷响——
几本厚重的精装画册从最高层砸落，其中一本擦着她的发梢摔在地上，封面的烫金标题在阳光下闪了闪。
沈昭猛地抬头，心跳漏了一拍。
一个男生正手忙脚乱地扶住摇晃的书架，侧脸线条被斜射的阳光勾勒得格外清晰。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额角沁着层薄汗，显然是刚跑过楼梯，呼吸还有点急促。听到响声，他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慌乱，像个闯了祸的大男孩。
“抱歉！非常抱歉！”他的声音干净得像被阳光晒过，带着点懊恼的急切，“我没站稳，是不是吓到你了？”
沈昭摇摇头，视线落在散落在脚边的画册上。那是套《欧洲古典园林图谱》，定价不菲，此刻其中一本的书脊已经磕出了缺口。她弯腰去捡，手指刚触到冰凉的封面，对方已经抢先一步蹲下身，动作比她快了半拍。
“我来我来！”他把几本画册拢到一起，手指不经意间蹭过她的手背，温温的，带着点干燥的触感。沈昭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男生捧着画册站起身，仔细检查着每本的封面，眉头皱得很紧。“实在对不起，这书要是有损坏，我赔……”他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沈昭摊开的笔记本上，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沈昭。
“你叫沈昭？”他念出这两个字时，尾音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像是把这两个字在舌尖轻轻含了一下，“真好听，像早上刚升起来的太阳。”
沈昭的耳尖几不可察地红了。她不太习惯这样直白的夸赞，尤其是从一个陌生人嘴里说出来。她抬起眼，第一次认真看向对方。
男生很高，站在那里几乎挡住了半扇窗户的阳光，身形是少年人特有的挺拔，肩膀却很宽，透着可靠的力量感。他的眼睛很亮，像盛了揉碎的星光，此刻正带着点歉意和好奇望着她，睫毛很长，眨眼时像有蝴蝶在振翅。
“我叫陆随。”他主动开口，手指在画册封面无意识地摩挲着，“陆地的陆，跟随的随。”
陆随。沈昭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忽然觉得有点巧。昭是晨光，随是追光而行，像某种隐秘的呼应。
“没关系。”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空气里的尘埃，“书没摔坏。”
“还是很抱歉。”陆随把画册放回书架最上层，踮脚时T恤领口往下滑了点，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他下来时手里多了本莫奈的画册，显然是刚才没拿到的那本，“我能坐在这里吗？”他指了指沈昭对面的空位，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刚好我也想看看这本。”
空位上放着沈昭的帆布包，她把包挪到身边，点了点头。
陆随拉开椅子坐下，动作轻得几乎没出声。他翻开画册时，沈昭注意到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指腹上有层薄薄的茧，不像常年握笔的人，倒像经常做些手工活的。
图书馆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沈昭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建筑手稿上，可不知怎么回事，目光总忍不住往对面瞟。
陆随看得很专注，眉头微蹙，像是在研究画里的光影关系。阳光在他浓密的发顶流动，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看书时有个习惯，会无意识地用指关节轻轻敲击桌面，节奏缓慢而规律，像在打某种只有自己懂的节拍。
沈昭忽然想起早上在食堂，听到有人在讨论经管系的陆随——据说他是系里的学霸，篮球打得好，性格更是出了名的阳光开朗，笑起来能让人忘了所有烦心事。她当时没太在意，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本人。
和传闻里的“阳光开朗”不太一样，此刻的陆随安静得像换了个人，只有偶尔抬眼时，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才会泄露几分少年人的鲜活。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抬起头，正好撞进她来不及收回的视线里。沈昭像被抓包的小偷，慌忙低下头，心脏跳得有点快，连耳根都开始发烫。
对面传来低低的笑声，很轻，却像羽毛似的搔在心上。
“你也喜欢莫奈？”陆随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什么秘密。
沈昭顿了顿，才小声回答：“还好，我更喜欢建筑类的。”
“我看出来了。”他笑着指了指她的手稿本，“你刚才看那页是巴黎歌剧院的穹顶吧？我上次去法国旅游时特意去看过，实物比图纸更震撼。”
沈昭有点惊讶：“你去过？”
“嗯，去年暑假和我爸妈一起去的。”他说起旅行时眼睛更亮了，像藏着整片星空，“我妈是做甜品的，非要去学人家的马卡龙配方，结果回来做了一整个夏天，我爸和我吃到现在看到粉色就犯怵。”
他说得生动，带着点自嘲的幽默，沈昭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笑，很淡，却像冰雪初融时的第一缕暖意。
陆随看得有点呆，连手指敲击桌面的动作都停了。他觉得沈昭笑起来很好看，不是那种张扬的明媚，而是像初春的溪水，悄悄漫过心底，带着点痒痒的温柔。
“你笑起来……”他下意识地开口，说到一半又觉得太唐突，连忙改口，“我是说，巴黎歌剧院的夜景也很美，如果你以后有机会去，一定要待到晚上。”
沈昭点点头，没接话，却悄悄把他说的话记在了心里。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在桌面上移动的轨迹越来越长。沈昭合上建筑手稿时，发现陆随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侧脸贴着画册，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只安静的大型犬。
他大概是真的累了，T恤后背汗湿了一小块，还沾着点草屑，像是刚打完球就跑来了图书馆。
沈昭犹豫了一下，从帆布包里拿出块干净的手帕，轻轻放在他手边。手帕是她自己绣的，边角有朵小小的玉兰花，是她为数不多的消遣。
她收拾东西时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声音。起身离开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陆随还在睡，阳光刚好落在他的睫毛上，仿佛在上面撒了层金粉。
走出图书馆时，晚风带着栀子花的香气扑面而来。沈昭忽然想起陆随的名字，陆随，随光而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在地面上投下纤细的轮廓。
也许，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束光，也都在等待那个愿意追随光的影子。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不久，陆随就醒了。他看到手边的玉兰花手帕时，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脸上的笑容比窗外的夕阳还要灿烂。他拿起桌上的莫奈画册，发现扉页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是沈昭清瘦有力的笔迹：
“莫奈的光影里，藏着整个春天。”
第一次写文多多关照??(???)一定会很甜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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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光与影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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