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诺沉默的翻开第二张纸继续读。
“艾莉,你是个聪明孩子,跟你母亲一样聪明,从小就知道很多道理,会很多东西,因此有时候在面对你问有关于你母亲的事情的时候,我竟然有点害怕。
但我知道我肯定隐瞒不下去。
艾莉,我不知道看到这里的你会不会恨我,你应该很我的,这样我的赎罪才有意义。
因此在这里,我要向你道歉,对不起,亲爱的艾莉。
我把对你你母亲的愧疚、思念、爱意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却没有问过你愿不愿意。
我自顾自把所有的、我所能想象到的东西都灌注于你的成长之中。
我自私的想要得到你的爱、你的原谅,以缓解我罪恶的心。
你没有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得到父母亲的爱,没有稳定的成长环境,没有值得铭记的友谊,甚至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这全是我的错。
看着你比常人安静的模样,我常常会想你是不是痛恨我把你带来到这个残缺的世界上。
我会反复重演我与你母亲相遇的所有场景,试图在脑海中构建出一个完美结局,但推演到最后,我想,也许我与你母亲没有相遇,才是最好的结局。
艾莉,不要怜悯我,这是我应得的,死亡并不能湮灭我的罪恶,我将在地狱永生赎罪。
另外,你母亲在你的襁褓中放了些东西,我看不懂,但我猜想那是给你的,你可以看看。
祝永远开心。
斯凯勒。”
艾琳诺把斯凯勒的信原模原样的折起来,打开了林萝女的信。
“吾儿见字如晤:”
“展笺若面。不知尔今时已识得几字,亦不知尔今以何为名,更不知此函得入青眸否。然吾忖之,待汝见字时,吾骨已寒,勿急垂泪,此乃吾心之所择。
吾尝私为儿命讳,汝父未察。从母姓林,名曰元韫,谐音小字鸢鸢。可是问名之所由?可告于儿:此名取自谢门道韫,乃文可咏絮、武能执戈之奇女子。小字取意纸鸢,盖愿儿如鸢翔九天,又系于所爱之人,永有归途。
鸢儿若欲知母容颜,虽觉唐突,仍留小像半帧,使儿得见眉目。可是未言吾名?母姓林,讳萝女,其音近于“零落成泥碾作尘”之句。勿疑慈怀,吾深爱汝,愿见稚芽成木,然郁结沉疴,久失生趣。
今日试问汝父,可许医馆一行。若得允,犹见开门之望,吾与儿尚非禁脔。然其拒之。偶闻明旦有客至,议儿之事。吾岂忍使儿复困方寸庭宇?中夜筹谋,定策两途:先图手刃奸佞,携儿脱樊笼;若事不济,则血溅阶除,以死破局,彼自当放汝离巢。
昔王荆公云:“安得病身生羽翼,长随沙鸟自由飞。”此即吾心。
惟愿吾儿平安自在,百岁无羁。
林萝女绝笔
同治六年霜序”
艾琳诺一时失语,她现在脑袋里只有一个呆呆的念头:母亲的行书写的很漂亮。
她脑袋现在已然宕机,只是直愣愣的拿起最后的小相看起来:
她梳着晚清的燕尾髻,耳后挂着流苏簪,耳上是长长的挂耳,她坐在高椅上,双手交握放在身前。
脸如宋瓷柔润流畅,眉如远山烟似秋水,脖颈修长端坐如若竹,她上穿襟衫下着马面,周身凝雾,静美如叶。
母亲确实很漂亮,她想,难怪父亲一见钟情。
艾琳诺仔细看了又看,不知道怎么下笔。
倒扣相片,她突然看见上面有字,拿起来一看,上面歪歪斜斜写着:林萝女。
下面是简短的两个单词:MY LOVE
她轻笑一声,把相片翻回来,拿起纸先在右下角龙飞凤舞的写下三个字:林萝女。
得益于上辈子练字的经历,艾琳诺的硬笔写的还算不错。
她支起一条胳膊,在纸上涂涂抹抹起来。
茶几上的每张稿纸上的线条都显得潦草,却能看出来是画的同一个人。
或笑或哭,或灵动或安静,或张口或沉默,就这样铺满了茶几。
“吃饭了,小姐。”桃丽娜小心翼翼的呼唤她。
艾琳诺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了,她如梦初醒的点了点头,口中不知所以然的应答了两句。
她笑着对桃丽娜说:“我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就去,你先去吧。”
桃丽娜担忧的看着她,并没有动作。
明白她的神情,她温和的安慰道:“我并不会因为这个而一蹶不振,请不用担心我,我成长中获得的爱并不会因为缺少母亲而变少不是么?”
她没说谎,她真正的成长期不缺父爱也不缺母爱,她爸妈都对她很好。
而到了这里,她已然成年,三观趋向稳定,并不会为一些成长角色的缺失而改变性格。
“您难过也没事的,”桃丽娜认真的说,“只要您肯与我们说就好,我们都会听的。”
艾琳诺惊讶的去看她,带着些感慨说道:“我们的小桃丽娜长大了呀。”
桃丽娜的脸立刻红了起来,她委屈的说:“您又不把我说的话当真!”
“当真当真,”她连忙说,“那就请我们的桃丽娜帮我把这些纸都放到书房的桌子上好吗?”
桃丽娜郑重的接过那一摞纸,噔噔噔的离开了。
艾琳诺看着手上漆黑的铅痕,小心翼翼的举着手去清洗。
经过一下午的描摹,林萝女已经在她脑袋里构建出了一个相对完整的相貌。
这样以后有人再打听她母亲,她就可以根据这个瞎编了。
相比于他们担忧的形象,相反,艾琳诺现在反而一身轻。
对她而言,压在心底的未解之谜又少了一个,她浑身像泡了一个热水澡一样舒服。
这可得感谢维吉尔,她想。
但在餐桌上,她却并没有看见维吉尔。
于是她疑惑的问丽塔,“维吉尔还没回来吗?这外面都下雨了。”
丽塔摇了摇头,看着窗外的大雨,猜测道:“也许是被小姐吓到不敢回来了。”
艾琳诺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么?真的么?”
被她吓到,真是个稀奇的说法,她知道自己的面庞自带温良之感,基本摆不出什么吓人的表情。
“我觉得也是,”桃丽娜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我刚才要被小姐吓死了。”
艾琳诺立刻板起脸,问道:“我这样吓人吗?”
“不是表情的原因,”丽塔摇摇头,“是气势。”
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真的存在在她身上?艾琳诺不相信,只当两人在哄她开心。
“好好好,”她笑道,“那我真是太厉害了,把家里的人都唬住了。”
维吉尔直到第二天才回来,回来之后立刻陷入了邀请函的风暴中,与此同时,艾琳诺也把拒绝的信递了出去,恢复到了她原来咸鱼的生活日常。
……也不算是全然咸鱼。
她看着突然上门拜访的福尔摩斯,陷入了沉默。
良久,艾琳诺闭了闭眼,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您的意思是,让我去担任您的助手查案?”
福尔摩斯先生用极其怀疑的神情上下扫了她一眼,“我有点不确定了,你的耳朵该不会坏掉了吧?”
“我耳朵没坏,”她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华生先生去约会,就不能等他回来再查吗?”
“华生说他还要一周才能回来,”福尔摩斯先生烦躁起来,“我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难道和女人出去比和我去破案更有意思?”
艾琳诺突然嗑到了一口福华,但她还是说:“注意言辞,福尔摩斯先生,我也是女性。”
“好吧,”福尔摩斯先生看了她一眼,难得的妥协,“所以你到底跟不跟我去?”
“去哪?”
“巴斯克维尔。”
“那不行,”她立刻拒绝道,“这您得等华生先生回来再去查。”
开玩笑,这可是巴斯克维尔的猎犬,福华关系升温名案件!她一个不相干的人捣什么乱?
福尔摩斯先生看了她一眼,仿佛看透了她在想什么,扔过来一封信,“华生给你的。”
艾琳诺疑惑的接过信,信是完好的,福尔摩斯先生甚至没有打开看。
她揭开信封,展开信纸,上面写着:
“亲爱的艾琳诺小姐:
很抱歉福尔摩斯去打扰您,我因为现下有事情抽不出时间陪他去破案,他就总是写好多信给我,我没有办法,这才向他推荐了您,但他说您不会轻易答应,除非我答应您会把这次案件写进小说。
我不知道您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如果是的话,我答应您,会把这次案件写进小说(不过可能需要您的帮助)。
这并不是逼迫您,您完全有拒绝的权利,但如果您愿意答应,那福尔摩斯就交给您了,麻烦了。
祝您生活愉快!
您忠诚的朋友:约翰·H·华生”
“我还有一个问题,”艾琳诺收起信,“我的性别也行会为您的行动造成阻碍。”
“完全不会!”
见她答应,福尔摩斯立刻跳了起来,像一只行动矫健的猫,但他的动作却把真猫克鲁克山吓了一跳,半挂小猫灵巧的钻进缝隙不见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艾琳诺问。
“就现在!”他看了一眼怀表,“最后一班去巴斯克维尔的列车将于一个半小时后出发。”
“……”艾琳诺已经吐槽不出什么了,只能吩咐桃丽娜快去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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