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亦是重逢。
“沈澈,好久不见,你这几年…过得好吗?”陈远安的说话声有些颤抖。
他好像说错话了,都已经是一个流浪儿,何曾有过得好这一说?
窗外是冷的吓人的雪,饭桌上也是一片寂静,沈澈的呆站在原地,像个迷茫的孩子,不知所措。
这场雪堵住了过去,也堵住了他想要说的话。
“我爸出车祸死了,我妈跟别人跑了。我现在…没有家了。”
他干涩着说出这句话,心里重重的,像压了块石头。
“我希望你可以过得好……至少不像很久以前那样……你现在……有学上吗……有没有人欺负你……”陈远安的眼角已然掉下了泪水,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没了,我就只在初二的时候自己学完了高中的课,后来我一个人流浪,也没上过学。”他没有回答这几年被人欺负的经历,因为这太多了,他自己都数不清,说出来只会徒增陈远安的担心罢了。
“你…想不想,和我一起上学,我知道我们年龄是一样的,你也上高一,我们…我们能一起上学的……”陈远安说道。
他是真的想要让陈澈有学上,能不被人欺辱,但也夹杂了一小点私心,他想要让六年前的大哥哥,变成真正的、名义上的哥哥。
陈远安在餐桌上拿起手机,飞快地打字给他爸发消息:
安安:爸,我捡了一个…流浪儿,他叫沈澈,是我小时候夏令营的同学,我想收留他,我能保证,他不会对我们家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您放心。
陈哲远:……
陈哲远:你想要我收留他?
安安:我想救救他。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这样乱来,可这次,我是认真的,我们家不算是没钱,我知道我自己有能力收留他……当我求你,行不行…
陈哲远:以后,管你江姜阿姨,改口叫妈。
安安:好。
陈哲远:那他现在就姓陈,以后就叫陈澈。
陈远安放下手机,看着面前人那生的好看的眉眼,陈远安此刻心情说不上来,有接受自己后妈的难受,也有多了一个哥哥的开心。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以后叫陈澈,好吗,哥?”陈远安硬撑起一个笑容,但其中包含的,更多的是苦涩……
突然间的身份改变让陈澈有些不知所措。
“……”
“好。”陈澈应了下来。
他的样子实在惹人怜惜,脸十分白,但沾了点脏污,反而显得十分可怜兮兮了。
“好耶!我有哥哥了!嗯……”陈远安像个孩子一样,突然在原地转了个圈,脸上还带着笑。
但顾虑到陈澈才刚融入这个家,不可能会适应,怕他像刚入家门一样不怎么说话,为了融化冰山美人和自己的关系,陈远安在脑子里开始制订自己的计划。
融化冰山美人的第一步:拉手撒娇。
“我让刘姨再烧几个菜,家里一时间还没有给你准备房间,你今天可能要和我睡,可以吗?哥?”
陈远安的眼神里透着陈澈看不懂的奇奇怪怪的情绪,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谢谢。”他抿着嘴唇,两只手垂在弄脏的白短袖边上,显得无所适从。
“哥,你手冷不冷啊,要不要我给你暖暖?”陈远安就像一个幼儿园的孩子一样,找到了哥哥就大喊哥哥长哥哥短的那种。
“我……”陈澈话还没说完,陈远安的手就已经牵上了他的手,流浪儿真可怜,这么冷的冬天,甚至没有温热的手,冰冰的,还长了冻疮……
“把你的手塞我口袋里,这样不冷了。”
陈远安接过他的手以后就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看陈澈没有拒绝的意思,还把手指扣了进去。让温热的手心贴上他的手背。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了沙发上,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如果不是外面的雪还在肆意的下,风还在呜呜的吹,换谁来看都觉得这是一幅静止的画面。
一串老旧的钨丝灯吊在天花板上,点点星光闪烁着昏暗的光芒,将小区的楼道显的格外黑静……
如果不是刘姨下楼叫了一声,大概他们会这样坐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
“唉?小安,这是你同学啊?”刘姨的声音从二楼楼梯口传来,她把陈澈又误认成了陈远安的同学。
因为沙发是背对着楼梯的,所以刘姨看不见他们此刻是怎样坐着的,陈澈默默把手从陈远安的衣兜里抽了出来。
“不是不是,刘姨,这是我的一个亲戚,叫陈澈,呃……就是要来我们家住几年,对,住几年。”
陈远安还没打算跟她说实话,她还是害怕刘姨得知了陈澈的真实身份会背地里欺负他,虽然刘姨不大可能是这样的人,但人心,谁又能确定呢?
“噢噢,那我那边还有几个菜,来来来小安小澈来吃点在上楼写作业。”她热情的招呼着。
“来啦刘姨!”陈远安弹了起来,顺便还转头看着陈澈,把头往小厨房的方向偏了偏,让他也一起。
“来了。”陈澈说完,默默地站起了身。
饭桌上,刘姨端菜的时候瞟到了陈澈的手和他身上的衣服,对他十分关切:“哎呦,这小手,真遭罪哦,来来来,姨去给你拿冻疮膏,你说你也真是心大的,手都长冻疮了还不擦药。”
“不…谢谢。”陈澈刚出口的拒绝却突然转了方向,变成了一句道谢。
他不是心大,也不是粗心,只是没有药,没有人会对他伸手,窗外的雪下得那样大,他是那样轻,陈远安都能抱得动,甚至他自己的衣服上,也占了陈澈身上的雪。
孤寡的世界不需要听众,但他还是那样,笨拙的和他相见,从此,闯入了陈远安的世界……
吃了饭以后,刘姨把药膏给陈澈拿了过来,然后去厨房洗碗,所以是陈远安亲自给他抹的药。
家里开着空调,像个烤箱一样,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陈澈的手现在也有些暖了,但还是粗糙,让小少爷看了心疼。
“哥,你手上的冻疮痛不痛。”他这句话好像是对自己说的,他知道陈澈的痛,他自己也痛。
“还好,不痛。”
“上楼吧,你去洗个澡,我在外面等你。”陈远安说道。
陈远安拉着陈澈上了楼,把他带到了浴室门口,然后对他说:“哥,里面有毛巾,还有空调,我帮你开一下,对面就是我的房间,睡衣的话,你穿我的吧,我去给你拿,你洗完以后就来我房间,知道吗?”
“哦,好。”陈澈像个小猫崽崽,乖乖听着陈远安讲话。
在安排好一切之后,陈远安先进房间去写还没写完的试卷,他的成绩很好,这个学期一直排在年级第一,而且他的脸遗传了母亲的特点,右眼有颗泪痣,而且因为身高适中,像个瓷娃娃一样,因此在学校也有很多女生喜欢,每天也都有几封情书给他。
他旁边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屏幕亮起,弹出了几条消息。
望舒:远哥,你数学的三张卷子写了吗?我那张月考卷(二)的最后一题不会,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教教我?
安安:三角函数你还不会啊…昨天晚上那张卷子上有,算了,我拍给你吧。
望舒:谢谢远哥,小弟感激不尽!(跪)
安安:那我继续写作业了,还有那题不会给我发消息。
望舒:好的远哥!
安安:你就不能叫小安吗……安安也行啊,叫远哥像混社会的……
他看了看窗外,夜已经十分深重,银月高悬于黑天,照得这场雪,这场遇见,那么意外。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一两分钟过后,门被轻轻推开,映入眼帘的是陈澈那张洁白无瑕的脸,一张冷淡而妖艳的脸。
为什么说妖艳呢?他的脸长得极具有攻击性,配上那副眉眼,看着既高冷,又有些妖媚。
“哥?你好啦……”陈远安明知故问。
“嗯,你现在…在写作业?”陈澈瞟到了陈远安桌上的试卷。
“嗯哼,你要不要来看一下,高一的题,要不要来挑战一下自己的记忆力?”陈远安想拉着他一起来写作业,顺便再…近距离欣赏一下这张脸。
“23题的第二题还有第二个答案,你试试看,换一个方法。”陈澈仅仅是看了一眼便得出了答案。
“你还记得啊,这都能一眼看出来!不愧是聪明的大哥哥,真厉害!”陈远安拍马屁道。
“你写完作业,就…睡了吗?”他不太了解陈远安的生活方式,所以想先开口问问看。
“嗯嗯,好了好了,我现在也准备上床睡觉了,你放心,我可不让人多等。”陈远安说道。
陈远安熄了台灯,拉上白色的窗帘,朦朦胧胧的月光半透进房间,窗外的天空被黑色覆盖,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盖,像是一片静寂的死海。
他们背靠着背,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两个人静默到最后,结果是陈澈这个冰山美人先开了口:“陈远安,你为什么救我?”
“你有没有读过一句话,‘人杀一个人需要理由,可救一个人却不需要理由’,我就是不想看着你死,我想救你,我可怜你。”
这或许只是小少爷的一时兴起,又或许……是重逢时的一见钟情。
“……”
“哥,你知道吗,就在那年夏令营结束了以后,我妈病逝了。我爸他在她死以后,没过3个月就娶了江阿姨,我真的特别讨厌她,特别恨她。”
他顿了顿,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所以我希望,在我难过的时候,我的身边…至少还有一个朋友。”
陈澈没有说话,他背后的陈远安翻了个身,双手环抱着陈澈:“哥,能不能答应我,别离开我…”
“好…我答应你。”他许诺道。
少年时的许诺真的只需要一句话,不计代价,不计后果。
陈远安流着泪,一丝丝的,默默地留着,在如同陌生人的哥哥怀里,缓缓睡去。
“别…别离开我……哥哥。”他在梦里断断续续地说着。
“睡吧,做个好梦……”陈澈帮忙把陈远安的被子掖好,他看着面前那张糯糯的脸,伸出手,用大拇指拂去了陈远安的泪水。
陈远安对于陈澈来说是一个新的家人,他安静的躺在陈澈旁边睡着,即使没有一点声音发出,他微弱的呼吸声一点一点地传来。似乎空气都在流动一样,泛起轻轻的涟漪打在陈澈的脸上。
窗外堆积的雪在空中静静的落寞,寒风在屋外响起一阵清脆,似是附和着心脏跳动的频率。
冬季小剧场:
我又做梦了,梦到你走了。
“我能…抱你一下吗,哥?”
“哥,我找不到你了。我好像…又把你弄丢了。”
“哥,我们不会分开的,对不对?”
“嗯,不会了,我不会走的。”
“哥,你骗人,我找不到你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