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棚有些坍塌,上头汇了一汪水洼,盛不住了就从破洞里往下掉。
洛星踩着塑料袋,卷好尾巴,束手束脚往旁边挪挪位置,避免被雨水打到。
这雨跟下不尽似的,噼噼啪啪锤着鼓点,洛星给它伴奏呜呼哀哉:“噫吁嚱,猫儿肚饿,找吃之难难于上青天。”
他快饿死了,一早出来找食,刚一露头就被雨秒,困在这四处漏水的棚子下面也不知多久,反正肚子在抗议直叫。
“这也不能怪我啊。”两只爪子拎起自己的肚皮,循循劝诱:“你看,我没睡懒觉对不对?我一早就出门了。”
他是只勤劳的好小猫,但这天是个老坏蛋。
“所以你不要叫了,也不要疼了哈,等雨停了我就给你找东西吃。”两只爪子安抚揉揉自己的肚皮,可这肚皮也不是个好肚皮,不听猫脑指挥,依然饿得发疼。
洛星抬头,呆呆看着远边,心想自己的人生可真牛逼。
十三岁时被认回洛家,发现自己是被抱错的真少爷。十八岁时被推下楼,死了,又重生成了一只猫。
“我觉得按照这种情况,我接下来必会找到一本武功秘籍,或者绑定一个系统,然后拳打龙傲天脚踢大反派,成为一个武林高手。”他毛脸严肃,“就叫功夫帅猫。”
功夫帅猫讲到激动处,抬脚对着空气一个踢裆。可惜练习猫功时日尚浅,被空气反弹回来摔倒在地,脸盘子正巧接住破洞下的雨。
躲得好不如赶得巧,洛星心里唏嘘,干脆张了嘴,喝几口安慰安慰肚子。
一身皮毛湿也湿了,好死不死雨也停了,洛星甩甩水,踩着干净一点的地方找食去也。
路过一个小水洼,他又倒车回去停了脚,低头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他大概是世界上最瘦的一只金渐层,尖嘴猴腮,肋骨凸出几乎没有脂肪层。湿毛贴在身上又脏又秃,不像猫,倒像只金毛大耗子。就这,还是洛星硬撑着长了一个月的成果。刚睁眼时更寒碜,两个月左右又高烧,十有**是病了才被丢的,也就是洛星儿时便对发烧习以为常才能熬过去。
洛星绕着水转了一圈,口中悲鸣:“哎,我英明神武又帅气的脸蛋,我们还能再见吗?”
“你要见谁?”水面上出现一张玳瑁脸,声音粗噶。
“早啊!你去哪了?我好几天没见你了。”洛星尾巴一翘,脑袋抵着玳瑁的下巴胡乱就蹭。
这只幼崽实在热情,玳瑁矜持地稳住身子,回道:“猫发现了一个很多吃食的地方,这几天都在那边。”
“在哪?离得远吗?”洛星睁大眼问。
“要走很久的。”玳瑁没有对这只幼崽藏私,在前方带路说:“那里有很多的两脚兽……”
洛星迈着四仰八叉的步子跟在它身后,嘴巴一刻没停:“也不知道今天几号,我看雨一下这天越来越凉,估计要到冬了。”
他重生后是有数日子的,今天恰好满月。自己死时正要填志愿,把猫原本的月龄一并算,前后约三个月,那现在该是十一月了吧。
他想着事情没注意到玳瑁不走了,一头撞上人家屁股。
“昂?”洛星还没搞明白。
玳瑁飞机耳,转身叼着洛星的后颈蹿进绿化带,肌肉绷紧盯着一个方向。
洛星也盖着耳朵,圆溜溜的眼睛跟着看了过去——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胖得洛星有点羡慕。
“怎么了?”洛星气音。
玳瑁嘴里有猫答不了,视线一直锁着人,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松开嘴,舔了两下幼崽的脑袋,“猫看见他打死了大黄狗。”
“大黄狗死了?”洛星瞪大眼,有些不可置信,“它前几天还抢了我的火腿肠!”
不管有多少的新仇旧怨,那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生死面前,哪怕大黄狗曾经追着咬他屁股,洛星也不免难过:“为什么啊?”
他想了原因,是大黄狗咬了人还是大黄狗抢了吃食,却听玳瑁说:“那人吃狗肉,还晾狗皮做东西。”
洛星知道人类残忍,却没想会如此残忍,他臊眉耷眼,有点接受不了。真正的流浪猫玳瑁却习以为常:“走吧,我们快要到了。”
又跑了一段路,人与车渐渐多了起来,洛星顾不上难过,四条腿捣腾跟紧玳瑁的步子。
他重生在偏远处,附近只有个垃圾场,平日活动也都在那里,几乎见不到人。这时到了大学城边上,洛星看着来往人群的衣着,一下子有些陌生,茫然地停在原地。
玳瑁当幼崽好奇心重,转身拍了下洛星的屁股,催促道:“快走!”
一走就走到了小吃街,正逢早间,学生和买早餐的人络绎不绝。玳瑁明显对这块已经熟悉,带着洛星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卖煎饼的摊位前。
摊主是位上了年纪的阿婆,颧骨高面颊瘦,一看就很苛刻。她瞥见两只猫,语气里带着嫌弃:“你怎么又来了?还带了一只小的?”
洛星心想看样子是要不到吃的了,就听玳瑁夹着嗓子回了一声。这声又嗲又长,给金渐层惊到了,他瞪大眼,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差点起跳。
“你也叫!”玳瑁扭屁股嗲声道。
我?我吗?
洛星有点害臊,可肚子丝毫不惯着他,上来就是一顿饥饿拳脚。洛星扭不来屁股,只能屏气凝神,弱弱“咪”了一声。
阿婆眯着眼觑他,洛星心虚地左瞟右瞟,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心里林黛玉倒拔垂杨柳吁天呼地:星哥十八年威武,一朝变猫卖艺。
这阿婆面向很凶,垂下眼时很不好搭话,却转身夹了两块里脊肉丢到地上。
里脊沾着雨后湿漉的石板,颜色橙黄橘亮,一看就是纯添加,0天然。
可在洛星闻来,这肉简直比老鼠药还香,他甚至想举起双爪,高呼阿婆菩萨!
两只猫蹲在里脊肉旁,哪里会嫌弃脏不脏,挖土机一样低头就铲,一口下去,星哥直接落泪。
这简直就是国宴啊!你说说,这玩意儿还得是有添加剂才嫩啊!他吃得热泪盈眶感动不已,几口下去干掉一半,腹中仍饿,但他却不打算再吃了,要带回去报答救了自己的狸花。
害怕食物被抢,洛星抬头环顾了一下,想要找到袋子什么的装进去。袋子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人家卖菜垫的报纸,有些潮了但不影响。
洛星叼起肉正准备放上去,就看见了报纸上的日期:2024年11月7日。
里脊肉“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洛星有些发愣。他知道冬天来了,却不知道这已是十二年后的冬天。
十二年……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啊……
报纸被地上的水舔湿了,再耽误下去就不能用了。他回过神,爪子扒拉纸准备叠起来,翻页时就看见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与年少时一样冷冰冰的,但矜贵华美了一些。
这实在太突然了,洛星的心脏重重一跳,伸出去的爪子都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顾未州?……”
“你最近怎么样?失眠好些没有?”心理医生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西装,一双交叠安放的手落在膝上,眼瞳很沉,情绪淡漠,“睡不着。”
琳达没有追问原因,温和笑了一下,转而说:“我刚看了今天的新闻,恭喜你并购成功。”
顾未州笑了,笑容说不上来是喜悦还是嘲讽,但很好看。
哪怕琳达知道这人手段狠辣,有多可怕,也不免被晃了下眼。她调笑说:“得亏我足够老了,不然钱给得再多,也不能为你心理辅导。”
顾未州不是能接玩笑的人,他看着自己的手腕,浓墨似的睫毛垂下阴影,本就很深的瞳仁透着感情缺失的寒意,“我才坐稳位置,他会不会觉得我太慢了?”
琳达起身倒了杯伯爵茶,放到顾未州的手边说:“他是个很开朗的小伙子,不会责怪你的。”事实上这么多年的心理辅导,她几乎从顾未州的世界中刻画出了洛星的为人,觉得他不仅不会责怪顾未州,甚至可能会让对方放下仇恨。
但她不能这样说,因为那是顾未州仅剩的执念。不管是出于对雇主的担忧,还是对他人命运的嗟叹,琳达依然希望洛家能多撑一段日子。
“是吗。”顾未州修长冰冷的手指抚着滚烫的杯口,“他不喜欢喝茶。”
琳达靠着桌,笑着说:“何止啊,不是苦的都不喜欢吗?喝美式那种涮锅水都要加双倍的奶和糖。”
清冷苍白的面孔总算生出一点波动来,一点点笑意从顾未州的唇边流出,“他爱吃甜的,而且吃不胖。”
只有在说起洛星时,这个男人才稍微有了点活人样,而不是供堂上遥远华美的神像。
“那很好了。”琳达年迈的脸上露出一点调皮,“要知道我可是从他那个年纪开始就一直努力减肥减到现在。”
红茶冒着白气,氤氤氲氲升起,落地窗外又下起了雨。
治疗效果一如既往,琳达直起身,坐回椅子上,语气温缓:“我们换个药试一下吧,副作用可能会有一点大,但鉴于你对大部分助眠药已产生耐药性,”她顿了一下,刺啦撕下药方,“连用一周看看效果,期间不要饮酒,下周过来复诊。要是出现梦游、记忆错乱之类的情况,立刻停药,给我打电话。”
顾未州大半张脸隐没于灯光无暇顾及的阴影中,只能瞧见他轮廓俊美的下颌微微点了一下,“嗯。”
他走到大楼出口,门童拉开门,风扑面而来,肤感由暖到寒。
守在一旁的助理小跑上前,踮着脚撑起伞。雨点被风削斜丢在伞上,冬天真的到了。
“会议资料已经传过来了……”助理低声细说,保镖拉开车门护住车沿。
顾未州弯腰坐进车里,车门将要阖上时,他听见街角的咖啡店在播放着一首日文歌。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因为我还没有遇见你
因为有像你这样的人存在
我开始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点期待”
你好!(大声)
欢迎来看作者的新猫,如果能留下评论就更好了!(伸手)
如果能给营养液,那就再好不过了!(再伸手)
注:架空世界观,故事发生地属于四不像~所以不用纠结气候南不南北不北中不中西不西东不东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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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尖嘴猴腮金渐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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