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雾山山顶也暗流涌动。
裴砚舟好似有了些倦意，手上做茶的动作也慢了，说：“如今的月氏早已同一年前不同，乌兰珠兼并了数个小部落，保不齐哪日就顺着大周的西边南下，打你们一个措手不及。”
南环方才对失神转瞬即逝，又带上了那副轻狂的样子，说：“兼并几个小部落罢了，不足挂齿，乌兰珠哪日把最大的部族收入囊中，再和我谈也不迟。”
对于南环来讲，乌兰珠在厉害也只不过是在传闻中。对他而言，只有实打实闹在他眼前的才算是真本事。天王老子厉害不，但是再厉害也闹不到他的面前，同他又有什么关系在？
乌兰珠对他而言就是如此。
裴砚舟作为大周人，自己的对手轻敌定然是最好的，他也犯不着提醒南环。他嘴角微微勾起，翘首以待地抬眼瞧着：“大祭司自然是不怕什么的。”
他起身，顺着亭子外的廊子向外走去。月光将要散去，晨曦也缓缓出现，他顺着微弱的日光远眺，那真是雾山的东侧，是沅临城和安宁城交界之处。
他转身，对着南环露出了今夜最敞亮的一个笑容，说：“第二日了，大祭司也该下山，雾山烟雾笼罩，确实是让人看不清，还是山下更让人清醒些。”
—
曲元楹纵马疾驰在前，她身后的军马如同水墨画一般延绵。
正如她所说，绮罗军今夜之战只是为了打压士气，他们没用向北打去的想法——他们的兵马和粮草也不足以供应他们所想。
但曲元楹今夜就是要破了他们预谋，破坏安南军的士气？她偏偏不让他们如愿，还要让他们屁滚尿流的滚回去，再把安宁城夺回来。
安宁城是沅临城一路向南的城池，当年本是大周和绮罗间互市最火热的地方，也是两国相邻的地方。安宁城的所在就如同一个笔尖，算是破开了绮罗的一道口子。
对现在的绮罗而言，安宁城既不是什么战略要地，也没有丰富的资源，因着互市的存在，勉勉强强可以称得上经济繁荣，但是没用。
两国开战，互市叫停，安宁城就是一个废城。
但是对安南军来讲，这确是鼓舞士气的最好的机会，也是曲元楹正真成为安南军主将的时机。
她连夜行军了两个时辰，一路上全是绮罗军留下的痕迹。她一路顺着向南奔驰，越向南，发现的痕迹就越新。比如这时，曲元楹发现的就是今早绮罗大军就地休息，吃的干粮。
她用劲勒住缰绳，马的前蹄向上飞起，她抬起右手，示意身后的大军警戒。
南境多丛林，她在离京之时虽连夜读南境的地方志，却读书还是不如亲见。境况会随着当日的天气瞬息万变，书终究是死的。但是军中的幕僚随会马术，但是连夜行军却还是有些不适应，方才半路就险些晕了过去。
此刻他趴在马背上，忽然感觉停了下来，他想要睁眼瞧瞧是发生了什么，但是眼皮好比千金重，他只能颤颤巍巍低声说道：“这是怎么了？”
曲元楹骑马绕了他一圈，顺势看了一眼周围的丛林，说道：“我们一路疾驰，如今......”她带着笑说道：“如今我们应该是已经追上了，不仅如此，我们不仅是追上了，而且还追到了他们的老家，现如今他们应该是在周围埋伏着，就等着把我们一网打尽。”
幕僚的腿一蹬，千金重的眼皮一瞬间被他掀起，用嘶哑的声音吼道：“快！快！撤退！撤——咳咳！”
却因为路途颠簸，好久没有张口，直接被口水呛到了自己。他是在说不出话来，又想着趴下马却怎么也趴不下来，只能勉勉强强抬手指着曲元楹，目光使劲得瞪着她：“快走！快走！”
曲元楹略带安抚的朝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听清楚了，然后再向拒霜使了个眼色。
拒霜立刻马上上前，单膝跪地道：“卑职定会护好先生的平安！”
此话何意？她难道不撤退，还有继续在这树林里待着吗？幕僚气急攻心，用力拍打着自己身下的马匹，马受痛，只能低声喊叫。
曲元楹摆摆手，据霜立刻上前，拽住马的缰绳，对着马上着急的人说道：“先生稍安勿躁。”
身后的安南军却对此时的状况最明白不过。三年前裴砚舟带军，就是在这篇林子里，身后跟着的也是一营的将士们，他们一战成名，不仅仅是打跑了偷偷潜伏进大周的绮罗人，还顺着他们逃跑的路，一路追上去，直接追到了安南军的临时军帐。
他们对曲元楹的意思再不明白不过。
朱启风站在曲元楹的身侧，看着微风轻轻吹起她鬓角被风吹起的碎发，心中燃燃的战气好似要将他吞噬。三年前能一战成名，三年后若是没有，他们就是只能靠着主将才能打胜仗的孬种。
安南军这几年跟着裴砚舟历经无数战役，最是想要光耀门楣，堂堂正正归乡的好郎儿，躲在裴砚舟的身后像什么样子？
他们不动声色的握紧身侧的刀，就等着曲元楹下一次抬手之时，刀锋出鞘，夺回自己的荣誉。
曲元楹微微阖眼，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约几十里外的地方隐隐约约有着杂草被人踩过的声音，就是这一刻，她抬眼放手，四周的将士忽然里外换位，铁盾围了整整一圈。盾牌的动静实在是大，龟缩在四周的绮罗人得知自己被发现，正打算射箭过去，可谁曾想下一刻就被身后的人忽然一刀封喉!
曲元楹在出营前，就吩咐二营三营的人里自己远远地行军，出了要离自己的远，速度也要快。他们走远道向南，暗中潜伏在绮罗人的身后。他们看着这些绮罗军自乱阵脚，看着他们自以为聪明的重复三年的诡计。
后面些的绮罗军被二营三营的解决，但还有一半已经万剑齐发——统统被曲元楹备好的铁盾挡在脚下。
他们发觉不对，奔向前死拼，却已是腹背受敌，只能束手就擒。
这场仗打得实在是痛快。这几月来安南军铠甲上染的都是自家兄弟的血，今日痛杀仇敌，算是报了他们的心间之恨。
三年前是他们的腹背受敌，只能同绮罗人死拼，虽说最后一战成名，却也是折了很多弟兄在内。但今日不同，形式一瞬间就反了过来。
连夜行军自然是苦累，他们本来有些疲倦，可这一战却让他们的精神全部打了回来。
个个目光炯炯，精神抖擞般的，看着曲元楹的眼神，盼望着曲元楹下一刻就说出继续进军来。
但曲元楹却忽然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帕子来，仔细的擦拭起沾了人血的刀。擦了一般，好像才主意到一圈的目光来，说道：“先锋先向前，这篇丛林约莫着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到头了，到了外面立刻扎营，我们休息两个时辰，再启程不迟。”
接下来的两日，曲元楹一路向南。只有一个被曲元楹收买的斥候连滚带爬得回到绮罗，传了个曲元楹见好就收，也不敢南下，杀了一营将士之后就回到了沅临城。
绮罗的将士一合计，觉得此话不假。一个大学士，就算当过将军，也是北边的将军，长这么大也只打过一场仗，说不准只是运气好，便放松了警惕。
就偏偏是这处给了曲元楹可乘之机，她称其不备，挥师南下，等到绮罗人发现之时，再阻拦也不成了，只能眼睁睁得看着曲元楹领军南下，一举夺回了安宁城。
等到裴砚舟收到山下的信时，已经又是两日后了。
这日天空放晴，日光一片大好，裴砚舟站在那日同绮罗大祭司相谈的亭子里，望着不远处探出墙角的杏花。前几日还仅仅是个花骨朵，今日就已经绽开了花瓣。
她的副将同玉站在一旁读着信，这是他们上山前分散到南境各处，一出事就会飞鸽传书。这半月来他虽然一直在雾山这个景色雅致的地方，但对山脚下的局势了如指掌。
再加上前几日曲元楹一出京都就派出的死士也传信到了他这处。只不过他一直瞒着没让他们把自己平安的事情传给曲元楹。
听到同玉说曲元楹一鼓作气，把沅临城的绮罗人打跑不说，还一举夺回了安宁城之时，他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就连眉眼也松快了许多，他看着墙角探出的杏花，想着应该攀得一只戴在她的耳边，说道：“以她的本事自然能做到，此时本不需如此惊叹，就是来日回到京都，我也要上一道折子求陛下赏赐。”
同玉见裴砚舟难得的心情不错，也笑道：“前几日大祭司还不信将军所说，这下怕是再不信也不成了，怪不得这几日没有上山，怕是早就忙的焦头烂额。”
提及南环，裴砚舟松快的眼角淡了些，“南环。我觉得这个名字拗口的很，你说绮罗皇帝怎么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这世上当真有人能做事毫无痕迹，瞒天过海到此地步？”
他的心中一直有个猜测，但他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这个猜测。
他沉声道：“我们派在千塔城的探子传信没？”
同玉有些犹豫，却还是说道：“没有信传回，不仅仅是没有信，之前的人没有回音，后面派去的人也了无音讯。怕是......”
他的话没讲完，言下之意却再明白不过。
裴砚舟垂在一侧的手握了握，沉思了一会说道：“这事究竟是大祭司做的，还是绮罗新帝做到，亦或者是同一个人做的？”
打仗那部分大家看个乐就行
[撒花][撒花]谢谢大家的支持[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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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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