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这种人被称为鬼女。
出生于七月十五,眼周有大片血褐色胎记,大家说那是鬼胎记,阎王对要收之人的标记。
因此,她的养母每年都会请道士做法,保她新一岁平安。
今天是她的16岁生日,养母特意叮嘱她下午下课后务必早点回家。
江夏不上晚自习,因为每到夜晚,她的胎记竟会发着暗红色的光芒,会更吓人,以前初中就因为这个,被同学的家长投诉过,为了不让学校为难,她就成了没有晚自习的走读生。
“看,鬼女又要回家了。”
“当然了,等月亮出来,鬼女就要变身了,所以得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去。”
江夏看了眼一唱一和的两人,是班上最冒头的两个男生,一个叫张行星,外号叫张猩猩,因为他长着一张大嘴,大眼睛,面上还有褐色的雀斑,长手长脚,像极了人型猩猩。
另一个叫李明轩,外号叫钻地雷,因为他身材矮胖,但从小学跆拳道,很擅长打架。
江夏低垂着头一言不发,齐刘海几乎快将她整个眼睛都遮挡,但右眼下以至颧骨的位置,还是露出大半胎斑。
理他们只会让恶作剧更甚一筹。
以这两个人为前锋,在班上有一个庞大的小团体。
共有12人。
小团体的中心是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叫曲清然,长头发白皮肤,大眼睛樱桃嘴,喜欢在校服外套里穿白裙。
班上的男生都叫她“小仙女”。
然后就是那名暗红色卷发的女孩,叫孔薇薇,她是很张扬的长相,眉头和眼角都高高扬起,唇厚得快有曲清然两个大。
以前班上还有个叫马东华的同学,长得非常像那位仇视华国的敌对国家首脑。
人也很奇怪,总是眼神乱飘,说话磕巴,手指呈现不正常的翻动。
那时候他是小团体的公敌,常常上完厕所回来就需要到女厕所找他的书包。
或是课本被藏到窗帘后面,只能被老师罚站着听完整节课。
马东华的家长找到学校来的时候,李明轩他们都有些坐立不安。
只有孔薇薇,在班主任把她喊去办公室的时候,还能斜着眼挑衅马东华的家长。
班主任只能叫孔薇薇他们的家长也来学校。
孔薇薇的父亲,是平时只出现在新闻上的人。
张行星说,那天马东华家长无力的咆哮在办公室响了一下午。
第二天,马东华就转学了。
只是被说几句而已,江夏不会成为第二个马东华的,因为她成绩好,是老师们的宠儿。
其实班上的人都习惯她不上晚自习,何况是这种半自愿性质的暑期培训。
但今天是七月十五,从早上起就没有见到太阳,大片的乌云层层叠叠堆积在空中,风像是低啸的野兽,空气里的水汽含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但却没有雨。
张行星说,“这是鬼王出世的征兆,来找他的鬼女。”
广都市常起雾,这没什么奇怪。
而且江夏很喜欢雾,她曾看过一篇文章,对里面一句话印象深刻——雾是一米之内的自由王国,在这一米之内,可以得意,可以忘形,如果大雾将尽,就又该收拾起心思和步态,像大街上的所有人那样,“正确”地走在奔向目的地的道路上。
写得多好。
江夏喜欢雾,是雾里没有那些投向她胎记的或同情或厌弃的目光。
她也不用把头低低地埋起来。
但这次的雾有点太大了。
江夏站在公交站台,竟连几步开外公交的流动牌号都没看清,它就稳稳驶过,车门正好停在江夏面前,车上除了司机并没有别人,司机也不是她熟悉的那几个。
江夏记得202路公交所有司机的长相。
她有超忆症。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能考上广都市no1的公立高中一中,和一群天龙人做同学。
她看了看手机,确定自己的车是这个时间到达。
或许是临时顶班的也说不定,毕竟这样的天气,若不是为了生活,没谁愿意出门。
“滴,学生卡。”
江夏选了一个离后门最近的靠窗位,揉了揉后脑勺,今天又是头痛的一天。
这是超忆的后遗症,江夏猜,她偶尔头会跟针扎似的胀痛,位置随机,日子也随机,一痛就会痛一整天,什么事也不想干。
窗外划过熟悉的场景。
也有不一样,在她家小区门口,立着一桩她从未见过的电线杆,应该是电线杆吧。
她不知道这柱子是什么东西,和电线杆一般大小,通体漆黑,纹刻着道道平行的曲线,螺旋蟠绕柱身。
在滚动的车上久看一个点会让人晕眩。
江夏收回目光,公交在她小区门口的站牌停下。
这个小区叫拾锦城,以占地广大、人口密集著名。
像个大型集装箱。
她养父母不是什么有钱人,因此,他们愿意为了江夏每年请道士,甚至有自己的孩子之后也没改变。
要知道那可是一笔不菲的开销,那些江湖术士最擅长漫天要价。
江夏很感激。
此时,以为黑色运动套装的少女站在那根柱子身旁,她拿着一个对讲机,像是在和人说什么,听不清声音。
往来的人像是看不见柱子一般,目不斜视的走过。
“嘿,江夏,这么早就回家了。”说话的是小区的保安,大络腮胡,剃着寸头,眉骨那有道一厘米的伤疤,是他还在部队时留下的,叫作光荣。
江夏不喜欢这个人,他总是自诩正义地对她抱以同情和援助,比如威胁调笑她胎记的小孩,或武力镇压出言不逊的混混。
但他从来没问过她需不需要那些施舍。
是这样的,江夏是个极度敏感到拥有可笑自尊的女孩。
“江夏,别相信你妈妈,她不是什么好人。”又有人凑上来。
是小区的拾荒婆婆,姓李,没有名字,从认识开始,她对江夏就有着莫名的亲近,捡到什么好东西都会放到她门口的消防栓里。
但她对江夏养母也有着莫名的敌意。
养母说,李婆婆信撒旦教,在他们看来,江夏这种鬼女,是撒旦的孩子,而养母请道士的行为,就是在剥离江夏和撒旦之间的联系。
为了佐证养母的话,李婆婆还真的被派出所带走过几回,但李婆婆既没孩子也没身家,说难听点,就是烂命一条,要说她传教,派出所也没有实质性证据。
于是又放回来了。
李婆婆跟江夏说,抓她的不是派出所,是灵异研究所,他们之所以如此畏惧,是因为撒旦已临人间。
撒旦已临人间。
江夏望着电梯熟字的攀升,脑海里不住地回响起这句话。
又想起那名少女。
明明离得不远,但她就是无法听见少女在说什么。
也许,可以听见。
江夏从记忆里翻找出那个片段,少女的嘴部开合如慢动作般被她拆解回放。
她在说:hai出现了,各单位准备,十分钟后,禁区展开。
hai。
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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