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下,蝉鸣。
没有路灯,光透不进树缝。
林穗宁坐在老榕树盘综错杂的树根上,拿着白笛,缓缓地吹着。
一曲,又一曲,又一曲……
都是于爷爷教的曲子。
叔叔让她和大哥回家歇息,下半夜再过来轮流守着。
她想说,她可以守整天整夜的,却始终没讲。
夜,真黑。
老榕树安静地听着,一代人换一代人,一曲换一曲,他见了沧海,明了桑田。可是,那位老人家,再也陪不了他并非同姓的孙子了。
两人两笛。
一人一笛。
林穗宁垂着双眸,不断地吹着笛子,身后,一阵足音缓缓地靠近,最后,停在了不远处。
周星野,眼睛布满了红血丝,脸上说不出的倦色,此时,多了几分放心。
至少,伤心的时候在他看到的范围内了。
周星野,始终安静地站着听着,注视着前面那人的背影。
好近,好远,好怕。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心慌和不知所措。周星野更不知道的是,他这些心慌和不知所措,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只是,那时他没有及时抓住。他唯一知道的是,于爷爷对林穗宁,太重要了。
林穗宁曾经扬着嘴角,欣喜地和自己说过。
“周星野,还好有于爷爷,我才可以遇到你。我当初辍学了,是爷爷把我找回来的,他说,全家,就我一个读书厉害,我是读书的好苗子。”
“周星野,可以的话,我要把我几十年的阳寿给爷爷,让他活到一百多岁。”
“于爷爷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真的,全村人都很尊敬他。”
“叔叔阿姨把我带回了于家,于爷爷让我留在了于家,他们都待我很好。”
“周星野,我要努力赚钱,孝敬于爷爷。”
“……”
她,到底有多悲伤失落。
许久许久,林穗宁站了起来,转过身。
她以为是幻觉,眨了眨眼。
须臾,周星野便把她揽入怀中,又重又轻,又急又慢。
“周星野。”林穗宁无力地叫了一句,吹了太久笛子,她的声音都哑了。
周星野轻轻地排着她的后背,慢慢地说道,“不怕,我在,我陪着你。”
他知道很多安慰的话,周星野更清楚地是,林穗宁都明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守着她,呆在她身边。
可是,周星野看着那么无助苍白的林穗宁,他忽然感觉到害怕。
莫名地恐惧,感觉怀里的人异常脆弱,说不定突然就要消失。
从小到大,林穗宁紧紧揪住的那根绳子忽然就断了,于爷爷还没来得及教她慢慢放开。
黑色的瞳孔,藏着捞不到底的绝望。
他,只想陪在她身边。
林穗宁将头埋进周星野宽厚温暖的怀里。
她,只想他陪在她身边。
“周星野,他们都要我去安慰奶奶。”林穗宁藏在周星野怀里,声音沙哑着说道,“可是,我没去。”
“不想去,就别去了。”周星野心疼地说道。
林穗宁轻轻“嗯”了一声,她缓缓将头抬了起来,朝祠堂方向看去,“叔叔让我回去睡,可是我睡不着,我想过去守着爷爷。”
周星野轻声说道,“那我们过去,坐在祠堂外面守着,等他们走了,就进去。”
林穗宁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于凡重新将萱布丧服披好,从于奶奶老厝里走了出来。
奶奶,比她想象中还要坚强,不,更多的是豁达。很多老人,活到一定年纪了,对于这件事,已经看开了。
昨晚,奶奶抚着她的手,虽是带着泪水,却已经缓和过来了。
奶奶说,爷爷已经料到有这么一天,他们两人私下里都已经聊过这事了,不管谁先走,日子都要照常过。两个老人,终究是要有一人先去的,爷爷肯定和奶奶谈过许多次。
于凡知道,以奶奶的性格,是不可能那么镇定的。爷爷,连老死,都在为留下的人着想着。
奶奶说,爷爷还笑呵呵地跟她讲,最好就她先老去,他比她豁达了,到时肯定不会给儿孙添麻烦,说不定丧礼他都可以亲手操办。
“怎么坐在这里,不进去。”于凡见林穗宁正坐在祠堂外的石头阶梯上,她发现林穗宁身旁站着一身黑色装的男子,面孔看起来并不熟悉,似乎不是本村人,便问道,“林穗宁,这位是……”
林穗宁这才想起周星野是自己同学,家里人都不认识,便介绍道,“大哥,这是我大学同学,周星野。”
周星野朝于凡点了下头,礼貌地自我介绍,打了下招呼。
于凡脸上却是有惑色,按道理像参加丧事这种事,同学应该不会跟着过来。他倒也没多问,毕竟,人家来,诚意显然很大,便只是大致问了下,“林穗宁,周同学也过来参加爷爷葬礼?”
林穗宁愣了下,她和周星野的关系只有楼楼知道,于凡忽然这么一问,她才意识到带着周星野过来,的确有点奇怪,站在祠堂门口,一时半会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于凡这个问题,只能紧张地看着周星野。
周星野却是早察觉到了,他缓缓说道,“林穗宁的论文要改一些字眼,她的导师让我拿过来和她说下,没想到碰上于爷爷的葬礼。刚在村口听大家谈论,说于爷爷在村里是很受大家尊敬的一位老人。我就和林穗宁说,也过来祭拜下,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们。”
于凡忙说道,“不会,你能过来祭拜,我们要感谢才是。”他走到里面的公桌上,在一个红色袋子翻出一枝绿色叶子的植物,“林穗宁,这是仙草,你帮周星野戴上。到时周同学回去,你们一起拿着仙草叶泡下水,洗把脸,再走。要记得。”
林穗宁点了点头,她找了个别针,帮着周星野把仙草别到了胸前。
“周同学,这几片放裤兜里,胸前的容易掉。”于凡又从红袋子拿出几叶仙草。
周星野接了过来,朝于凡点头道,“麻烦大哥了。”
于凡朝他关爱地笑了下。
“叔叔,二哥,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和大哥守着。”林穗宁走了进来。
于博正站在祠堂偏门吸烟,他将烟仍在脚下,使劲踩了下,忽然走了过来,盯着周星野看了几眼,目光似乎带着挑衅,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
林穗宁挡在周星野面前,有点警惕地看着他。
于凡赶紧说道,“二哥,这是林穗宁同学,顺道过来祭拜下爷爷。”
于博忽然冷冷笑道,“顺道,那真是有劳了。”
周星野手插在裤兜里,看不出神色变化,只不过目光也盯着于博,淡淡说道,“应该的。”
于博有意无意地睐了林穗宁一眼,便几步朝祠堂门口走去。
叔叔摇了摇头,“这孩子,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劳烦你们了。”
于凡烧好香,便走到二婶旁边,低头细声细语地和她说着话。
林穗宁一支一支地,数了十支香,放在蜡烛上面,认真地点着火。
烛光映在那张始终苍白安静的脸庞上,周星野缓缓走了过去,轻声说道,“林穗宁,香都点着了。”
林穗宁“嗯”了一声,她数了五支,递给周星野。
两人一同跪在地上,朝于爷爷拜了三下。
“周星野,三支插在香炉上,另外两支查到门口。”林穗宁像是忽然想起一样,转过身子提醒周星野说道。
周星野点了点头,“我跟着你。”
祠堂前,月池边。
入土为安,恍如隔世。
烈日灼着火,纸钱一沓一沓地投到火堆里,灰烬飞向了天,最后又落到了地面和池水里。
女人的哭声,跟着棺木,随着仪仗队,好像成了很久的事。
众人聊着天,烧着纸钱。
婶婶看于凡心情一直很沉重,走了过去,娴熟地苦口婆心说道,“你爷爷去世也为我们考虑,直接就走了,一点都没有麻烦子孙。”
于凡点了点头,“知道了,婶婶。”
村里年长的老爷爷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望着祠堂后山,忽然感叹道,“于河啊,也不说一声,上次那盘棋还没下完呢,山上种的那棵柿子树,今年刚好可以结果实了。”
林穗宁赶紧走了过去搀扶着他,“于爷爷,这里火太大,又晒,您进屋休息。”
老爷爷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用难过,看到没,几乎整个村每户人家都有代表来上香了,没邀请的也来了,还包了红包,都是心意。你爷爷,含笑九泉的。”
“是啊,小时候不家里穷吗,有一次站在买糖葱博饼面前看了好久,是于爷爷掏着钱,给我买了一块。”一男子说道。
“还有,我老婆大半夜生孩子时候,找不到人帮忙,还是于叔赶紧找了辆三轮,推着拉着一起送到医院,要不,我老金就断后了。”又有人说道。
“我那兔崽子当初死活不肯读完高中,也不知道于叔怎么劝的,最后总算混了个高中毕业证。”又有人感叹道。
“……”
周星野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入了土,便算道了别。
阳关道,阴间路,各自走。
村民们纷纷散去。
奶奶老厝里,却是一阵吵闹声。
“周星野,你在这里,我过去看看。”林穗宁本来和大家说了声,正准备和周星野回学校。
周星野颔首,“把书包给我。”
“凭什么,把老屋留给他们。”阿姨怒不可遏的吼叫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行了行了,那老屋也没多少钱,阿弟没怎么读书,赚不了多少钱,现在都还没个房。”
“人家赚不了钱,哦,我们家还负着几百万的债,这么说,于骏,你是觉得咱家很富,是吧。”
“我不是那意思。”
“不是那意思,哼,长子反而分不到,次子倒有了,什么理。”
“秀航,你们那栋房子那么大,我们这个老屋,不就图个容身之地。”婶婶的声音胆怯说道。
“你们的老屋,现在还没定。我们那个房子,要住五个人。”
“那林穗宁也不是于家的,那房子以后就给于凡和于博。”
“房子房子,我真他妈有一天干累了就把房子卖了去抵债。我没日没夜地干,图个什么啊……”
“好了,别说了,回家。”
“回家,于骏,你叫你弟过来啊,他一个大男人,还躲起来了。没理了,不敢出来,是吧。”
“……”
林穗宁站在屋子门口,感觉这个时候进去,好像不大好。
于博和于凡忽然走了过来,估计也是听到吵闹声。
“杵在这里干嘛。”于博见林穗宁站在门口,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嘴角叼着根没点火的烟,有点愠怒说道,“进来啊。”
于凡瞪了他一眼,看着林穗宁温婉说道,“没事,进来。”
林穗宁走了进去,却看茶具不知何时,已然摔了满地。
奶奶旁边放着一盒纸巾,早是哭成了泪人。
爷爷去世,她都只是掉几滴泪。
于凡赶紧走过去,坐在奶奶身旁安慰着。
“于凡于博,听好了,这老屋以后没你们的份。”黄秀航咬着牙说道,“偏心偏成这样。”
于博好像早知道,他看了于骏一眼,回道,“妈,爷爷的老屋不值多少钱。”
黄秀航却是即刻察觉到了,“好啊,于骏,你会做事,你们全家都讲好了是吧,就等着我点头。”
她竟是气得声音开始哽咽。
林穗宁赶紧走过去,轻声安慰道,“阿姨,别生气,伤身子。”
黄秀航红着眼,却依旧扯着嗓子说道,“当真是别人肉贴不紧,好,好,你们于家爱怎么分怎么分,能过过,不能过算了。”
于骏忽然吼道,“够了。”
“行,够了。”黄秀航喊道,“我今天就挑明了,以后照顾你妈的事,我一概不管,都由你弟去。”
奶奶即刻咆哮大哭,“早知道,我就跟着你爷爷一起走了算,剩我一人,没依没靠了。”
于凡赶紧给她扯了张纸巾。
林穗宁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类似遗书的纸。
是爷爷的笔迹,她认得。
林穗宁不住凝眉,见奶奶虽在哭却也不是特别撕心裂肺,大致也猜到了一些,她缓缓问道,“叔叔,是爷爷决定的吗?”
于骏点了点头,“刚你奶奶收拾东西时候,从你爷爷抽屉里发现的。”
奶奶不住点头,多看了林穗宁几眼。
“阿姨,奶奶也不知道。”林穗宁安慰道,声音有点哽咽。
黄秀航冷笑,“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奶奶拿着纸巾擦拭着泪水,对着于凡说道,“凡凡啊,你爷爷没和我说啊。”
林穗宁缓和说道:“阿姨,爷爷太突然了,他,兴许来不及和奶奶说。”
黄秀航:“行行,爱怎么着怎么着,以后有什么事也别叫我管,我这个外来人就不阻碍你们了。”说完,便是摔门而出。
“奶奶,我先回学校了。”林穗宁想到周星野还在外面等着。
于奶奶即刻利索地站了起来,走到挂钟下面,打开米桶,从里面拿出一些酥糖和糖藕,“你爱吃甜,这个带到学校去,也给你外面那个同学带些。奶奶不能吃太甜的东西。”
林穗宁点了点头,“谢谢奶奶。”
婶婶也上前,谄着脸笑道,“林穗宁,听说你毕业工作考了个好单位,真行啊。给你叔叔长脸了。”
林穗宁很少与这位婶婶说话,从小,她也爱搭理不搭理自己。这次回来,竟然好几次找了自己说话。
“婶婶,我先回去了。”林穗宁礼貌地回了她句,便往外面走去。
于博朝她背影看了几眼。
“周星野,我们回学校。”林穗宁看着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人。
“林穗宁。”于博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叫住了她。
林穗宁侧着脸,“有事吗?”
于博显然给她的语气和神色激怒了,“怎么,我还不能叫你了是吧。”
林穗宁没说话。
周星野走过去站在林穗宁身边,眼神带着警惕意味。
于博转过身去,回头看着林穗宁说道,“从一回来你就不对劲,有什么事就说,别给我整阴的。”
林穗宁把酥糖和藕塘放到书包里,看着周星野说道,“我过去下。”
林穗宁跟着于博,不觉走到了老厝后爷爷原先的菜地。
“怎么,周星野同学不在了,还不能说是吗?”于博目光盯着林穗宁。
林穗宁侧过脸,看着那片熟悉的菜地,“和他没关系。”
于博“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很不满我。”
林穗宁握紧了拳头,手指节捏得“咯吱”作响。
于博捡了两块小石头,朝菜地旁的小渠沟扔去。
“你不觉得过分了吗,二哥。”林穗宁一字一句地说道,“爷爷去世了,我比你还先到。”
似乎给戳到痛处了,于博将剩下的一块石头狠狠地抛了出去,“是,你比我有出息。爷爷的笛子,你学会了;爷爷说要读书,我读不进去,你读进去了。现在,爷爷的葬礼,你都比我先到了。你有能耐,赚钱比我还厉……”
她话还没说完,林穗宁一脚直接踹到了他肚子上。这打人的功夫是于博教她的,只是没想到有一日,会用到教的人身上。
“你在赌钱是不是!”
“爷爷都去世了,你还在赌钱,于博,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居然刷信用卡去赌钱,你到底要怎样?”
“大家都那么努力,爷爷很老了,很老了,你知道吗,他都九十多了,他还在钓鱼,帮忙赚钱……”
林穗宁拳头不断地往他砸去,眼泪不觉跟着碎了一地,她猛地揪住于博的衣襟,“你到底知不知道错,为什么就不能改了?为什么?”
于博不知何时抓住她的后衣领,猛地一拽,把林穗宁推到了菜地里面。
“错!我哪里错!我有什么错!”于博朝着她大吼道。
“是,你能耐,你帮忙赚钱还债。帮忙,你只是帮忙,懂吗,我呢,我是什么,父债子还,欠的钱,我天经地义要还,爸还不了,我和大哥就要接着抗。”
“爸妈都会老,我们要养着。大哥性格老实,身体有伤,他就那样了。林穗宁,你若抗不住了,你可以走,我呢,我走不了。”
“你到底明不明白。”于博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我到底有多难。”
林穗宁从菜地爬了起来,跌了满身的土。
林穗宁目无表情地看着他,“所以呢,你就自暴自弃。”她扶着手臂,竟是冷笑了一声,“于博,你当不会天真到,以为可以靠放手一赌就还完所有钱吧。”
于博显然给她激怒了,抓住她的手腕,捏紧了拳头。
“混账东西!谁教你这么说话了,你那位周同学是吧。我看他挺有钱的,你是不是打算和他睡几晚把债还了。”
林穗宁脊柱猛地一阵冷汗颤栗,她手指甲几乎嵌入掌心肉,一脚,便将于博踹倒在菜地上,整个人扑了上去。
“王八蛋,好啊,教你打架倒是用到我身上来了是吧,读了四年书也没忘记。”
“你干嘛要说他!你不能说他!”
“你错了就认,就改,从小到大,事事都要争强,有用吗!”
“没用,有用没用不用你管,我爱怎么着怎么着,没人要你多管闲事。”
“我晚到了又怎么样,我是办正事去了。你呢,爷爷还没入土,就和周同学搂搂抱抱……”
“你……”林穗宁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她猛地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即刻清醒了过来。
林穗宁几乎是带着哭腔喊道,“我们没有,我很难过,他只是在安慰我。爷爷去世了,我不会这样的。”
于博似乎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狠狠地骂了一句,“狗熊的,你到底是去读书还是去少林了。”
他将林穗宁从自己身上推开,两人都毫无顾忌地坐在菜地上面。
青菜一片狼藉,两人也是。
于博顺腾摸了一个番茄,在本来就满是泥土的衣服上随意擦了下,狠狠地咬了一口。他斜着眼朝林穗宁看了一下,见她始终低着头。
四年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站在他身后,需要他保护的妹妹了。他教她打架,现今,她也敢和他动手了。
忽然,林穗宁缓缓又坚定地说道,“信不信随你,我说了,我会帮忙,就会帮忙。”
于博注意到她的身子在微微战栗。
林穗宁声音变得哽咽,她努力克制住隐隐的颤抖,轻声说道,“哥,你们是我家人。”
于博咬着番茄的嘴忽然停止了动作,须臾,将带着泥土的番茄一口吐了出来。
林穗宁慢慢站了起来,往回走。
“回来!”于博吼道,“我还没说完!”
林穗宁径直往老厝走去,没搭理他。
于博用力地将半个番茄掷到了菜地上,整个人忽然直接躺在菜地上,闭着眼,胸口却是在剧烈起伏。
周星野站在菜地后面的小片竹林后,安静地听着。
两人方才声音有点吵闹。他第一次听到林穗宁这么大声地说话,第一次看到她打人,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发脾气。
林穗宁和于博情绪激动,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周星野抬眸看着林穗宁白色校服的背影,都是菜泥的痕迹,他轻轻地跟了上去。
林穗宁到后,发现周星野不在原地,莫名地心慌。
一个小孩子走了过来,见她满身污泥,不住笑道,“姐姐掉泥沟里了。”
林穗宁赶紧抓住小孩子的肩膀,紧张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个大哥哥,穿着黑色休闲服,长得很好看,刚刚站在这里。”
小孩子摇了摇头。
林穗宁的脸色由于这几日疲惫伤心本就苍白,这时却是更加毫无血色。
“林穗宁。”一低沉有力的声音轻轻从身后道出。
林穗宁急忙转过头,“周星野。”她迈开步伐走到他身旁,“你去哪了,我以为……”
周星野微勾着嘴角笑道,“以为什么。”
她以为他先走了。
林穗宁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
周星野轻声说道,“刚刚有位阿伯见我生得人高马大的,又站在这里没事,便招呼我去帮忙搬桌子椅子。”
林穗宁笑了下,“不好意思,周星野,辛苦你了。”
周星野忽然凝眉,“林穗宁,你能不能别老对我那么客气。”
林穗宁不住一怔。
“怎么一身都是泥?”于凡正好走了过来。
“叔叔,大哥。”林穗宁这才认真地朝自己身上看,却是,惨不忍睹了些……
“刚刚,不小心在菜地跌……”她还没解释完,于博也顶着满身菜泥走了过来。
于凡看了看于博,又看了看林穗宁,“于博,你怎么也……”
于博不耐烦道,“去菜地,不小心跌的。”
两人,一起去菜地,跌倒?
于凡还想问,于骏却是上前一步,拍了拍林穗宁肩膀,“去你奶奶屋里换下衣服,赶紧去坐车,别耽误时间,你同学还在等你。”
林穗宁换了套干净衣服,和周星野沉默地走在乡村小路上,路过一棵老榕树,她忽然站立,手轻轻地抚摸着老榕树粗大的树干。
周星野没说话,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只是,目光始终在那人身上。林穗宁始终没有转身,半晌,她轻声说道。
“周星野,你明白为何我不愿你帮我了吗?两情相悦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了,我不愿让我们的感情,沾染上一些不该有的东西,还要再去经受考验。”
“我希望,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就这样,简简单单,长长久久。”
她知道,他一直守在她身旁,方才与于博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周星野从身后抱住了她。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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