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的男性仿佛还未完全进化为人类,总是掩饰不了旺盛的、甚至卑劣的**,用短暂而浅薄的阅历和毫无艺术性的想象力羞辱女性——同学与老师是最容易被伤害的群体,幸亏无人在意他们的思想,多数时候并不会对某人造成实质性的困扰与伤害。
但是,真的很恶心。
“垃圾。”
红砖宿舍的背后是一栋现代化的五层楼房,那是鲜少开启的多媒体室和实验室,来往的师生并不多,又有路灯、高矮不一的树干与灌木影影绰绰的遮掩,五条悟不想处理家族事务、不想上课、不想沐浴在女同学憧憬目光下的时候,就会爬到这边的一颗歪脖子树上打发时间,一直到饭点再拍拍屁股前往食堂。
倒也没人管他,五条家的人只要看见始终占据第一名的成绩单和盈利愈多的资产就不会多话,学校在家庭不配合的情况下,又见五条悟毕竟没闹出什么严重的违纪问题,也无从下手,两方都心照不宣地放任他逃课早退。
五条悟什么时候管这种事情了?
被十七岁的一米八的青少年踩着背趴在泥土地上的感觉并不好受,勉强站着的眼镜框还是畏畏缩缩的姿态,即便五条悟根本没关注他也不敢跑走,只能在心里疯狂嚎叫,对五条悟的怒火感到匪夷所思。
“你不服气?”
五条悟像是会读心一样,若有所感地偏过头,墨镜顺着鼻梁微微滑落,露出一双清冽的蓝色眼睛,眼镜框在这样冷漠的眼神下都要哆嗦起来了,再无力吐槽那些吹捧这双恶魔一样的眼睛的女生,惊慌又恐惧的把嫉妒踩碎再吞进肚子,万万不敢让五条悟看出他的情绪。
事实上在今天之前,五条悟对他们根本没有印象,过人的记忆力让他记住了全班的名字,但他对这些或平庸、或优秀但不出众且未来必定毫无交集的同班同学没有一点兴趣,没有一张脸在他的心里留下记忆。
他对那些谄媚,亦或公事公办的老师也没有好感,只是……
你确实是一位好老师。
五条家的产业涉及各行各业,也有族人涉足政界,在教育界亦有脸面。
五条悟在高中之前一直接受家庭教育,千篇一律的庭院,死板无趣的教条,来来往往授课的老师都中规中矩,因为长辈的要求,除了课业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交流。
五条悟其实早就学习了高中课程,入学前已经接手部分家族企业,在拥有实权的情况下,以“体验生活”的名义来到学校读书。
没多久就后悔了。
当时,你正因为过于公正地处理了一起校园霸凌事故——让一个公子哥背上处分,被校方从管理层调到一线执教。
愤怒与不满是必然的,但在你探访已经转学的受害学生时,看到他们一家人感激的、温暖的微笑,重新燃起希望的生活,依然坚定了保护学生,引导学生走上正路的信念。
你无意迫使五条悟规规矩矩地旁听对他而言已无用处的文化课,只是不让他影响其他按部就班的普通学生。
但是,五条悟是一个没有明确的自我的学生。
并不是说随波逐流、没有自己的思想,他甚至可以说自信到傲慢,但你望向那双被赞誉的“苍天之瞳”深处:“悟君,你讨厌正论?”
“老子最讨厌正论了!”
你没有指责他态度随意,语气恶劣的肯定,侧过身避让经过走廊的抱着一摞作业的学生。比他年长十五岁、从事教育工作十年的女性,即使在健康的生活状态和良好的心态的护养下,皮肤也因为年龄渐长、以及长期接触粉笔灰尘已经有些粗糙了。
“那么,悟君的理论是什么呢?”
那一次谈话因为按时工作的预备铃留下一个遗憾的尾巴,一直到五条悟退学回家继承家业,你都没有收到这个骄傲的学生的答案。
而现在,你只是拧眉站在医务室门口,浓郁的酒精气味刺激着鼻腔,五条悟冷淡地抱着胳膊靠在墙边,你这才发现,他比入学时更高了。
作为女性,身高一米七五的你在这个国度明里暗里受过不少嘲讽,“天空树”几乎和游戏里的头衔一样戴在你头上,倒不觉得愤怒与羞耻,看到五条悟如今比你还高半个脑袋的,还能把这段过往拿出来开个玩笑缓和气氛,“老师总是被叫做‘天空树’,现在看来,五条同学有望摘下‘东京塔’的称号呢。”
五条悟不为所动,虽然稍微偏过头看了你一眼,依然抿着唇不肯开口,你并不着急,还进去问了下这两个学生的情况,并与他们的家长取得联系。
等你出来,五条悟拽过你的胳膊,脸色很不好看,表情很凶地隔着墨镜瞪着你:“不知道等我家的人过来?”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两个学生到现在都不敢说出事情的经过,你瞧他们躲闪的眼神,只觉得头疼,既然五条悟愿意开口了,你跟着他到对面的办公室坐下,干脆地询问,非常信任他不会说谎的骄傲,之后也好向受伤学生的家长解释。
五条悟一下哽住,在你探究的眼神中摘下墨镜,烦躁地揉乱雪色的短发,咋舌后几度犹豫,最终勉勉强强、跟被什么人追赶一样快速吐露出几个音节。
然后在你困惑的疑问后像是被逼迫着露出肚皮的猫咪,有些受不了一样的高声抱怨:“你是笨蛋吗?是白痴吧!”
“对老师要有礼貌哦。”你回想了一下他刚才的话语,心中一时复杂,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最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咖啡糖,“谢谢悟君。”
五条悟就像被顺毛撸了一把的猫一样,轻哼一声接过糖,颇有些嫌弃地盯着糖纸上颜色暗淡的咖啡豆,但是在对方家长到来前,糖块已经完全融化了。
最后在五条家律师的震慑下、以及足够额度的赔偿金,这件事草率结尾。你在事后观察了一阵那两个学生的状态,发觉他们虽然性格变得谨慎、安静了一些,但归根结底没有留下心理阴影,在班级中也没有遭到排挤,便暂且放下心来,和接任的老师交接工作。
——五条大少爷退学了,五条家新成立了一所学校,小、初、高皆有,在接收家族适龄学生之外,电视、广播中铺天盖地的宣传,声势浩荡地招生。而你被前学生、现顶头上司挖来担任高中部校长。
这之后,你和五条悟不可避免地有了更多接触。
曾经的学生如今左右着你的工资,也没什么不自在的,你在参加工作一年后就放下了学生时的清高自傲,坦率地接受了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的事实。
没有痛苦和挣扎,一觉醒来,吐出嘴里的泡沫,看水流顺着洗手池的瓷砖旋转着流下,就这样与自己和解。
但是,始终坚持着的教育理想为你平淡的人生涂抹上一点明亮的色彩,在与五条悟相处的过程中,为他冷冽的蓝色眼睛点上了属于你的颜色。
五条悟并不后悔邀请你跳槽,尽管这样一来彻底斩断他和你之间的某种可能——道德感极高的你无法接受师生恋,思想成熟的三十二岁的你也不愿意和未成年的上司“办公室恋爱”。
说起来很不可思议,连五条悟自己走在学校的时候也觉得惊奇,他竟然真的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律师的孩子不再是律师、工人的孩子不再是工人,这样打破这个国度某种约定俗成的“规则”的道路,就是他当时未能回答你的“正论”,属于五条悟的正论,也只有五条悟能够实现。
“老师完全奉献给学生了呢。”
二十八岁、彻底清洗并掌控五条家的成熟家主不成熟地窝在沙发里,一米九的成年男人那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大咧咧地横亘在茶几前,在你和招生办的老师结束通话后,侧过头专注地看着你垂下眼打字的样子,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这样肉麻的话真不像你说出来的。”
时至今日,四十三岁依然未婚、将当初只有零星几个五条族人的学校发展至如今规模的你放下手机,给他斟上刚萃取好的咖啡:“自己加糖。”
五条悟眨眨眼睛,乖觉地接过杯子和方糖罐,搅拌着滚烫的咖啡,状似忧愁地叹息,“老师当初还专门喂我糖,等我退学后就成了明日黄花。”
他这十年间虽然忙于事业,时常与你在办公室对着文件熬到黑夜初明,但其中的疲惫与烦躁都没有在脸上有所展现,不穿西装的时候混入大学生中也不觉得违和。现下端正坐着对你露出撒娇一样可怜又讨好的笑容时,简直和十七岁那年一样,只是那时候少年意气,绝不可能作这样的姿态。
你收拾好咖啡机,忍不住被他逗笑,笑起来的时候不可避免看到脸上由时间留下的纹路:“我什么时候喂过你了?”在五条悟又要作怪前掏出一颗咖啡糖,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牌子,包装顺应时代的变化,更鲜亮一些,明晃晃映在五条悟清亮的眼睛中,“二十八岁的小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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