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石榴直在床上躺了一月才好利索，身上和脸上的伤也都尽数结痂了。
只刚从冬月过来，她又一月未晒太阳，一身皮子更是如白玉精工雕琢过一般，玲珑剔透，才叫那些浅粉色的小疤痕显了出来。
这一月里也发生了好些事，有杨力这个耳目，又有凌镜三五不时的来看她，外头的事石榴一点也没落下。
沉寂了一段日子的大梁新君终是出来回应了，只说先前是自己听信奸佞谗言，又年轻不够稳重，一时动了怒才发了令，要与大齐重修旧好，两国的百姓也能安居乐业。
至于神仙膏一事，还需要大齐查明后给大梁一个交代，毕竟这毒物确实是从大齐传过来的。
最后还提到六月建彰帝四十大寿时他会携大礼亲来朝觐庆贺，以示诚意。
两国为邻几百年，多处于交战或恶语相向的关系，这回大梁新君竟说要亲来大齐，就是田埂上的老汉灶间的老妪街头巷尾的角童都说想瞧瞧。
有了大梁打头，鞑靼、戎狄甚至南海外的蛮夷子们都要来凑热闹。
不过只有大梁和鞑靼是国君亲来，其他都是派王子和大臣做为使者代表。
消息一出，整个京都都沸腾起来了，这回时间充足，各州人马都纷纷动身往京都来赶热闹，比起上巳节远山道长开法会的盛况也有过之而不及。
说到远山道长的法会，他在会上所所说的那两件事如今仍占据着京都乃至各州大街小巷热议话题的榜首。
市面上各类珠子，只要是圆，混不吝是不是珠子了，价格都叫翻了一倍。
每日里往来青山观之人络绎不绝，捧着各种各样的珠子，一开始远山道长还亲自来辨认，现在都直接交给青山观的小道士了，冲着远山道长那句“必有重谢”，就是六部衙门门口的石狮嘴里含着的石头珠子都叫人扣走了。
轰轰烈烈得寻珠运动开展了一月，但仍毫无进展。
远山道长要找的那颗珠子，众人连见都没见过。
也并非没人见过，石榴就见过类似的，那蓝袍道士未了的手杖上就镶着一颗类似的珠子。
不过此事她自然是不会就这么说出去的。
远山道长**不离十就是实验室里的人，这么大费周章的找一颗珠子那定不是表面那套青山观祖传的说辞那么简单。
石榴养伤的这段时间，叫杨力给她找来了好多史记秘闻趣闻奇异事件等各类型的书给她看，从各方面各角度确实能证实远山道长真的活了两百多年，以往石榴只以为是三人成虎的传谣。
这完全不符合人会生老病死的规律，因而她对这位远山道长更好奇了。
就不知道他体内的灵魂是跟她一起穿过来的还是早两百年就穿过来了。
只是每日里想见这位老神仙的人能从京都排到南海外去，就算是监控一样的锦衣卫也不敢去青山观趴屋顶监视他。
在这时代，预计除了她这个另类外，其他人都对远山道长推崇得不行，包括建彰帝，亦是十分敬重他的。
那六个命格贵重、福气旺盛之人就不必说了，众人已是艳羡到眼红。
以一月为期的护法已经结束了，护法的六人已经各回各家了。
其中四人本是名不经传的，如今也是声名鹊起。
一是京都西城门守门的八品副参将屈恒的庶女，屈婵娟。
屈婵娟虽是庶出，但屈恒只有她一个女儿，一直想给她找个好婆家，无奈自己官职低末，女儿才情样貌又不显，一直拖到十八了还没寻到合适的婆家。
如今好了，多到挑不过来，贤妃所出的二皇子递来了橄榄枝，要纳她进府，屈家无有不应的。
二是在皇宫附近打更的更夫彭徒。
彭徒从他祖爷爷起都以打更为生，饿不死也吃不饱，前头讨了个婆娘，嫌他穷便和离另嫁了。
现在那婆娘哭哭啼啼的要回来，彭徒哪里还看得上，京都内外想要把女儿嫁给他的海了去了。
三是京都城东油坊的李家宗。
李家宗正适龄，又小有家资，清州崔家定下了，准备迎娶崔家偏房庶女。
最后一位是集市上卖烛火的黄老伯，住夹子巷时，石阿嬷常去他家买烛火。
半截入土的黄老伯叫街坊们供起来了，现在半个京城的人都去买他家的烛火，变相的想沾他的福气。
这四人都因这一遭青山观而改了命，剩下两位身份更高贵的更不必说。
谢家三房的门槛都叫上门求亲的人踏破两回了。
昨儿个建彰帝刚下旨，将谢黛容聘给太子做太子侧妃。
就是寿贞长公主都有人敢冒着触怒圣颜去问建彰帝公主能不能再嫁。
建彰帝不曾言可也不曾言不可，只因他觉得皇姐日后有个人一起白头也不错，免得她再想着阿力吉。
总之端看皇姐的意思。
他这般模棱两可的态度更是壮了朝臣们的胆，有人直接上四时院求亲了。
只不过都叫护卫打了出去。
因为寿贞长公主从青山观走了这一遭回来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昨日是一路叫抬着回来的，仿佛是撑着最后一口气一般。
医女和太医都来瞧过，病也没病，更没中毒之类的，只说有些虚脉，疲乏累损伤了元气，再加上有些心绪不宁，长公主又有了年纪，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日。
石榴看着双眼凹陷、脸色蜡黄、法令纹凸显、发间银丝斑斑，老了十来岁的寿贞长公主都惊呆了。
要知道寿贞长公主素日里是很主动保养的，这副模样活脱脱像去了一趟大牢受尽酷刑一样。
“知菊姑姑，殿下这是……”
知菊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怅然道:“殿下只说老神仙不让往外说，以免泄露天机，耽误老神仙修行，护法时是不允有人在身边伺候的，里头具体要做些什么我们隔着门也只能看个大概，殿下每日寅时起，夜里又常抄经书到子时，只能眼睁睁看着殿下日渐憔悴。”
石榴又看了一眼床榻，隔着床帐，只觉得那道丽影变得更薄了。
“其他人，也这样？”
她一语点醒知菊。
“倒也没有这样……”
知菊只以为是自家公主养尊处优惯了，一时间吃不了清苦才这样，但叫石榴这一问，她想起那六十岁的黄老伯出来时可是一副生龙活虎能犁二里地的模样，更遑论其他人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远山道长没有为难寿贞长公主的理由。
寿贞长公主活到现在只跟远山道长见过两面，近十年来更是消失在世人眼中，两人是八竿子打不着。
但寿贞长公主这副样子总不能是她自己折磨的吧？
石榴想的是等她养足了精神再旁敲侧击的打听一下那位远山道长。
寿贞长公主直睡了三天三夜才醒来，对青山观上的事却讳莫如深，闭口不谈，仿佛没发生过一般。
石榴也不好触她霉头，只能盼着凌镜那头早点有消息来。
说起二人从山谷中出来后，凌镜又带人从水下潜过去两回。
那山洞里用铁链锁着的石门倒是叫他们打开过一扇，可门的尽头又是门，而且越往里石门越厚重，也不是用铁链锁的，一时摸不到开关。
除非找一群壮汉来用蛮力开凿，但这显然不可行。
当然也不是全无收获。
据锦衣卫打探到的，远山道长有一件法器，在人前露过几回。
听说是两个轮子夹着一块铁板的模样，远山道长一站上去便能快速飞走。
石榴思索着，如果不是有夸大成分，那个“飞走”变成“滑走”的话，她心里倒有一个怀疑物品————平衡车。
*
四月初四，文殊菩萨诞辰，也是朱释姝的周岁生辰。
显国公府的帖子是早就送来了的，只不过有两份。
一份是大房的，恭请寿贞长公主去参加朱释姝的周岁宴。
一份是二房的，三日前送来的，邀请寿贞长公主参加二房嫡长孙女朱念儿的洗三宴，也是在四月初四。
前阵子，关了小半年的朱书林叫大理寺放出来了，据说已经戒掉神仙膏了。
但朱书林和陈婷夫妻二人不知为着何事大吵了一架，两人动起手脚来，朱书林推了陈婷一把，叫陈婷动了胎气，才七个月便早产了。
都说七活八不活，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婷生下女儿后，也对朱书林心死了，只管一心扑在女儿身上。
卢氏却极不满，当祖宗一般伺候这些时日，竟不争气的生了个女娃娃，朱重安也略略失望，故而两人都不将孙女儿当回事，只要陈婷抓紧养好身子，生个带把的才是要紧事。
洗三和大房的周岁撞到一天了，本就尴尬，公婆便说往后挪一天，避开大房。
洗三洗三，如何能变成洗四？
洗四洗四，四，死，更是不吉利。
陈婷哪里肯依，她还盼着好好办个洗三给女儿祈福请寿呢。
她闹了一场，得到的都是敷衍。
陈婷初为人母，最是护犊子的时候，哪里受得住丈夫和公婆这般对待自己用命生下的女儿，当即请人回平宁侯府搬救兵，叫亲娘来坐镇，压着这一家子鬼魅魍魉，一定要办这洗三宴。
平宁侯夫人原想厚着脸皮去问问王氏，不若合在一处办也热闹。
只王氏哪里肯？
往日二房种种还在眼前，并非说随着时间过了就过了，何况她闺女的周岁宴，公中可不出一分银子。
卢氏做得这般难看，还想来搭伙吃饭，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故而京都各家都收到了两份请帖。
寿贞长公主昏睡几日刚醒来，显国公府的宴会便让石榴替她去。
这章埋了好多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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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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