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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嘉朗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六岁那年被一对农村夫妻领养,可第二年夫妻俩生了个男孩后大冬天就狠心把席嘉朗扔在大山里,天寒地冻,席嘉朗差点被冻死,好在遇到了上山砍柴的养母,被养母带回了家。
养母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村妇女,朴实善良,丈夫在七年前一场事故中断了腿,熬了两年还是去了,留下养母和一个小席嘉朗六岁的男孩相依为命。
捡回席嘉朗那段时间其实是养母最艰难的日子,丈夫刚走没多久,家里欠了不少债已经揭不开锅,还有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不过三十五的养母已经熬白了头。
但善良的她还是将席嘉朗带回了家。
后来就硬生生靠着种地,编织这些体力活供两个孩子读书上学,养大成人。在席嘉朗高中那年,不知是谁传起了他是同性恋的流言,在那样封建偏远的小村庄,同性恋天生就是有罪的。
因此一家人都受到了村里人的排斥和欺负,轻则不加往来冷漠旁观,重则丢垃圾破坏农作物,羞辱殴打。
养母在一次保护席嘉朗不受欺负时被人推下山坡,还没送进医院便没了气……
那本是席嘉朗心中不愿提起的痛,他甚至以为那块疤痕会一直在心中腐烂扩散伴随他死去,可在遇到夏祁后,他仿佛黑暗中的人遇到了治愈自己的太阳。
席嘉朗仍记得第一次带夏祁回老家祭拜母亲,那时两人刚刚确定关系两个月。是个很冷的冬日,湛蓝的天空逐渐发白,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冷意,扑面而来,刺得脸发疼。
席嘉朗的老家是在京市下辖的一个并不发达小县城,群山环绕,因为近些年通了高速,现在回去只需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车辆渐渐远离城市,驶入幽静曲折的乡道,最终被层层山林遮挡,停在了山下一处空地上。
夏祁抱着两束鲜花从副驾下来,下车第一时间确认花束无恙后又将衣摆的褶皱抚平。刚转身打算去后备箱取水果,就被席嘉朗拉住了。
“我去拿就行。”席嘉朗贴心地将夏祁的围巾往上拉了拉,裹住了他大半张脸,又探向夏祁的手,确认他的手套还好好戴着。
“朗哥——”
夏祁动了动脑袋,艰难地从围巾里提出一截下巴,不满嘀咕,“你别把我裹那么严,阿姨会看不清楚我的,以后认不出我怎么办?”
心情仿佛蒙了层纱的席嘉朗被这温暖真挚的话语驱散,他戳了下夏祁的脑袋,哭笑不得,“乱想什么,不会,老实戴着。”
夏祁想再挣扎一番,眼珠在眼眶内轱辘轱辘转个不停,明显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见状席嘉朗眼中笑意闪过,温声哄道,“生病了我会心疼。”
夏祁立马抽出手堵住席嘉朗的唇,脸红红的,眼睛不住看向四周,没好气,“待会要去看叔叔阿姨,哥你能不能正经点?”
席嘉朗挑眉,“那阿祁戴不戴?”
“我戴我戴,行了吧?”夏祁嘟了下唇,投降了,伸手推了下席嘉朗的腰催促,“朗哥,去拿东西,快点!”
席嘉朗忍笑,顺着夏祁的动作去后备箱取夏祁准备的水果,然后带着他朝山上走去。
走了许久,两人才在一座合葬的墓碑前停下。
墓碑修建的时间并不久,是席嘉朗工作以后存钱重新修建的,遵循母亲遗愿将她和丈夫葬在一起。上面刻着“慈父丰长兴,慈母杨英之墓”,墓旁种了不少松柏,枝繁叶茂。
席嘉朗轻轻喊了声“妈”“爸”将水果放下。
其实,席嘉朗从来没有见过养母的丈夫,但在他心里,养母是他唯一的母亲,养母的丈夫便是他的父亲,这点永远不会变。
夏祁连忙弯腰郑重地将花束放在一旁。
“我来看您们了。”席嘉朗笑得很暖,“妈,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啊?你和爸都好吗?”
夏祁静静站在一旁,不出言打扰。
“爸妈,我想向您们介绍一个人。”席嘉朗温声说着,朝身旁夏祁伸出手。
夏祁见状了然立马搭上去,上前一步站到席嘉朗身旁,并肩而立。
“他叫夏祁,是我对象。”
这话一出,夏祁麻利扯下围巾露出一张完整的脸,笑得乖巧又灿烂,深深鞠了一躬,“阿姨、叔叔好,我是夏祁!”
席嘉朗瞥见夏祁的动作,无奈地勾了下唇却没说什么,继续道,“妈,你应该见过他吧,阿祁给我们画了很多合照,你每次回家就能看见。”
席嘉朗侧面看向夏祁,“今天我把他带来给你见见。是想告诉你们,阿祁很好,我很喜欢他,妈你不用担心我了。”
“我会过得很好的……”
席嘉朗独自说了很久。
夏祁始终站在一旁陪着席嘉朗,一直没松开两人交握的人,待席嘉朗结束,夏祁才开口。
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自己基本情况,兴趣爱好,连带着和席嘉朗养的猫都介绍了。
离开前,夏祁又拉住席嘉朗,看着墓碑上的人郑重其事,“阿姨,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朗哥,您放心。”
席嘉朗眼睛泛红,朝夏祁笑了下,他的小爱人总能给自己带来无穷的惊喜和温暖,他依赖自己,但同样支撑着自己。
两人原路返回,冬日山里温度低,夏祁露出的脸没多久就冻得通红,趁着席嘉朗没注意他又悄悄将脸缩了回去,看得一旁的席嘉朗失笑。
下山比上山轻松许多,两人没说几句便到了停车处,就算带着手套夏祁的手也冰凉,但被席嘉朗握在大手中,早就渐渐暖了起来。
夏祁反握住席嘉朗的手,轻声说道,“朗哥,下次来我们可以陪叔叔阿姨多待会儿,还可以带上大橘子。”
“我们再带几幅画给阿姨好不好?哥你下次来看阿姨提前告诉我,我今天都没有好看的画送叔叔阿姨……”
席嘉朗心仿佛被泡在暖洋洋的蜜水中,不禁抬手揉了下夏祁的头发,“好。”
听到这话夏祁仰面朝席嘉朗一笑,下一秒又惊呼出声,他将席嘉朗牵在手心的手抽了回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满脸懊悔。
“糟糕!朗哥,我的头发忘记染回去了!”
夏祁垂头丧气,将脸在围巾内埋得更深了,整个人蔫蔫巴巴的,“我刚才不应该把围巾拿掉的,万一叔叔阿姨看到不喜欢我……”
看着夏祁的反应,席嘉朗心软得一塌糊涂,将人抱在怀中,轻轻拍了拍夏祁的脊背,温声安抚,“宝贝,你这个发色很好看,我保证妈很喜欢你。”
夏祁立刻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席嘉朗,满脸好奇,“朗哥,你怎么知道阿姨喜欢?”
席嘉朗朝夏祁轻轻一笑,慢条斯理开口,“因为我喜欢你。”
夏祁瞪大眼,下一秒就转为羞恼,嘀咕,“才不是因为你……”
席嘉朗赞同地点点头,笑吟吟道,“那就是阿祁因为值得喜欢,没有人会不喜欢阿祁。”
“朗哥,你别说话了行不行,你多大个人了没个正经,上车!”萧瑟的林中夏祁红着耳朵左顾右盼,赶忙拉着席嘉朗快步往车走去。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以后我会代替阿姨照顾哥,席嘉朗,我希望你高兴。”
“朗哥以后一定不会再像以前,我保证……”
此刻比起山里的冷风湖边的夜风并不寒冷,吹过便能送来枕边人熟悉的橙花香,缠着席嘉朗的心泛起阵阵酥麻。不算明亮的路灯下,他却依旧能看清看夏祁脸上的温柔和认真,撩人心扉,无比动人。
夏祁一直如他所言。
想到这些席嘉朗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哥,很快哦。”夏祁偶尔看席嘉朗一眼,却能画很久,仿佛已经将他的形象印入脑海。
画画时,夏祁并非一言不发,时不时就会和席嘉朗说话引得两人之间更多温语,而席嘉朗始终没大动作,就连回应嘴唇只掀开一个极小的缝隙。
除了某些事,席嘉朗无疑是个非常细心周到的恋人,他总是愿意陪夏祁玩些以前从未接触过的活动,记着两人每个重要的日子,时不时就给恋人带些小惊喜……
处处无微不至,细心体贴。
夏祁飞快给画上的剪影结尾,随后奖励在席嘉朗脸颊落下一吻,“朗哥辛苦了。”说着满脸期待地将小小的画册递到席嘉朗面前。
只是一个轮廓,以简单的线条勾勒,却足够生动,生动到席嘉朗看到这幅画便能感觉到画中的自己是笑着的,而且夏祁还在上面加了颗小小的爱心。
席嘉朗不禁赞叹,“阿祁画得越来越好了。”
夏祁紧挨着席嘉朗,身体微微靠在他身上,听到这话,笑盈盈问,“那哥喜欢吗?”
“喜欢。”席嘉朗立即点头。
“喜欢就不要老是皱着眉啦。”夏祁用指腹抚了下席嘉朗的眉头,“哥,你出差回来后总是忧心忡忡的,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席嘉朗知道小恋人敏锐细致,感受到他的关怀心中一暖,屈指蹭了下夏祁微红的鼻尖安抚,“阿祁放心,不是大事,我能处理。”
毕竟自己的梦实在怪异难以解释,而且席嘉朗也不愿让感冒还没好的小恋人担忧。
“哥你这凡事自己抗的毛病什么能改?”夏祁没什么气势地瞪了席嘉朗一眼,但也明白了席嘉朗的意思。
席嘉朗什么都好就是老是把担子往身上扛,老想保护自己就差把自己塞在他的安全地带藏起来了,是不是忘记两人见面时自己是在揍人呢?
夏祁又心疼又无奈,但他也知道这是因为席嘉朗早年经历的缘故,心底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急不来……嘴里无伤大雅地置气道,“真是讨厌,我要去妈那告你状。”
席嘉朗眼一抬满是笑意,面上故作苦恼,“以前欠的还没罚完呢,阿祁饶我一次好不好?”
夏祁实在没绷住,噗嗤笑得前俯后仰,“我不管,加上!”
席嘉朗揽着人轻轻地笑,“行行行,阿祁说加就加。”
闹了一会儿,夏祁敛起笑意,靠在席嘉朗怀中认真道,“朗哥,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他一遍一遍地许诺,不耐其烦。
席嘉朗心脏顿时酥酥麻麻,每一次跳跃都带着甜意。
遇到夏祁之前,他曾以为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在一起要磨合很长时间,他预想中的恋爱就是自己好好照顾另一方,尽自己所能给他提供舒适的环境。
但和夏祁在一起后他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两人很合拍,不管是哪方面,席嘉朗本身就是周到细致的人,而自己的恋人在随心所欲漫不经心的皮囊下同样有一颗温柔细致的心。
席嘉朗不必时刻迁就他,也不需时时照顾他,甚至不用紧绷着神经披着在外的皮囊,很容易就收获满满的情绪价值。
在夏祁面前总是轻松的,温暖的,就连偶尔升起的小摩擦都会在夏祁那变成小情趣。
席嘉朗发现,曾经他预想的尽自己所能照顾恋人,给最好的生活和心境夏祁其实并不需要。相反席嘉朗有时候的一道菜,一次陪伴,一个吻或拥抱,甚至是两人简单的交流就能逗笑他。
他从没想过自己这样的人会过遇到这么好的爱人,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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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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