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造船厂这样级别的企业，保密措施非常严格。即便上官云是受邀而来，三人在进入厂区大门的那一刻，也被要求留下身份证件和所有的电子产品，接受堪比机场安检的严格检查之后，才被放行。
谢知意多少有点心虚。他的身份证件本身是真的，但住址和年龄都是假的，是为了进入研究所打造的假身份。不过他觉得，造船厂的管理虽然严格，总不至于连自己的身份都能查出来。
顺利进入厂区，昨天吃饭时见过的徐总工将他们带进了会议室。谢知意这才发现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团队已经到达，带队的是一位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学者，和上官云非常熟悉的样子。
肖宁凑到谢知意耳边小声说：“这是N大的朱教授，专业是海洋生物学。那两个是他的博士生，应该都在毕业后留校了。”
上官云跟朱教授寒暄几句，转身看向他们俩：“我的博士生肖宁你见过。这是我新招的硕士、谢知意。”
谢知意跟着肖宁一起向朱教授团队打招呼，对面三人看他的眼神明显透着惊奇。朱教授笑呵呵地说：“虽然是硕士生，看样子上官打算按照博士的标准培养啊。不简单、不简单。”
谢知意心里一阵尴尬，表面上仍然笑得乖巧：“您夸奖了。上官教授带我出来见见世面，我很高兴能有机会认识您。”
上官云不经意似地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谢知意在深海机器人方面很有想法，也许很适合我们这个项目，所以带他来看看。”
求索海洋研究所、N大海岸学院、还有东南造船厂，三家联合筹备了一个大型科考项目，计划前往南太平洋尼莫点进行海底矿物勘探和海洋生物科考。
这个项目耗资巨大，包括打造一条全新的科考船，从上官云回国之后就着手进行准备，现在已经到了阶段性节点。
徐总工介绍：“目前主体建造已经全部完成，按照进度，船会在三个月后正式下水。如果试航成功，就可以出发前往南太平洋。所以，团队招募的工作，可能也要提上日程了。”
上官云的声音依然平静，隐隐却能听出一丝喜悦：“团队招募工作已经在进行了。这部分由求索科技公司负责。我的合伙人将在下个月回国，在国内展开后续工作。”
朱教授热切地说：“这个项目能实现，多亏了上官教授牵头。在国内海洋学界，能够完全依靠非官方力量组织这样规模的科考行动，这还是头一次。如果能够取得预期成果，一定会推动海洋科学事业迈向新的阶段！”
上官云淡淡回答：“您先别激动，我们目前的进度还差得远。希望大家通力合作，一起促成这次的科考计划。”
三方讨论了许多细节问题，重点仍然围绕着科考船的建造和搭载配置的问题。肖宁和朱教授的两个学生都能部分参与，唯有谢知意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他都想不通上官云到底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个科考项目他从未听说，不知是不是在研究所内也属于比较保密的项目，知情者不多。自己一个硕士新生，课题都还没开始做，在这么大的项目里能起什么作用？
他并未因缺乏参与感而走神，相反，因为是自己不了解的领域，听得格外认真。偶然几次与上官云视线相交，他甚至觉得教授的美貌不如知识来得美味。
讨论了一个上午，会议记录密密麻麻写满了十来页A4纸，谢知意自己的笔记也不知不觉写了很多。中午吃饭时，肖宁翻了翻他的笔记，夸奖他：“师弟你也太认真了吧？写得可真仔细啊。”
他这一说，朱教授的两个博士也凑过来看。两人一个姓章，一个姓胡，毕业后留校入职，是朱教授团队重点培养的青年教师。
章博士饶有兴味地看着谢知意：“难怪硕士一年级就能被上官教授这么看重。哪个导师不喜欢聪明又努力的学生啊。”
肖宁骄傲地说：“那可不是。我们小谢的开题报告可是被教授钦点为‘优秀’呢！”
胡博士笑：“我们在夸你师弟，你骄傲啥？又不是你的学生。”
肖宁“啪”一下双手抓住谢知意的肩膀：“师弟被夸奖，师兄与有荣焉。”
几个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谢知意无意间靠在肖宁身上，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一名心无旁骛、即将走上科研之路的硕士新生，气氛纯粹而美好。
来自隔壁桌的犀利目光让谢知意回过神来，扭头对上的却是上官云的眼神。教授好似被他们的说笑声吸引，不经意地看了过来。
谢知意想起那句“不禁止谈恋爱”，下意识地坐直身体，拉开了与肖宁之间的距离。
他不是来谈恋爱的，尤其不是来跟肖家少爷谈恋爱。可是这个研究生，他到底要不要认真念完呢？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胡博士又说：“对了，这次怎么没见上官教授带周博士啊？这个项目之前不是周博士在对接？”
肖宁抓了抓头发，干笑两声：“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教授也没说什么。可能师兄有别的工作安排？”
原来肖宁也不知道。谢知意回想起出差前，周传鸿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重要工作的样子，对他们要跟导师出差表现得也很正常，倒像是完全不知道他们要来造船厂？
找了个机会，谢知意偷偷跟肖宁说：“师兄，咱俩这次出差的具体内容，回去最好不要在大家面前讨论吧。也别说我们是来造船厂了。”
“为什么？”肖宁显然没明白。
谢知意轻轻咬住下唇，小声说：“我担心大师兄知道会不高兴……”
肖宁沉默片刻，愤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叫人欺负你的，谁也不行！”
谢知意心里想着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自己只是不愿惹事罢了。周传鸿那种段位，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扭头却见上官云从包厢里出来，目光在肖宁搭着他肩膀的胳膊上扫了一下，又淡然挪开。
稍事休息后，徐总工亲自带着他们去船坞参观。肖宁接过安全头盔，边戴边激动地说：“我第一次进船坞哎！真没想到能亲眼看到造船的过程！”
谢知意也没进过船坞，更没有戴过安全帽。他脸小，头围也不大。厂里给的安全帽是统一尺寸的，戴在头上有点晃，显得滑稽又可爱。
他正在琢磨该怎么调整才对，一双温暖的大手忽然接管了帽带，带着他转了半圈。
“要这样弄。”上官云的声音淡淡的，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可又很好听。
谢知意对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超近距离大脸毫无心理准备，愣愣地任由上官云帮他调整头盔，三两下便弄得服服帖帖。
近在咫尺，上官云脸上的一颗痣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谢知意眼睁睁看着上官云垂眸，睫毛又长又浓密，左眼的眼尾有一颗非常非常小的痣。
上官云倏地抬眼，与谢知意来不及收回的目光结结实实撞在一起。谢知意觉得自己的心剧烈地抖了一下，他把这归结为被吓的。
深邃的瞳仁，犀利的眼神，毫无笑意。刚才的垂眸看起来有多柔顺，现在这样笔直地盯着就有多吓人。
上官云盯着他看了几秒，转身又去检查肖宁的头盔。谢知意这才偷偷吐出憋在喉咙口的一口气。
船坞的壮观宏伟超过了谢知意的预想。在一个无比空旷的厂房里，长度超过150的科考船如同准备登基的女王，安静而庄严地端坐在梳妆台上，任由工人们忙忙碌碌为她进行最后的梳妆打扮。
谢知意和肖宁一起发出惊叹，章博士和胡博士也兴奋地谈论“看起来都快要完成了嘛！”“进度好快啊！新船一定很棒！”
朱教授也表露出兴奋的神色，拉着徐总工问东问西。唯有上官云仍然是那副波澜不惊没有情绪的样子，微微仰头，双手负在身后，不知在看什么，更不知在想什么。
谢知意走近他，轻声问：“教授，这艘船有名字吗？”
上官云：“没有。”
男人稍稍转头分给他一部分视线：“你想给她取名字？”
谢知意笑了笑：“我觉得可以叫‘上官女王号’。”
上官云：“……”
谢知意笑着说：“上官教授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心爱的女王呢。”
他的本意只是调侃。上官云盯着一艘尚未完工的船，看起来都比对人要有温度有感情，真是白白可惜那张俊美帅气的脸。
没想到，他竟然从上官云的嘴角看到一丝非常小的弧度。本来就帅的男人微笑起来简直能够照亮整间船坞，声音是性感到叫人发疯的淡雅低沉：“可以考虑。”
谢知意：“……”
徐总工招呼众人跟他一起进船舱内部看看，谢知意也跟着挪动脚步，被上官云叫住了：“谢知意，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带你来么？”
谢知意停下脚步，转身回头。他们两人本来已经落在后面，他知道对方是有意单独跟他说话。
“不知道，教授。”他坦率地回答，“不过我很高兴您给我这次学习的机会。”
上官云的神色简直可以称得上和蔼慈祥：“我注意到，上午开会时你听得非常认真，笔记也做了不少。实验方案也马上就改好发给我，确实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待。”
谢知意乖巧地微笑，等着对方亮底牌。
“你的研究课题、深海机器人，也非常契合这次科考计划的内容。所以我考虑让你加入科考团队。当然，前提是你真正开展工作之后，能够让我满意。”上官云平静地叙说。
谢知意有一瞬间的心动，但他不确定自己到底会不会把这个硕士研究生读完。无论查出什么结果，父亲的死亡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刻，他必然会与上官云分道扬镳。
不过他还是笑了笑，乖巧而兴奋地说：“我非常荣幸，上官教授！我一定会好好努力！”
“桄榔”一声杂音，上方传来工人惊恐的疾呼：“快躲开！下面的人快躲开！”
上官教授：我只是欣赏他的科研才华，我们是纯洁正直的师生关系！[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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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跟导师出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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