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冷水澡勉强压下了身体里躁动的火。
贺宸擦干身体,换上了干净的便服,看了一眼时间,他必须赶往机场准备下一趟飞行任务了。
床上的温言肆依旧睡得香甜,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泛着红晕的侧脸和柔软的发顶,呼吸均匀。
贺宸走到床边,替他掖了掖被角,目光在他恬静的睡颜上停留了片刻,想起不久前那个蜻蜓点水却足以燎原的吻,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带着点无奈又宠溺的弧度。
这个小醉鬼。
他拿出手机,联系了酒店客房服务,细致地交代了送醒酒汤和清淡晚餐的时间,并预付了费用。
做完这一切,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大床中央那个小小的鼓包,这才转身离开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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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肆是被窗外透进来的霓虹灯光和喉咙的干渴感弄醒的。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陌生的环境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警惕。这是哪里?
他环顾四周,装潢精致的酒店房间,不是他的小公寓,也不是任何他熟悉的地方。
记忆像是断了片的电影,最后清晰的画面停留在餐厅里,路晨晨问出的那个惊世骇俗的问题,然后……然后他好像喝了一杯很像饮料的东西……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正当他努力回想却一无所获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他晕晕乎乎地下床,脚步还有些虚浮,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了看,是穿着制服的客房服务人员。
打开门,服务员推着餐车,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醒酒汤和几样精致清淡的小菜。“先生您好,这是贺宸先生临走时特意为您准备的醒酒汤和晚餐。”
贺宸……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些模糊的片段。
是了,他是和贺宸一起吃的饭,还有那位路小姐。
“谢谢。”温言肆点点头,让服务员将东西推进来。
关上门,他坐在沙发上,看着那碗散发着淡淡药香的醒酒汤,心里五味杂陈。
他慢慢喝着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不适,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他拿起手机,上面有几条未读消息。
发小时远行发来信息问他在香港玩得怎么样。还有一条……是贺宸发的。
他点开。
「醒了记得喝醒酒汤,晚餐已订好。房费我已结清,你安心住两天。昨晚你喝多了,不方便送你回去,好好休息。——贺宸」
言简意赅,公事公办的语气,清晰地解释了现状,却巧妙地掠过了所有令人脸红的细节。
温言肆看着信息,心里松了口气,幸好没做出什么太失态的事情。
但他随即意识到,这家酒店的档次不低,住两晚的费用肯定不菲。他不想欠贺宸这么大的人情,即使对方可能并不在意。
他算计了一下,给贺宸转账了2000元,并附言:
「贺机长,谢谢你的照顾,房费和餐费不能让你破费。非常感谢!」
做完这一切,他觉得脑袋还是有些昏沉,便又躺回床上,裹着残留着些许陌生又熟悉气味的被子,再次沉沉睡去。
贺宸驾驶的航班平稳降落在浦东机场。
完成所有的后续工作,与机组人员简短告别后,他坐进驾驶回家的车里,才终于有空掏出手机。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首先点开了与温言肆的对话框。
当那条转账信息和附言跳入眼帘时,贺宸英挺的眉头瞬间蹙紧,一种莫名的不悦感迅速掠过心头。
这么急着划清界限?
但转念一想,以温言肆的性格,喝断片后什么都不记得,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人(尽管认识)订的昂贵酒店里,会感到不安并想要分担费用,也是正常反应。
逻辑上完全说得通。
可这种被客客气气、清清楚楚地推开,仿佛昨晚那个依赖的拥抱、那个纯真又诱惑的亲吻都从未发生过的感觉,还是让贺宸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不爽。
他盯着那笔转账,没有立刻点击接收,只是将手机屏幕按灭,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深邃的眼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这笔转账,像一道无形的线,再次将他们拉回到了“机长”与“咖啡馆老板”的安全距离。
而贺宸发现,自己似乎并不那么喜欢这个距离。
再一次醒来时,窗外已是夜色深沉,霓虹闪烁。
温言肆看了看手机,晚上十点多。胃里的翻腾和脑袋的胀痛已经基本消退,只剩下一点宿醉后的慵懒。
他起身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酒气和疲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浅色休闲装,整个人感觉清爽了不少。
他喜欢在陌生的城市里随意漫步,感受与上海截然不同的生活节奏与气息。
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他随着人流信步而行,欣赏着维多利亚港的夜景,穿过热闹的市集,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
一家酒吧的招牌吸引了他的目光,设计简约却不失格调,更重要的是,从门口隐约传来的音乐并非震耳欲聋的电子乐,而是舒缓的蓝调。
而真正让他停下脚步的,是透过玻璃窗看到的吧台一角——那里赫然摆放着一台老式的、黄铜材质的手摇磨豆机。
温言肆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一直对手磨咖啡情有独钟,迷恋那种亲手研磨豆子、感受香气一点点释放的过程,觉得这样冲煮出来的咖啡更有温度和灵魂。
但在机场的快节奏环境下,手磨的效率显然无法满足需求,这成了他一个小小的遗憾。
抱着纯粹品尝咖啡的念头,他推门走了进去。
酒吧内部氛围比他想象的要安静雅致,灯光昏黄柔和,确实像是一家……嗯,偏向同性恋群体的清吧。
他径直走到吧台,点了一杯美式,然后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他干净清爽的气质和独自一人安静喝咖啡的样子,与周围或低声交谈、或眼神暧昧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不可避免地吸引了不少探寻的目光。
温言肆并不在意,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酒吧的装饰,感受着这份陌生的新奇。
期间,确实有几个人过来搭讪,语气或直接或委婉,都被他带着温和而疏离的微笑礼貌回绝了。
直到一个身影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下。
温言肆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着质感很好的深灰色休闲装的男人,身高目测接近一米八八,气质成熟稳重。
他看起来三十岁出头,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温和而睿智,整个人透着一股文质彬彬的书卷气。
“第一次来这里吧?”男人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笃定。
温言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看出来的?”
男人唇角微扬,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来这里的人,眼神大多带着明确的目的,不是寻欢,就是作乐。像你这样,眼神干净,注意力全在咖啡上的,我还是头一个见到。”
温言肆被他直白而不失礼貌的分析逗笑了,坦诚道:“被你看出来了,我确实是来喝咖啡的。”
他指了指吧台那台手摇磨豆机,“被它吸引进来的。”
“眼光不错,”男人赞许地点点头,“他家的手磨咖啡确实很好,用的是品质上乘的阿拉比卡豆,老板自己烘的。”
“你也喜欢喝咖啡?”温言肆有些好奇。
“算不上痴迷,”男人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就是觉得,在忙碌之余,能安静地喝一杯好咖啡,是件让人愉悦的事。”
温言肆这才认真地打量起对方。
很帅,是一种与贺宸截然不同的帅。
贺宸的帅是带有攻击性和距离感的,像雪山之巅的凛冽寒风,摄人心魄;而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帅是温润的,像午后透过玻璃窗的阳光,温暖而踏实,带着岁月沉淀后的从容。
巧的是,这种类型恰好是他比较欣赏和容易产生好感的。
于是,温言肆大大方方地,带着点玩笑的语气问:“所以,你刚才那段分析,其实是在搭讪?”
男人被他点破,也不尴尬,反而很有风度地点点头,眼镜后的目光带着坦诚的笑意:“没错。希望没有唐突到你。”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轻声笑了起来,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而融洽,仿佛只是朋友间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他们没有互通姓名,也没有交换联系方式,这在这样的场合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礼节。
他们只是像偶然坐在火车邻座的旅人,天南地北地闲聊起来。
男人似乎对香港很熟悉,向他推荐了几处不那么商业化、却充满特色的地方,还有几家隐藏在小巷深处的美食。
温言肆也分享了一些自己在上海开咖啡馆的趣事。
不涉及性与爱,仅仅是对生活趣味的分享,竟也聊得十分投缘。
时间悄然流逝,温言肆看了眼手机,提出了告辞。
男人没有挽留,只是微笑着目送他起身。
看着温言肆清瘦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酒吧门口,男人眼中那抹温和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他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略带疲惫的男声:“小叔。”
“贺宸,休息了?”
“刚飞完香港回来,强制休息了。”
贺宸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长途飞行后的沙哑。
这个坐在酒吧里的男人,正是来香港谈生意的贺宸的小叔叔,贺氏集团现任总裁——贺司屿。
他只比贺宸大四岁,却已是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能力与手腕皆属顶尖。
“嗯,你奶奶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但情况很好,别担心了。”
贺司屿通报着美国那边的情况。
“好。”贺宸应了一声,揉了揉眉心,“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就这一两天吧,来香港谈个合同。”
香港?
电话那头的贺宸心里莫名地紧了一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温言肆那张带着醉意绯红的脸。
他对这位年纪相仿的小叔感情复杂,算不上亲近,也谈不上疏远,因为年龄差距不大,他向来直呼其名,很少用敬称。
而此刻,贺司屿放下手机,目光再次投向温言肆离开的方向,镜片后的眼眸深邃难辨。
他并不知道,刚才那个让他心生好感的、如清泉般的年轻人,与他那个冷冰冰的侄子之间,已经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命运的丝线,在香港的夜色中,悄然交织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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