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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朱门闭魑魅(陆)

贺兰神色冷冽:“当今天子做东宫时,确实诛杀过几个我北地的旧臣。他们不识时务,不知变通,该杀。可天子也不曾废过我北地衣食。”

这一段旧事是冯国中一遭巨变。北地胡人向来有兄终弟及的传统,武帝想传位给嫡长子,遭到众兄弟反对,还是玛谷公主力排众议,保稳了孙儿的皇位。当今冯帝及先帝之位时,玛谷公主已然薨逝,被压制的皇叔们蠢蠢欲动,冯帝为坐定皇位,诱杀、征伐,回京时,御马鞍上系满叔父们的头颅。

这一役,杀得北地宗族元气大伤,无人敢再提及兄终弟及的旧法,同时,也杀灭了冯帝待兄弟们的信任。他膝下虽只有明空一女,却不愿从宗族过继,而是硬生生自开新法,立下太女。

贺兰又道:“我并非固守旧俗之人,从小也学汉地的经文典籍。两地都各有长短,谁又能高过谁去?再者,北荆州乃我朝疆域,王土之上,胆敢排斥半边天子血脉,是要反么!?”

刺史向侍从招个手,来拭去案上茶水:“依夫人之见,要如何处置那殴打嫂嫂的恶徒?”

“那厮我早叫人扭送进了衙门,郎君依律办便是。只是……”贺兰夫人眼中乍出寒光,“这事还没了结。单单责罚这一人,远远不够。”

崔宜支起耳朵。

“这些人,连住哪国的地、食哪朝的粮都认不清。矫枉要过正,以后,凡荆州地域,因衣食起争执犯禁者,罪加一等。此案之中,裁缝铺不愿做衣裳,也该罚。郎君可知会底下郡县,凡裁制北地衣帽的,减免赋税;客人拿了图样去做,若被拒绝,都可报上官府来,既然不愿好好地做买卖,倾家荡产,还是皮开肉绽,叫这些刁民自己挑一样!”

崔宜暗觉不妥,张了张嘴,但还是忍住。她也曾见识过官民纷争。许多时候,律令白纸黑字地写了,但用起来,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就拿贺兰夫人所言,不肯裁北地衣帽的衣铺要受罚,可什么制式算“北地衣帽”?这一套政令太过强硬,又疏漏颇多,严一点、宽一点,执行起来全不一样。若推行下去,公堂办得吃力,百姓也免不了吃苦头。贺兰夫人行事素来稳健谨严,陡然出这一串苛令,一定是此案大大触犯了她的逆鳞。

崔宜吁一口气,庆幸自己未向她道出符箓上文字的真相,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刺史则轻抚妻子的背脊,道:“移风易俗着不了急,夫人也莫要太恼怒,日后慢慢商议不迟。”

“道长,”霍然,贺兰夫人一声,砸到了崔宜头上,“你认为,此案中,还有谁该赏,谁该罚?”

因身份缘故,崔宜不便置喙,只能尽量缩得矮、坐得远一些,谁料还是没躲过贺兰的眼光,于是硬着头皮答:“漆器店中,丈夫该罚,女儿该赏。”

“那做丈夫的隐瞒妻子伤情,包庇兄弟,虽为亲者隐,法不能责,但情理上仍是可恶。尊驾认为该如何罚他?”贺兰夫人问毕,刺史也把目光投向崔宜。

身上扎着这夫妻俩的眼光,崔宜如坐针毡:这一问太为难了,容隐亲属,冯国律法向来网开一面,刺史作为一州之长,若是随意赏罚,容易落人口实,而看贺兰夫人的架势,却是罪名安得越重越好。夹在两者之间,她思来想去,也只好含混答道:“居士不如问问漆器店掌柜娘子,她若愿意请和离,丈夫有过失,她可凭此争得大头的家财。”

贺兰只微一点头,不置可否,转向丈夫问道:“这家女儿侍母孝心可嘉,可旌表其门,以劝善俗,郎君以为如何?”

刺史颔首以示赞许。见话头转开了,崔宜长舒一口气,但也不免悻悻:这贺兰夫人虽询问她的意见,却并不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去。

午膳后,把寝居的事略过实情,三言两语编了个神怪的谎,圆了过去,崔宜道:“贵府外院邪祟作乱一事,我须得出府探访死者居所,查明巫蛊的来源,也顺道做几场法事,安抚枉死者的魂魄。”

贺兰夫人斟酌一番,道:“尊驾既已定论,此乃巫蛊之祸,那我府上不但要祛除污秽,还要查办背后的妖异之人。尊驾且替我府上留心,凡有蛛丝马迹,还请报入府中——”她盯入崔宜眼里,沉声道:“切勿隐瞒。”

心中“咚”一下,崔宜险些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被对方看破,她刚喃出一声“岂敢”,贺兰夫人却已拗过脸,吩咐侍从去取屏风顶上的外衣了。

崔宜出门去后,刺史这才向妻子脸边凑来,道:“夫人,适才你不在,我得知了一桩大事。”

贺兰奇怪,刺史道:“我相问才知,紫薇观送到咱们府上的这位女冠,是南吴那边的公主!”

一听此话,贺兰也楞了楞,眼光向门外望,忽地道:“如此看来,紫薇观观主倒挺看重我府上。”

刺史苦笑:“我还当她是个寻常小辈,这一下可丢人了。”

贺兰轻嗤一声:“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便是凊殿下来了,也得叫我一声‘阿姊’。”贺兰夫人出身玛谷公主一支,与当今冯帝相见了,也是兄妹相称,在清自然要唤她作“姊姊”。

刺史道:“倒也不是忌惮这女孩儿身份,只是我朝与南吴正相安,我们堂堂州衙,若招待不周,到底有损我朝声望。”

贺兰想一想,向侍候的人招个手,道:“珠儿、环儿不知她来历,恐怕要得罪她。叫她二人来,我要详问今日情状。”

崔宜进正厅与刺史同坐,阿那双子不再跟随,而是自去吃午食,得主母召见,这才又转来正厅。她们一见贺兰夫人的面,腮一鼓,就要告崔宜的状,贺兰却抬手止住,并不着急告知崔宜的身份,而是令二人伴她去寝居瞧一瞧。

路上,阿那双子捺不住,你上半句,我下半句地抱怨起崔宜来,这边说“这道士,说要做法事,却把门关得紧紧的,也不知到底在里面干什么勾当”,那边说“还说摸簿册上的名字,就能分出人的生死,到头来,没能分出,就冲我们发脾气”。

贺兰追问,二人便把崔宜在库房内的事讲了,还惟妙惟肖地学起她“教训”人的语气:“清平之世,富贵人家,死了这么多人,难道是一桩小事”云云。

听罢,贺兰脸上罕见露出笑容,她笑叱:“你二人一定要惹她作甚?徒挨一顿骂。”

双子嚷起来:“夫人偏心一个外人!”

贺兰正色道:“你两个从小跟着我,知道我不爱纠正人的言行,便随心所欲地行事,这回撞上了钉子,也该知道疼了——日后你们待这女孩儿恭敬些,她毕竟是南吴的公主。”

话一出,阿那双子懵了片刻,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她……她也没个公主样子哪!”

贺兰道:“没公主的样子,才是难能可贵。”

三人已行至寝居前,楹柱上红绸已撤去,侍从替主母启门。贺兰领阿那双子入内,踱步一圈,静听片刻,不禁慢慢蹙紧眉毛,问两个贴身侍女:“这屋里是不是不大一样了?”

阿那环也跟着看一转,惑道:“也没什么大差呀。”阿那珠则道:“倒真是安静了许多。怪声都没有了。”

“不对,”贺兰步到书架前,问,“底下有人挪了这架子?”她怪癖难改,凡物什摆放,都要中正地对齐,偏差一丁点,旁人瞧不出,而她余光一扫,就能觉察。

双子对视一眼,摇头道:“屋里还没来得及打扫,只有那……那公主进来过。”

贺兰目光下移,架后墙上,一块极淡的深色影子正印在那儿——半圆块的大一些,旁侧斜斜缀着几点印痕,像极了一只手掌。

出了州衙,崔宜采购了一些用具,向囊中扎好,负在马背上,踟蹰片刻,还是先向驿馆而行。要去少姜的住处,得出城,她孤身一人,怕出意外,便想寻辛拓做个帮手,能保平安。

驿馆落在一座院子里,四周无树,也无荫遮,烈日曝晒,光秃秃的砖石在热浪中抖动。崔宜踮脚向里望,当中空无一人,门前连看守的侍卫也没有。昨夜,辛拓本就没有承诺留下,驿馆空空荡荡,他大概是早回义安了。

还是不大甘心,崔宜试探着,叩了叩院门,贴耳朵去听动静,见没人应,她把手去推门。

门一乍,缝后闪过一道黑影,她还未细看,震天的犬吠已冲她脸面炸开。“吓!”崔宜向后跳开一步,只见一条黑犬破门而出,两只前爪向她衣上搠来。

“……驿站养畜生,怎么不栓绳子!”相比几年前,她敏捷得多,手一探,要掐这畜生后颈,以防它扑咬,可手臂伸到半途,却顿住了。

那溜光水滑一条细犬,正把两爪轻搭在她腿上,又是哈哧吐舌头,又是哒哒摆尾巴,分明一副友善的笑相。定睛一瞧,崔宜笑了,躬身去握它的细爪,道:“原来是你呀。”这是辛拓属官养的狗,它既然在,那辛拓或许就没有离开。

犬吠扰动了院内,馆内赶出几个兵卒,领头的便是属官。他们拿袖子擦嘴,见了崔宜,惭愧地笑:“院中太热,我几人贪凉,命这犬儿来看守,不想冲撞了小道长。”

崔宜摆摆手,又向他们禀明来意。几人把她请入院中,道:“本来该今早回程,戍主却下令留到这个时辰。想来是等小道长吧。”

一众人向馆中走,黑犬也哒哒地趋来,属官回头,虎着脸,把手向院门口一指,黑犬悻悻,卧回院墙门下。

院中无人,铺着凉席的馆内却坐满了兵卒,个个手里端着碗勺。迈入门中,凉气扑面,角落里停着一车冰砖,蓝印印垒起半丈高,白丝丝地冒着冷雾。暑天冰块金贵,这驿官招待辛拓,也是下了本钱。

“叮叮”,驿卒手把长钉铁锤,敲下冰块边角,用碗接了,又浇入果羹,送到崔宜面前来。众兵卒正吃的,也是这碎冰果羹。崔宜道过谢,端着碗继续向里找辛拓。

向廊内没走两步,旁开的小门里忽迈出一个人来,险些没与她撞上。“啧,谁——”抬脸一望,来人拧眉看过来,正是辛拓。

崔宜惊喜,忙道:“将军,刺史府上……”

辛拓眼光一扫,见她正捧着冰碗,壁上水珠滚落,袖口打湿一片,不由打断她:“你吃完再说吧。”

崔宜怔一下,把碗向他面前递:“你要吃么?我得先把事讲了。”又添一句:“这一碗没动过。”

“……不要。”辛拓退半步,没法,向跟来的兵卒使个眼色,兵卒会意,忙来接崔宜手中的冰碗。

这厢,崔宜把自己在州衙里的见闻七七八八地讲了,血书的道符、寝居墙上的孔洞、暴毙的仆从,以及与胡庄二娘子相仿的死者“胡少姜”,她说:“还请将军伴我出城一趟,瞧一瞧那少姜娘子的坟地,为她做一场安魂的法事。”

那厢,辛拓眼一瞥,见她衣摆上拖着两道黄扑扑的爪印,不禁想,昨夜相见,也不知怎么,自己竟觉得她已脱胎换骨,今日一看,这人分明还是同以往一样,全副心思不放一点儿在自己身上,衣裳糟污了,也浑然不觉。想着,他问出口:“崔宜,刺史府上的事,你为何如此上心?”

崔宜一呆,叹一口气,道:“死者里有胡少姜,我想探个究竟。”又道:“众妙师傅也许了我好处。”

“道观里,能有什么好处可许?”

崔宜神秘道:“我透给你听,将军你千万不要外传。”

“……算了,我这人最不爱替人保守秘密。你自己憋着吧。”

当时崔宜得了众妙的许诺,暗自得意许久,如今得了传扬的机会,怎肯放过,辛拓不愿听,她却已讲了出来:“师傅说,只要州衙里的事办得好,她便替我抽一支签,为我算一算今后的运势——”

“……就这?”

“这还不够?”崔宜奇道,“将军,你要知道,师傅上一卦,还是替太女算的,只一卦,便定夺了东宫之位,此后,师傅就再也没为谁卜算过前程命运了。”

辛拓疑惑:“你要知道什么前程?你以后不做道士了?”

“今后的事,除了师傅,谁又说得准呢,”崔宜微笑着望进虚空里,“我也是有心愿的。”

不知为何,在清的影子从脑中一掠而过,心中暗跳一下,鬼使神差,他问道:“你有什么心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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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朱门闭魑魅(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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