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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镜中齿轮

医务室的镜子照出两个林夕照。

周昼阳死死攥着床单,看着镜面里的转学生站在自己床边俯身——而镜中倒影却保持着坐姿。更可怕的是,坐着的那个林夕照左半边身体正在融化,像蜡烛般滴落着银色黏液,露出内里精密运转的齿轮组。

"别看镜子。"现实中的林夕照伸手遮挡,他的指尖在接触到镜面的瞬间泛起涟漪,仿佛那不是玻璃而是水面,"系统会通过反射面篡改认知。"

周昼阳的齿轮突然剧烈震动,一股陌生的记忆强行挤入脑海:自己站在燃烧的档案室中央,手里握着林夕照被扯断的左手,而对方伤口处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与此刻镜中完全相同的机械结构。

"你......"周昼阳的喉咙像被铁锈堵住,"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夕照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让他的脸突然裂开细纹,像打碎的瓷娃娃被粗糙修复。他从医务柜里取出纱布,一圈圈缠住周昼阳嵌着齿轮的手腕。

"我是系统自带的清理程序。"纱布下渗出淡金色液体,"专门处理像你这样发现异常的玩家。"

窗外的知了声突然静止。周昼阳看到林夕照的倒影在镜中自行解开衬衫,锁骨下的伤口里嵌着块刻有"Zhou Zhouyang"的金属片。现实中的林夕照明明没有动,镜中人却朝他伸出正在融化的手。

"碰到镜面之前想清楚。"林夕照的声音突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次我不会阻止你。"

周昼阳的指尖在距离镜面三厘米处停住。齿轮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更多记忆碎片涌现:第13次循环时自己把林夕照推入锈蚀区,看着他左腿瞬间老化成枯骨;第68次循环时用钢笔捅进对方锁骨伤口,搅动那些发光的齿轮......

"这些......都是我做的?"

镜中的林夕照突然露出微笑。这个表情在现实中从未出现过,虎牙尖闪着金属冷光。当周昼阳的指尖终于触到镜面时,整个医务室突然翻转——他站在了镜中世界,而病床上躺着个胸口插满玻璃碎片的自己。

"终于见面了,第100号杀毒程序。"镜中林夕照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他举起融化的左手,银色黏液在空中组成时间轴:"前99次都是你追杀我的记录,而这次循环......"

黏液突然爆开,化作无数细小齿轮扑向周昼阳。剧痛中他看清每个齿轮上都刻着日期,最近的那个是"2024.6.19"——正是死亡证明上的日期。

现实世界的林夕照突然把他拽离镜面。周昼阳跌坐在地上,发现自己的右手食指变成了半透明状,能直接看到骨骼里嵌着的微型齿轮在转动。

"你碰到了。"林夕照蹲下来与他平视,瞳孔里跳动着倒计时数字,"现在系统已经标记你了。"

医务室的门把手突然自动旋转。林夕照以惊人的速度把周昼阳塞进储物柜,在他耳边留下最后一句话:"记住,时晷给的任何东西都沾着前99个我的血。"

柜门关上的瞬间,周昼阳透过缝隙看到走进来的不是校医,而是少年版的时晷。这个穿着1999届校服的男生最多十七岁,脖子上却已经挂着那台显像管电视机,屏幕里雪花噪点组成「69:30:00」的倒计时。

"清理程序LXZ-37。"少年时晷的声音比成年版清澈许多,"你违规了。"

林夕照站得笔直,裂开的脸迅速修复如初:"第100号杀毒程序已激活,预计69小时后完成清除。"

"撒谎。"时晷突然伸手按在林夕照胸口,少年五指直接穿透校服,从对方身体里抓出一把发光的齿轮,"你把自己和污染源融合了。"

周昼阳的呼吸停滞了。时晷掌心的齿轮上清晰刻着"ZZY-99"的编号,正是他刚才在镜中看到的标记方式。更可怕的是,那些齿轮正在吞噬时晷的手指,少年手掌边缘已经出现融化迹象。

"你以为给他植入记忆就能改变什么?"时晷甩掉被污染的齿轮,它们落地后立刻长出手脚,尖叫着钻进了通风管道,"系统已经重启了99次,每次都是他亲手把你送进回收站。"

林夕照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储物柜里的周昼阳浑身发冷——和镜中那个机械化的微笑一模一样。

"但这次不一样。"林夕照解开第二颗纽扣,露出完全裂开的胸腔,"我把99个自己的核心都藏在这里了。"

时晷的电视机突然爆出刺耳噪音。少年踉跄后退时,周昼阳看到屏幕里闪过无数画面:自己被捆在电椅上接受指令、林夕照在暴雨中肢解另一个自己、时晷从尸体堆里挖出还在转动的齿轮......

储物柜门突然弹开。周昼阳不受控制地扑向时晷,右手直接贯穿了对方的电视机屏幕。大量暗红色液体喷涌而出,落地后变成锈迹快速蔓延。少年时晷在消失前最后看了他一眼,嘴唇开合传递着无声的信息:

「你才是最新投放的杀毒程序」

林夕照拽着他逃离时,整个医务室正在被锈蚀吞噬。医疗器械在几秒内老化成废铁,病床上的假人模型突然长出白发,又迅速退化成婴儿大小。周昼阳的右手食指完全透明化了,能清晰看到齿轮上新增的刻痕:

「记忆解锁37%」

"物理实验室的爆炸产生了时间裂缝。"林夕照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的后背校服正在溶解,露出下面精密的机械脊椎,"锈蚀区会越来越......你在干什么?"

周昼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左手正不受控制地抓向林夕照的后颈。齿轮疯狂旋转中,他眼睁睁看着手指刺入对方颈椎关节,挖出一块闪着蓝光的芯片。

"第37次循环的备份。"林夕照居然在笑,鲜血从鼻腔涌出,"你果然还是想起来了。"

芯片在周昼阳掌心融化的瞬间,剧痛让他跪倒在地。全新的记忆如洪水般冲垮意识——第37次循环时,自己故意让林夕照感染病毒程序,为的是获取系统管理权限。而对方锁骨下的伤口,正是当时强行植入自己基因片段的接口。

"你利用我......"周昼阳的牙齿咬破了嘴唇,"从第一次循环就开始......"

林夕照跪在他面前,机械脊椎暴露在空气中嗡嗡作响。他捧起周昼阳嵌着齿轮的手,轻轻吻在那些发光的刻痕上:"而你每次都会在最后关头心软。"

教学楼突然剧烈震动。走廊西侧传来玻璃爆裂的声音,锈蚀像活物般顺着墙壁爬行。林夕照的瞳孔变成全黑色,倒映出正在崩塌的空间结构:"系统开始清除受损区域了。"

周昼阳突然掐住林夕照的脖子。他的齿轮自动分裂出无数金属丝,刺入对方锁骨下的伤口。林夕照没有反抗,任由那些丝线在体内游走,只是嘴角不断渗出银色液体。

"读取进度89%......"林夕照的声音开始失真,"你马上就能看到......第99次......"

记忆如尖刀捅进太阳穴。周昼阳看到第99次循环的终点站——自己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握着林夕照被扯碎的心脏。那颗器官在掌心跳动,表面刻着「ZZY&LXZ」的同心圆纹路。而当时自己流泪的原因,是发现心脏最深处藏着张字条:

「下次请早点找到我」

现实中的林夕照突然抽搐起来。他的机械脊椎冒出火花,皮肤下浮现出无数游走的凸起,像是有东西在血管里重组。周昼阳的齿轮显示「记忆解锁99%」,最后1%被加密区域需要......

"吃掉我。"林夕照抓住周昼阳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是唯一能突破系统的方法。"

周昼阳的右手已经完全机械化了。五指变成精密工具,自动拆解起林夕照的胸腔护甲。随着金属外壳脱落,他看到了此生最震撼的景象——林夕照的心脏是颗巨大齿轮,每个齿尖上都刻着不同循环次数的日期,而中心轴承处嵌着块人类的心脏组织。

那块组织上纹着周昼阳的指纹。

"我们本来是一体的。"林夕照的声音越来越轻,"系统发现漏洞后强行分离......"

锈蚀已经蔓延到脚边。周昼阳抱起逐渐僵硬的林夕照冲向图书馆——那里是唯一没有倒计时投影的安全区。怀里的身体越来越轻,转学生的皮肤开始透明化,露出内里交织运转的齿轮与电路。

"时晷没说谎。"林夕照的声带发出电子音,"你确实是杀毒程序......"他的手指突然插入周昼阳的齿轮接口,"但病毒是我故意感染的。"

图书馆的门在背后重重关闭。周昼阳跪在**区中央,看着林夕照的身体碎成无数发光零件。那些齿轮在空中组成巨大的「69:00:00」,然后如暴雨般砸向他的身体。

剧痛中最后的意识,是听到林夕照的声音从自己胸腔里传出:

"欢迎回来,我的共犯。"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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