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人声鼎沸，辛杳却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周宴礼就站在不远处，倚着窗台和几个篮球队的男生说笑。阳光穿过玻璃，在他发梢跳跃，勾勒出少年清晰的下颌线。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好友向潇用手肘轻轻碰了她一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了然地笑起来，“哦——又在看你家周宴礼啊。”
辛杳猛地回神，脸颊发烫，急忙低头假装整理书包带子：“没有，我就是发会儿呆。”
“得了吧，你哪次看周宴礼不是这个表情？”向潇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都在一起三个月了，怎么还跟小迷妹似的？”
辛杳抿嘴笑了笑，没接话。她没法解释那种感觉——每当看到周宴礼，心里就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既甜蜜又带着些许不安。她始终想不明白，周宴礼为什么会喜欢上如此平凡的她。
放学铃声响起，人群开始涌动。辛杳慢慢收拾书本，余光瞥见周宴礼朝她走来。她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一起走吗？”周宴礼停在她桌前，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他身后几个队友发出起哄的嘘声，被他回头一记眼刀制止。
辛杳点点头，手下动作却不自觉地更慢了。她需要这点时间来平复心情，不想让周宴礼看出她的紧张。尽管已经交往三个月，她在周宴礼面前仍然会手足无措。
走出教学楼，五月的风带着初夏的暖意。两人并肩而行，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太近显得过分亲密，又不太远显得生疏。这是高二学生早恋心照不宣的规矩，在校园里总要收敛一些。
“周六的比赛，你会来看吧？”周宴礼开口，声音比平时稍微低沉一些。辛杳注意到这是他紧张时的小习惯。
“当然会。”她轻声回答，“听说是一中对我们学校？”
“嗯，生死战。”周宴礼故作严肃，然后笑了，“赢了就能进省决赛。”
辛杳抬头看他。周宴礼说起篮球时眼睛总是特别亮，那种自信和热情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之一。而她，习惯了在图书馆的安静角落，在题海与文字间寻找安全感。
“那你一定要加油。”她说，心里却莫名有些失落。周宴礼的世界那么大，篮球、朋友、各种活动；而她的世界很小，小到似乎只能容下他和书本。
快到校门口时，周宴礼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只是一个短暂的接触，却让辛杳心跳漏了一拍。
“明天早上我给你带豆浆，”他说，“校门口那家你喜欢的。”
辛杳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周宴礼总是记得这些小事——她喜欢的早餐口味，她最爱用的钢笔品牌，甚至她生理期会肚子痛。这些细节让她相信，他或许真的喜欢她，不只是临时起意或打赌输了。
但怀疑总在不经意间袭来。当她独自一人时，那些不安就会悄悄爬上心头。
回到家，辛杳放下书包，第一时间查看手机。没有新消息。她犹豫着要不要主动给周宴礼发点什么，最后还是放下了手机。她不想显得太粘人。
母亲敲门进来：“杳杳，今天复习得怎么样？下周期中考试了，要抓紧啊。”
“知道了妈，我正在准备。”辛杳迅速拿起一本数学练习册，假装一直在学习。
母亲满意地点头，又突然问：“最近怎么都没听你提起周宴礼了？那个男生没再打扰你了吧？”
辛杳心里一紧。父母只知道周宴礼曾经追过她，不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在父母眼中，高二谈恋爱等同于自毁前程。
“没有，他可能放弃了吧。”辛杳撒谎，内心泛起愧疚的涟漪。
母亲离开后，辛杳望着窗外出神。她和周宴礼的关系就像地下活动，只有几个最亲近的朋友知道。有时候她会想，周宴礼是否介意这样隐藏的恋情？他那么受欢迎，为什么愿意与她偷偷摸摸地在一起？
这些想法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越是夜深人静，越是疯长。
周六的篮球赛热闹非凡。体育馆里挤满了两个学校的学生，呼喊声震耳欲聋。辛杳和林薇坐在前排，正好能看到替补席上的周宴礼。
他还没有上场，专注地看着赛场，偶尔与队友交流。辛杳注意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一直站在替补席附近，时不时与周宴礼说笑。那女生是一中的学生，却似乎与周宴礼很熟悉。
“那是谁？”辛杳忍不住问林薇。
向潇眯眼看了一会儿：“哦，好像是隔壁六中女篮队长，听说和周宴礼初中是一个学校的。”
辛杳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不自在。那女生自信大方的样子让她相形见绌。更让她不安的是，周宴礼与那个女生交谈时的自然态度，仿佛他们有着共同的过去和话题。
中场休息时，周宴礼终于上场了。他一出现就引来欢呼声，尤其是许多女生的尖叫声。辛杳看着他在场上奔跑、跳跃、投篮，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和美感。他是那么耀眼，就像太阳一样，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而辛杳自己，习惯了安静和阴影。她甚至不敢在人群中大声为他加油，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怕被问及她与周宴礼的关系。
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双方比分紧咬。最后十秒，周宴礼带球突破，起跳投篮——球在空中划出完美弧线，应声入网。哨声响起，比赛结束。周宴礼投中了制胜球！
全场沸腾了。周宴礼被队友们团团围住，欢呼雀跃。辛杳站在原地，看着他被簇拥在中心，忽然觉得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几步距离，而是一整个世界。
庆祝中，那个一中的女篮队长也走过去，大方地拥抱了周宴礼。周宴礼愣了一下，但还是回以礼貌的拥抱。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起哄声。
辛杳感觉心里被什么刺了一下。她看着周宴礼和那个女生说笑，看着周围人暧昧的目光，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
“我去下洗手间。”她对向潇说，转身挤出人群。
在洗手间里，辛杳用冷水拍了拍脸，看着镜中的自己。普通的脸庞，普通的身高，普通的一切。与那个阳光自信的女篮队长相比，她就像背景板一样不起眼。
“周宴礼怎么会真的喜欢我呢？”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
回体育馆的路上，辛杳在走廊里遇到了周宴礼。他看起来在找人，额上的汗还没干透，呼吸略微急促。
“你去哪了？”他看到辛杳，明显松了一口气，“我一直在找你。”
辛杳勉强笑了笑：“人太多了，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周宴礼走近她，走廊里暂时没有别人。他轻声问：“看到我最后一个投篮了吗？”
“看到了，很厉害。”辛杳真诚地说。
周宴礼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然后又变得稍微严肃：“那...你也看到陈悦抱我了？她就是太激动了，我们初中时一起训练过，没什么的。”
辛杳没想到他会主动解释，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但还是说：“没关系啊，庆祝胜利很正常。”
周宴礼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吃醋了？”
“没有！”辛杳立刻否认，脸却红了。
周宴礼的笑容更大了：“你就是吃醋了。放心，我只喜欢我家小书呆子。”
“谁是你的...”辛杳小声反驳，心里却甜丝丝的。
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人立刻拉开距离。周宴礼的朋友们从拐角处涌来，围住他继续庆祝。辛杳被挤到一边，看着周宴礼再次被簇拥着离开。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做了个“明天见”的口型。
辛杳点点头，心里那点甜蜜很快又被不安取代。
期中考试周来临，辛杳更加忙碌起来。她与周宴礼见面的时间少了，通常只是在走廊里匆匆说几句话，或者一起吃午饭。周宴礼也要训练，为省决赛做准备。
周三中午，辛杳在食堂等了半个小时，周宴礼才匆匆赶来。
“对不起，教练拖堂了。”他气喘吁吁地说，额上还带着汗湿。
辛杳把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推到他面前：“快吃吧，都要凉了。”
周宴礼狼吞虎咽地吃着，边吃边说比赛的事。辛杳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她注意到周围有些女生在看他们，窃窃私语。这种感觉让她如坐针毡。
“......所以如果下周赢了，我们就能去省里比赛了。”周宴礼终于说完，发现辛杳几乎没动筷子，“你怎么不吃？不舒服吗？”
辛杳摇摇头：“没有，就是在想物理题。”
周宴礼夸张地 groan 了一声：“考试周真是反人类。”他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翻出一盒巧克力，“给你，补充能量。”
辛杳接过巧克力，是她最喜欢的牌子和口味。周宴礼总是这样，在细节上体贴入微，让她无法怀疑他的真心。但越是这样，她越是不安——她值得这样被对待吗？
“谢谢。”她小声说，低头剥开巧克力包装纸。
周宴礼看着她，忽然问：“你最近怎么了？总觉得你心不在焉的。”
辛杳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周宴礼能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可能就是考试压力大吧。”她勉强笑了笑。
周宴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的队友在远处喊他，说教练急着找人。他只好匆匆起身：“晚上打电话给你！”
辛杳点点头，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手中的巧克力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那天晚上，周宴礼并没有打电话来。辛杳等到十一点，手机始终安静无声。她不好意思主动打过去，怕打扰他休息。各种猜测在她脑中盘旋：他是不是忘了？是不是觉得她太无趣？是不是和队友出去庆祝了？
第二天，周宴礼在走廊拦住她，一脸愧疚：“对不起，昨晚训练到好晚，洗完澡倒头就睡了，忘了给你打电话。”
“没关系。”辛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失望。她知道自己可能过度敏感了，但忍不住觉得，如果真正在意一个人，怎么会完全忘记联系呢？
这种不安在期中考试成绩公布那天达到了顶峰。辛杳保持了年级前十的成绩，而周宴礼的成绩有所下滑。放学后，班主任同时找他们谈了话。
对辛杳，老师说：“保持这个成绩，重点大学没问题。但要注意不要被其他事分心。”
对周宴礼，老师说得更直接：“知道你有篮球特长，但文化课也不能落下。最近是不是花太多时间在训练上了？还有，听说你和某些同学走得太近......”
辛杳站在办公室外等候，隐约听到这些话，心里一沉。她知道“某些同学”指的就是自己。
周宴礼出来后，脸色不太好看。两人默默走出教学楼，一路无话。快到校门口时，周宴礼终于开口：“别听老班瞎说，我成绩下滑是因为最近训练太多，跟你没关系。”
辛杳小声说：“也许我们最近还是少见面比较好，你要补上功课，还要训练......”
周宴礼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什么意思？你要跟我分手？”
“不是！就是...暂时减少见面，等考试过去了再说...”辛杳越说声音越小。她其实是在害怕，怕自己真的影响了他，怕老师家长的指责，怕这段感情最终会无疾而终。
周宴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想好再告诉我。”说完，他转身走了。
辛杳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心里空落落的。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但她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她喜欢周宴礼，非常喜欢，但同时也害怕、不安、自我怀疑。
接下来两天，他们真的没怎么见面。周宴礼似乎生气了，训练结束后不再等她，午饭也不再和她一起吃。辛杳想道歉，却不知从何说起。她觉得自己搞砸了一切，却又觉得自己的担忧是合理的。
周五下午，天空下起了雨。辛杳没带伞，站在教学楼门口犹豫。她看到周宴礼和几个队友有说有笑地走出来，其中一个女生为他撑伞。那是篮球队新来的经理，活泼开朗，很受队员欢迎。
周宴礼看到了辛杳，脚步顿了一下。两人对视片刻，他却什么也没说，继续与队友们走入雨中。
辛杳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她终于确信——周宴礼果然不喜欢她了，或者从来就没有那么喜欢过。她一直的担忧成了现实。
雨越下越大，辛杳决定冒雨跑回家。刚冲进雨幕，忽然有人抓住她的手腕，一把伞撑在她头顶。
她转头，看到周宴礼站在雨中，半边身子已经湿透。他的队友们站在不远处，惊讶地看着他们。
“你疯了吗？会感冒的！”周宴礼语气严厉，眼里却满是担忧。
辛杳愣愣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周宴礼把伞完全遮在她头上，自己完全暴露在雨中。
“你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我？”他直接问道。
辛杳低下头：“我以为你生气了...”
“我是生气了！”周宴礼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我生气是因为你一有压力就想推开我！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高兴就在一起，不高兴就分开？”
辛杳从未见过周宴礼如此激动的样子。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等待一个答案。
“我...我怕影响你学习，怕老师家长批评，怕你其实没那么喜欢我...”辛杳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声音哽咽，“你那么优秀，那么多人都喜欢你，为什么偏偏是我？”
周宴礼愣住了，随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真是...傻得可以。”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我喜欢你，当然是因为你就是你。你安静，善良，认真，看你读书的样子特别可爱，你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特别好看...这些理由够吗？”
辛杳睁大眼睛，雨水和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周宴礼继续说着，声音温柔了许多：“我成绩下滑是因为训练强度大了，真的跟你没关系。而且，正是因为有你帮我补习，我才没掉得更厉害。你不是我的负担，你是我的动力，明白吗？”
辛杳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周宴礼轻轻擦去她脸上的雨水和泪水：“不要再自作主张地推开我了。有什么不安和担心，直接告诉我，好吗？”
“对不起...”辛杳终于说出话来，“我以为...我以为你更喜欢和队友在一起，和那个女篮队长那样的人在一起...你们看起来那么相配...”
周宴礼恍然大悟：“所以那天你真的是吃醋了？”他哭笑不得，“陈悦只是老朋友，篮球队经理也只是队友。我喜欢的是你，辛杳，只有你。”
他接着说：“我知道你缺乏安全感，所以我记得你喜欢的每一样东西，每天找借口多见你几次，主动告诉你我的行程...我以为这样你会安心一点。”
辛杳这才意识到，周宴礼所有的体贴都不是偶然，而是刻意在给她安全感。而她，因为自己的不安，完全没有领会到他的用心。
“对不起，我太傻了。”她小声说。
周宴礼摇摇头：“不，是我没直接说出来。那么现在听好了——”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不是一时兴起，不是打赌输了，就是单纯地喜欢你这个人。”
雨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周宴礼浑身湿透，却仍然坚持为辛杳撑着伞。
“走吧，我送你回家。”他说，“再站着真要感冒了。”
路上，辛杳轻声问：“你真的不介意我总是这么不安吗？”
周宴礼笑了笑：“没关系，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看，直到你完全相信我的心意。”
辛杳终于也笑了，心中的阴霾随着雨过天晴而消散。她主动牵起周宴礼的手，这次没有犹豫，没有不安。
也许她还需要时间来完全克服内心的不安，但至少此刻，她相信周宴礼的真心，也相信自己值得被喜欢。雨后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青春期的爱情或许稚嫩，但那份心跳的感觉，是真的。而时间，会证明一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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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8·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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