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索捋了捋头发，她挑出一缕头发打结，放下后头发立刻散开打直。
“要这样的头发有什么用？会有人因为你的头发柔顺不杀你吗，那些虫子会因为你的头发有光泽而手下留情吗？”
玛索讥讽地抬抬嘴角：“宇博星每个人的头发都是这样，因为从小吃的一种蔬菜。”
玛索的话暗示着她自己也吃过这种蔬菜，但申烁没有急着问，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至于口音。我努力了很久，我还以为听不出来了。”
申烁摇摇头：“其实很不明显，只是偶尔几个字的尾音有些像。而且我们有参照物，你记得那个男参赛者吗？和青皮说过话的那个。”
玛索努力回忆了一会：“第二场比赛机动组里磨磨唧唧的那个？”
“不是。是另一个，第一场比赛被青皮带着的那个。”
玛索又努力想了一会：“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长什么样我完全不记得。”
“他就是宇博星人。”
玛索闻言挑眉：“喔，挺意外的，宇博星人还来参加这个比赛。”
“对啊，宇博星人为什么还要来参加这个比赛？”申烁反问玛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玛索在这样的凝视下仍然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我已经说了我不是宇博星人，既然根本不相信也没必要专门问我。”
“因为很奇怪，你说的这一切都表明你是个宇博星人，但你却矢口否认，这很难让人相信。”
这解释能说服玛索，于是她点点头：“有点道理。我是个宇博星人，但只是曾经。现在不是。”
申烁还是看着她。
非要这么刨根究底，玛索无语：“现在不是就是现、在、不、是，放弃宇博星人身份了，现在是自由流亡者身份，甚至没有低地星人身份。”
申烁有些震惊，过了一会才说：“那你能挣钱养活自己吗？”说完才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
玛索笑起来：“还没饿死。之前觉得你还可以，刚刚觉得你挺烦人，现在看来好像又还可以。”
“所以你甚至不是士兵？那你岂不是比赛时可以攻击参赛者。”
玛索撇撇嘴：“谢谢你帮我出主意，但是没必要，不搞任何小动作我也会赢。”
申烁喜欢这种人，有实力而且深知自己有实力。
申烁站起身和玛索握手，说：“抱歉了，刚刚咄咄逼人地问你身份。”
玛索呵了一声：“要不是你比赛时的表现让我对你印象还可以……”
申烁笑眯眯地直视玛索：“不然就要用风衣口袋里的枪了吗？”
玛索顿了一下，深深地看进申烁的眼睛，玛索此时才认真地打量面前这个人，眉骨有一条细细的疤痕，眼神坚定，鼻背挺直，下巴窄平。
玛索此刻才真正开始关注申烁询问身份的真实目的，此前她毫不在乎，说与不说都无所谓，对方出于什么目的关注她，知道后要做什么玛索都毫不在意。
“你为什么这么在乎我的身份？”
“因为如果宇博星人赢得前五成为指挥官会占掉一个低地星人的名额。”
玛索反问：“知道我是自由流亡者就无所谓了？我又不是低地星人。”
“重点不是身份，而是你是否会因为身份被给予优待。一个宇博星人一入伍就是指挥员，那她们再来和低地星人争抢名额就是倾轧，”申烁耸耸肩，“我不想伤你的心，但自由流亡者和低地星人一样，入伍没有任何优待。”
“即使我成为指挥官以后根本不在乎低地星人的死活？”玛索问。
申烁眯眯眼睛，她突然发现玛索不是不爱说废话，玛索爱说的废话表现在另一个层面。
“你不是那种人。”
“如果是又如何？”
申烁被问得有点上火，说好的不爱说废话不爱听废话人设呢。
于是她撂下两个字：“杀了。”
玛索点点头，仿佛被假设命运的不是自己，她又提出疑问：“那个男参赛者呢，他不是正宗宇博星人吗？”
“杀了。”
坐在旁边默默听着的戚恒疑惑地看向申烁：？
玛索倒是喔了一声：“幸好我已经不是宇博星人，你挺强，想反杀你得花点功夫，很麻烦。”
申烁为了防止玛索再提出各种类似的假设，赶紧说：“总之今天谢谢了，决赛见。”
三人打了招呼，申烁和戚恒率先走出店。
一直走到公交车站，戚恒才问申烁：“你怎么骗她说杀了那个男参赛者？”
申烁皱脸，皱着鼻子眼睛眉毛，说：“她提出话题的方式是发问，我适应不了想赶紧走。”
她的表情逗得戚恒笑出来：“幸好她不是宇博星人，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我想的办法就是拖住她不让她参赛。”
戚恒点点头。
等坐在回程的轨道列车上，戚恒才感慨：“我现实中第一次见自愿放弃宇博星人身份的人。”
申烁也想说点什么，但是发现自己根本无经历可说，于是只好说：“我这几天第一次见。”
戚恒又笑起来：“冷幽默，有点地狱。”
“自嘲嘛，笑就行了。”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申烁刚结束下午的机甲训练就收到了选拔组发来的消息，她招呼戚恒一起看，在二人的注视下打开信息。
“恭喜您以优异成绩通过地区初赛，请于6月20日在各区中心塔集合，届时统一前往星球决赛场地。选拔组敬上”
申烁很高兴，长舒一口气，她做到了。
戚恒则兴奋地表示要请假去看星球决赛，无论如何。
参赛者统一由运输机带往比赛地点，想要观赛的亲友也可直接乘坐面向公众开放的军区运输机，当然了，需要支付一些报酬。
大部分想要观赛的公众都不会吝啬这点钱，因为民用运输机是无法直接将她们运送到比赛地点的，甚至还需要再走很大一段路。
耳机已经在刚刚过去的周末取回来了，杨峭给耳钉新增加了识人系统，当申烁开启识人功能时，耳钉会抓取人像，耳机同步播报。
决赛到来得很快，她们在黑市上也没有买到关于决赛的信息，于是只能做好平时的训练。
6月20日这天早上，申烁、戚恒像上次一样坐车前往四区中心塔，这次上山轨道缆车上的人明显比初赛少了很多。
在中心塔前面的广场上，她们看到了提前到达的莫尼和青皮，二人站在那里，高且健壮，青皮比莫尼纤细一些，说实在的，申烁到现在也没再见过比莫尼更大的维度。
她走上前打招呼，四人攀谈起来。
突然，正说着话的青皮沉默，努努嘴示意大家看向中心塔广场边缘走来的人。
看清那人是谁以后三人大眼瞪小眼，只有戚恒一头雾水，她顺着三人目光看去，那是一个肤色惨白的男参赛者。
申烁跟她解释起来：“他就是一万块，那个宇博星人。”
“初赛他给我一万带他杀，”青皮想起保密条款，改口，“呃，荒野求生。”
“格斗极弱，但会开作战机甲，”莫尼说，“最奇怪的是他一开始假装不会，后来才不装了。”
戚恒盯着他，浑身找不出什么过人的作战天赋，眼神也不是她们这样锐利有神，而是瞪着眼珠，背因为没有强有力的肌肉支撑而微塌，肩膀内扣，有些畏畏缩缩的模样。
“……他一开始假装不会开机甲，可能是太害怕了。”戚恒试探着分析。
她的解释使得三人极为不理解。
“为什么呢？报名就表示已经做好准备。”申烁说。
“既然能把技术训练得这么好，就代表至少已经在模拟训练平台杀惯了伊沃，怎么会害怕？”莫尼说。
“我从一开始就没试图理解，太奇怪。”青皮耸耸肩，她从没试图理解过一万块，这很困难。
戚恒看着面前感到疑惑的三人，最右边的莫尼，强壮冷静，眼神锋利；中间的青皮，叉腰站着，手上全是疤和茧，她经常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的，因为她强到不需要琢磨别人的心思；最左边、也是最靠近她站着的申烁，隔三差五失忆但是丝毫没有阻拦她完成目标的决心，即使初赛时失忆仍旧获得决赛资格。
戚恒叹了口气，说：“你们太坚定了。所以不会理解有的人就是会在决定后犹豫胆怯，退缩后又下定决心，然后又临阵脱逃。我不了解他，所以不是在说他，但是这样的人有很多。”
青皮皱眉：“路是自己选的，选了就走下去。”
莫尼思考了一会：“我或许能明白，但我不理解。”
申烁：“……哦，所以他害怕的可能不是杀伊沃，而是真的通过初赛、决赛，成为指挥官？”
青皮呃了一声：“想得挺远挺美的。”
戚恒笑出来，说：“其实你们不用理解呀。如果理解他怎么想的，你们就和他一样了。我们需要像你们一样这么坚定决绝的人。太多的人都是懦弱又痛苦的幻想改革者，痛苦于现状却又害怕真的冲在前面。说实话，他能报名还下一万块血本就已经不容易了，很多人连报名都不敢。”她说完低头蹭了蹭鞋。
申烁看着戚恒，怀疑戚恒是否暗指她自己，戚恒也会有这样的时刻吗，鼓起勇气又退缩，下定决心又反悔，可是她常常对申烁说放心吧有我呢，这样的人也会胆怯会临阵脱逃吗？
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于是申烁安慰地拍拍戚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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