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人更早结束了模拟对战，其中就有莫尼，她紧锁着眉。
申烁离她有点远。所以等全部人都结束模拟走出对战室，申烁才有机会靠近询问莫尼的异样。
莫尼眼神像鹰一样盯着远处失魂落魄的一万块：“得搞清楚那个一万块是什么人，我得知道他的目的。”
申烁莫名其妙，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对机甲操作熟得就像真的上过前线一样，”她顿了一秒，“你知道我能看出来。”
申烁点点头，但光是这一点恐怕不足以让莫尼这么奇怪。
莫尼接着说：“而且他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熟练。最初十分钟表现得和在第一场比赛里一样，没头苍蝇。但是十分钟后像换了个人。我得搞清楚他参赛的目的。”莫尼眼神冷下来，如果有必要的话她不介意偷偷杀掉他。
这时，玛索在拐弯处和一万块迎面错过。申烁看到，玛索的目光没有任何晃动，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万块，而一万块的眼神闪了闪瞟向玛索，那眼神绝对是认识。
申烁眯眯眼睛，玛索和一万块相似的咬字方式一定不是巧合。
这里人多眼杂，申烁准备私下告诉莫尼自己的发现。
青皮凑过来，她对莫尼的气消得差不多，也可能是她没有功夫把脾气记这么久，太多事情发生，所以她忘了。
“小moni，你比得怎么样？我可是指挥得非常好。”青皮得意地搂住莫尼的脖颈，因为比莫尼矮一些，所以不得不抬高胳膊，炫耀因为这滑稽的姿势削弱不少。
“好得不得了。”刚刚还如鹰般冷静思考的人面对青皮就变了一个人，不仅话变多，用词也夸张起来。
青皮撇撇嘴，学她说好得不得了。
这两个人短时间不会停下，于是申烁趁着她们夸张吹嘘没有防备直接将两人带到没人的地方，切入正题。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玛索和一万块的口音很像，尤其是咬字方式。”
莫尼点点头。“她们应该都是宇博星的人。玛索说话几乎听不出口音，但是咬字有点像。”
“玛索绝对是宇博星人，你看她的头发，我几乎不和宇博星的士兵打交道，但我知道她们从小营养过剩，头发很亮，玛索的头发又黑又亮。”
“宋杞舟说那是因为她们从小吃的一个蔬菜，那个只在宇博星生长。”莫尼说。
宋杞舟是谁？申烁根本就不知道，不过显然莫尼是对青皮说的。
果然青皮翻了个白眼：“我不和宇博星的人打交道。”
莫尼耸耸肩：“她人挺好的。”她转头给申烁解释道：“宋杞舟是宇博星出身的士兵，是我们在前线的朋友。”
青皮切了一声。
莫尼正色，告诉青皮关于一万块今天比赛的异常。
“装的呗。前面是装的，后面是真的，”青皮见二人疑惑，无所谓地解释，“那人家来比赛也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会吧。如果他真是宇博星人，熟练操作机甲就更不奇怪了，有钱人有可能在自己家里搞一个模拟训练平台玩哦。”
解释不通。
申烁问：“为什么装着装着不装了呢？”
“那就不懂了，他很奇怪，你们知道的。”
申烁和莫尼对视一眼，青皮似乎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不过这是她优点之一——心大，有任何脾气当场就发，很简单。
莫尼接着提出最困扰她的问题：“他为什么参赛？”
是啊，一个弱小的宇博星人为什么偷偷跑到低地星来，还要参加如此困难的指挥官选拔赛，甚至不惜花钱也要晋级。
申烁接着问：“玛索为什么要参赛？”
这也是一个问题。前线职级为士兵-指挥员-指挥官-指挥长-少中上将。任何宇博星人的入伍职级都是指挥员，升迁也更容易，玛索为什么要参赛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据申烁这几天的观察，玛索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绝不会做白费力气的事，所以她一定想从这个比赛获得除成为指挥官以外的东西。
她究竟想得到什么，三人琢磨了一会都没想出来，毕竟她们想得到的只是赢得比赛成为指挥官。
青皮想得有点烦了，她讨厌琢磨别人的心思，也讨厌想没有确切答案的事情，她大手一挥：“干脆直接去问。能有什么特别的，人想要的无非是钱、权。”
申烁笑出来，青皮说得丝毫没错，但过程很重要。重点在于人是怎么追逐钱和权的。
申烁笑完一拍脑袋，想起被她们忽略的人：“一万块又为什么要参赛？青皮，他给你钱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经申烁一提醒，她们又想起被话题抛弃的一万块，这人像是会隐身一样，明明是以他为起点开启话题，但到最后谁都没真正在乎他的参赛原因。
青皮思索了一会：“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我的通讯号码。比赛开始十天前直接打电话给我请我带他过初赛，报酬一万块。我想这笔钱抵了参赛费还能挣挺大一笔，就直接同意了。”
莫尼在旁边质疑：“你从来没觉得低地星的人张口就是一万块很奇怪吗？”
青皮瞪大眼睛：“那又怎样，我反正赚到钱了。我怕什么，他又奈何不了我。如果我烦了，初赛甚至可以放任他被五级杀掉，钱照拿，只不过我当时没有那样做而已。”
“那可是黑钱。”
青皮听了哈哈大笑，前仰后合，指着莫尼问：“你疯了吗？你当拳赛主持人挣的是什么？申烁打拳挣的是什么？我还以为在低地人眼里钱都一样，没想到钱还分白的黑的，”她伸手拍拍莫尼的脸颊，“我就说少跟宇博星人玩吧。”她说完径直走了，没理被落在原地的申烁和莫尼。
莫尼抿抿嘴，眼神不聚焦地落在前面一点。
很少能看到这么个强壮冷静的人吃瘪，申烁看得津津有味，但还是伸手拍拍莫尼，说咱们也走吧，该集合了。
莫尼垂眸点点头，显然青皮说的话影响了她的情绪，落后申烁一步来到训练中心的停机坪。
此时的停机坪已经站满了参赛者，玛索依旧端正地站在最前，青皮站没站相地低着头踢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小石子，人群中还有几个眼熟的面孔，是刚刚和申烁一队的参赛者。
申烁想着刚才的插曲，莫尼不是真的觉得那是黑钱，她担心青皮却不直说，借口说是黑钱，结果戳中了青皮讨厌的点——这种说法像宇博星人的用词，所以她们又不欢而散了。
青皮讨厌作为抽象概念的宇博星人，但是对真正的宇博星人却不会直接表现出厌恶，最多只是不和她们接触。
申烁眼神放空思索着这些小事，她陡然发现自己其实是一个很喜欢观察别人的人，甚至会主动分析每个人的行为动因。
她无奈地笑起来，遗憾就在于这里，她观察再多思考再多，失忆都会带走一切，没有东西能记录这么多观察和想法，她的大脑像是不定时格式化的智脑。
等下一次失忆后再见到莫尼和青皮，她又要重新观察两个人的相处模式，重新收集信息，重新加工。
申烁罕见地感到挫败，明明有这样的天赋却无法将观察内容长时间保存以利用，她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
申烁第一次生出类似怨恨的情绪却不知道能怨恨什么，今天天气不错，申烁看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官走到众人最前面讲话，刚生出的那点怨愤又消失。
不管是怨恨世界还是自己都是无用的，申烁攥攥拳，尤其对于她这样没有记忆的人来说，质疑自己是无比危险的事，就像质疑锚的船。已经没有记忆来构建她自己，唯一拥有的就是身体和现在。
坚定不移地信任自己是申烁务必做的事情。
无数个过去的她都抓住了当下，所以她现在才能站在这里，申烁眼神逐渐笃定，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申烁坐在运输机靠窗的位置看着地面上逐渐远去消失的训练基地，一种未知感涌上心头，她轻声唤出语音助手，让它播放所有记录过的信息。
耳朵里的女声有些活泼，她说申烁住在五区，又提了一遍戚恒的名字。
申烁挑挑眉，她很好奇戚恒是谁。
窗外景色不断掠过，申烁低头可以看到远去的戈壁，然后是几座城市，最后运输机盘旋在一个有高塔的大城市上空，渐渐降落。
运输机引擎声渐弱，有人长舒了一口气，但对于申烁来说，一切都是全新的，几条浓缩过的信息没有那么大的作用。
长官先站起身，说初赛结果会在一周后用通讯器通知，如果入选星球决赛还会令附告知。
参赛者们从运输机上走下来，不知道莫尼和青皮聊了什么，她们两个又走在一起，似乎矛盾已经解决。
把变化看在眼里的申烁耸耸肩，这两个人。
申烁琢磨着这次记录该怎么描述莫尼和青皮，如何才能完美地隐藏她的失忆。
随着和人关系的深入，三言两语已经无法概括一个人，申烁感到有些头大，她不应该和人过深交流的，但人与人的关系有时候就是这样来得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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