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轻快的敲门声响起，不等屋里面的人回应，门就被推开了，田中胖嘟嘟的脸探了进来。
“哎呀呀，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谈正事了？”田中嘴上这么说着，却已经毫不客气地迈进了屋子里。
“没有。”孔时雨立刻回答，他反而有些庆幸这个老头来得正是时候，正好打断了那两个年轻人咄咄逼人的追问。
田中哈哈大笑：“那就好。”
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摸出两个面具，当他把面具举到灯光下时，五条悟和夏油杰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了。
第一个面具是五条悟之前的白色面具，原本空空的头顶设计了两只猫耳高高竖起，边缘带着银丝，面具两侧雕刻着繁华的花纹，作为喵咪蓬松的毛发。
最特别的是眼睛部位，两个镂空的孔洞周围用深蓝色勾勒出眼型，与六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第二个面具则是只黑色的狐狸，线条更加柔和。狐耳微微前倾，面具左侧用金色细线勾勒出复杂的花纹，在黑色底色的映衬下格外醒目，眼睛部位则用紫色的眼影向上挑起，为面具平添了几分神秘。
“怎么样，我的手艺很不错吧。”田中看出五条悟和夏油杰对于面具的喜爱，也没有错过两人眼中闪过的惊艳，得意地将两个面具在手中转了个圈，展示着每一个精心雕琢的细节。
五条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从田中手中拿过那个狐狸面具，转身就往夏油杰脸上比划：“杰，好像你！”
“你先戴一下吧，悟。”
夏油杰拿起那个白色的猫面具，五条悟配合地微微低头，他仔细给五条悟系上面具，白色的猫面具完美地贴合在对方的脸上，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在面具后若隐若现。
夏油杰看着这样的五条悟，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他侧过脸，轻咳一声：“很适合你。”
“杰也要戴上啊。”五条悟催促道。
夏油杰微微一笑，将狐狸面具轻轻覆在脸上。面具与他黑色的头发融为一体，紫色眼影将他本就细长的眼睛衬托得更加魅惑。
五条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突然伸手碰了碰面具上的狐耳：“果然很适合杰呢。”
田中乐呵呵地点点头：“我可是专家，做又快又好，要说雕刻，谁能比得过我。”
“那你还蜗居在黑市里？”
“哎呀呀，这可不一样。”田中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五条家肯定也有咒具专家，你不也是跑来找我了吗？这说明什么？说明手艺好的人在哪都藏不住！”
一直沉默的夏油杰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田中，这个看似邋遢的老人身上透着太多秘密，但既然对方不愿多说，他们也不会多纠结。
“可以刷卡吧。”五条悟拿出卡，递给田中，“还是说要现金？”
“卡就可以。”田中急忙接过卡，脸上堆满笑容，“这就给你办好。”
他走出门，夏油杰轻轻碰了碰五条悟的手臂，目光转向角落里里的孔时雨：“告辞了。”
孔时雨不耐烦地挥挥手：“别忘记了时间。”
两人跟在田中后面，看着老人有些手忙脚乱地运用刷卡机。
五条悟趁这个空档，凑到夏油杰耳边低语：“这老头肯定不止是个普通咒具家。”
完成了交易后，田中把卡又递给五条悟，笑呵呵道：“欢迎下次光临。”
随着呆在黑市的时间越长，原本冷清的摊位开始恢复生机，零星几个摊主慢悠悠地提着东西回到原本的摊位前。
五条悟和夏油杰并肩走在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上，各怀心事，就在经过一个拐角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同时开口：
“老子……”
“我……”
话音撞在一起，两人对视一眼，又异口同声道：“你先说。”
这诡异的默契让空气凝固了一瞬，五条悟率先打破沉默：“老子好像有东西落在屋里了。”他的语气难得地有些含糊。
夏油杰很自然地接话：“那正好，我刚刚看到一个咒灵，正好去问一下。”
两人心照不宣地点头，随即朝着相反的方向转身，仿佛这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巧合。
田中重新躺回躺椅上，悠闲地看着手机里刚刚到账的金额。
“老头。”
熟悉的声音让他抬起头，只见五条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摊位前。
“老子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你的东西带好了吗？”十分钟后，夏油杰遇见了从不远处走来的五条悟。
他们相聚在拐角，五条悟拿出金属币：“好像不小心从口袋里掉出来了。”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这真的只是个意外。
两人默契地不再继续追问，就在经过任务栏时，他们看见一个的男人正在张贴一张新的任务单。
一开始还有几个人好奇地围上去，但在看清内容后，都摇着头散开了。
五条悟凑上前看，发现是一个偏远村庄的求助任务，纸上详细描述了一直以来村里频发的怪事，赏金简直少得可怜，难怪无人问津。
五条悟转头看向夏油杰，几乎不用猜就知道他会做出什么选择，毕竟杰总是无法对弱者的求助视而不见。
“悟，我们接下这个任务吧。”夏油杰语气坚定。
五条悟也没有犹豫，一把揭下纸张，动作快得让贴任务的男人都没反应过来。
“你们干什么，我才贴上去！”那个男人怒气冲冲地瞪着五条悟。
“老子在接任务啊。”五条悟理直气壮地晃了晃手中的纸张。
男人愣了一下，脸上的怒气转为尴尬：“啊，哦哦，你们是要接啊？我还以为这种赏金少的任务没人要呢，本来打算过几天就把它挪到角落去的。”
“那这个任务怎么办？”夏油杰问，“如果一直没人接的话？”
“就一直放着啊，难不成我们自己花钱找人吗？那个在黑市里悬赏了这么久的六眼，不还是一直在？”男人嗤笑一声，摆了摆手，“行行行，你们接下这个任务就行了。”
五条悟将任务单看完，将其折好塞进口袋，揽住夏油杰的肩膀，避免他发火：“走吧，杰。”
虹龙飞速赶往小村庄，大风呼啸而过，五条悟的白发在风中肆意飞扬，他低头看着逐渐变小的城市景观，突然开口：“杰生气了吗？”
“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夏油杰平静地回答，“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份工作。那些村民的苦难，终究只是纸上的几行字。”
“杰，你的脸有点奇怪呢。”
夏油杰再也保持不住平静，脸色狰狞起来：“但是他绝对不该说你！”
五条悟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啦，老子现在已经有你了。”
他说：“就像杰会选择接下这个任务一样，这个村子的人都需要你。世界上需要我们这样的人存在，那些看不见的苦难，就由我们来终结。”
夏油杰微微红着脸：“因为无论多么微不足道的求助，都值得认真对待。”
“所以啦，杰是被需要的呢。”
下方的景色从城市逐渐变成郁郁葱葱的森林，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飞行，一个坐落在山谷中的小村庄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从高空俯瞰，整个村庄都被一条大河包围，在村庄的北方有一个大湖泊，在阳光下泛着不自然的光泽。
不祥的阴霾几乎笼罩着整个村庄，一大片农田已经荒芜，村舍也显得破败不堪，整个村庄弥漫着死气沉沉的氛围。
“看来就是这里了。”夏油杰控制着虹龙在村庄外围降落，以免引起村民的恐慌。
两人踏上这片土地时，立即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咒力残秽。
五条悟在四周看了看：“这个咒灵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气息呢。”
他们沿着小路走向村庄，路边的稻田里，一个正在田里干活的老农看见他们，警惕地直起身子。
“你们是什么人？”
夏油杰上前一步，露出温和的笑容：“老人家，我们是接到委托前来解决村里怪事的。”
老农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激动得差点扔掉手中的农具：“终于有人来了，请一定要救救我们村子！”
他步履阑珊地走上去，握住夏油杰的手臂。
“老人家，你慢慢说。”夏油杰扶住激动得浑身发抖的老农，引导他在田埂上坐下，“把你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们。”
老农用脏污的袖子擦了擦眼角，声音哽咽：“最开始是北边湖里的鱼死了一大堆，然后村里的牲畜开始发疯，上个月，住在湖边的三浦一家去湖边看看有没有鱼。”
他说到这里，痛苦地闭上眼睛：“等我们发现时，他们已经只剩下一些残骸。”
“我们报警了，但是警官们来了调查后却又不了了之。”
五条悟站在一旁，他能看到老人身上缠绕着细微的诅咒气息，不仅缠绕在这个老人身上，更渗透了整个村庄的每一寸土地，显然整个村庄都已经被咒灵的力量渗透了，这种规模的诅咒污染，绝非一朝一夕能形成的。
五条悟突然开口：“带我们去湖边看看。”
老农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颤巍巍地站起身：“好的，请跟我来。”
沿着乡间小路向北走去，越靠近湖泊，空气中的诅咒气息就越发浓重，几乎令人窒息。路边的树木开始呈现不自然的扭曲形态，树皮上浮现出诡异的纹路。
当湖泊终于出现在眼前时，就连夏油杰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湖水的颜色深得发黑，水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死鱼，散发着腐臭。湖岸边的泥土呈现出不祥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过。
“就是这里。”老农站在远处不敢靠近，声音颤抖，“每到深夜，湖里就会传来奇怪的哭声。”
五条悟看到这里一片都是咒力残余，层层叠叠在一起，但是莫名其妙有一股违和感。
他手里的咒力慢慢凝聚起，就在这时……
“呜……”
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从湖底传来，让人脊背发凉。
“就是这个声音。”老农的话刚落，湖底就爆炸开，腥臭的湖水被炸起，又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朝着三人袭来。
五条悟急忙护住身后的人，将腥臭的湖水尽数挡下，避免三人成为落汤鸡。
“这是怎么回事。”老农颤抖着开口，“是不是河神发怒了。”
五条悟臭着脸：“虹龙之前被称为山神，现在又是什么河神。”
他本想逼出咒灵，但是顾及老农在这里，只好停下手。
“我在这里叨扰到你们了吧。”老农看着五条悟的脸色，战战兢兢地提议，“除了今天，以往都是晚上湖里才发出哭声的，要不你们先跟我回家里，晚上再出来？”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夏油杰微微点头，示意可以先观察情况，于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三人沿着来路返回，最终停在一间破败的小屋前，还没进门，里面传出怪异的呜咽声。
老农神色如常地推门，阳光透过小窗照射进屋子，可以看到屋内陈设简陋，墙壁上布满了霉斑，一张小床上锁着一个女人，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嘴里不停地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这是我女人。”老农平静道，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早些年出了点变故，所以她疯了。”
一开始女人看到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两个陌生人时，突然激动起来，发出一阵阵哀嚎，直到老农走到床边，在一旁轻声安慰，她才慢慢平静下来，只是依然用警惕而恐惧的眼神盯着两人。
五条悟环顾四周，终于在一个墙边边看到一张照片，照片有些泛黄，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一儿一女，男孩稍微大一点，女孩则是个扎着小辫的娃娃，四个人都笑得很开心，这就是老农一家。
“你们的孩子呢？” 他突然开口。
“我的儿子已经不在了。”老农的背影僵了一下，良久，才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他的声音里带着深切的悲伤，却意外地没有下文。
就在这时，夏油杰突然感觉到自己放出的咒灵传来了反馈，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五条悟，两人对视一眼。
夏油杰说：“那您先休息吧，我们出去呆着，我看您的妻子也有点怕我们。”
两人走出门外，身后才传来老农的嗫嚅：“她不是怕你们。”
五条悟在夏油杰的带领下，走到距离小屋不远的两个土坡旁。
“这是什么？”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土坡。
“是坟。”
五条悟突然回忆起那张全家福，回忆女孩天真烂漫的笑脸，回忆被锁在床上神志不清的女人。
既然男孩已经去世了，那个女孩，是否也早已不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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