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百姬被彻底拔除，整个领域落到了夏油杰的河神的掌控下，那充满怨念的天空开始褪色，微风拂过，带着山林间草木与泥土的清新气息。
阳光升起来，照射在纠缠的少年们身上，将他们笼罩一起。
五条悟被夏油杰钳制在臂弯里，他也没有挣扎，反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杰，老子觉醒反转术式了呦。”
体内那原本被百姬的咒力侵蚀导致几乎要碎裂的器官，正被一股源源不绝的温暖力量迅速修复，这和反转泡芙又是另一种感觉。
然而，在身后抱着他的夏油杰，只是将侧脸倚在他的脑袋后面，异常地沉默着，他只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后颈，让他不自觉有些战栗。
预想中的回应没有到来，甚至连箍着他的手臂都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五条悟兴奋的尾音在空气中慢慢消散。
久到连五条悟都开始觉得奇怪，并且微微挣脱了一下时，他感觉到后颈好像突然凉了一点。
“杰？”五条悟愣住，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下意识就想伸手往后颈摸，却被夏油杰更快地按住，“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夏油杰带着细微颤抖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是从嘴里艰难挤出来：“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只有夏油杰自己知道，在刚才那种时刻，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了破局，为了阻止百姬夺取五条悟身体后可能造成的更大灾难，为了拯救更多可能无辜的生命，连同五条悟一起，将百姬彻底拔除。
牺牲是咒术师时常不得不面对的残酷选择，他的理智，他作为咒术师的准则，都在告诉他应该这么做。
他甚至已经调动了咒力，锁定了百姬的心脏，以及与之相连的五条悟的生命。
可是，当他看着五条悟即使痛苦却依旧信任地靠在他身上，当他感受到臂弯里这具身体的温度和重量，当他想到杀死五条悟这个选项真的要由他亲手来执行时。
几乎要将他灵魂都撕裂的恐惧与抗拒，瞬间淹没了所有他曾经的理智。
他做不到。
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他硬生生偏移了咒力的轨迹，那致命一击，擦着百姬的心脏，也擦着五条悟的生命掠过。
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
此刻，听着五条悟的声音，感受着臂弯里的活力，那股劫后余生的后怕让他浑身都止不住地发抖。
他贪婪地收紧手臂，将额头更深地抵在五条悟的后脑：“真残忍啊，悟。”
这太残忍了，将这样的抉择交到他的手上。
是眼睁睁看着悟被百姬吞噬取代，还是由他自己，亲手了结这世间他最为珍视的生命。
五条悟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任由夏油杰抱着，他有些不解，又隐约触摸到一点更深的东西。
过了好几秒，他才嘟囔：“因为老子的生命如果一定要以这种方式终结的话，那必须得是杰来才行啊。”
这话说得太自然，自然到有些无情，但在五条悟的认知里，夏油杰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的，是绝对的存在，是他的one and only。
他的生命，他的死亡，如果无法由自己掌控，那么交给夏油杰，是仅次于由他自己决定而且最不坏的选择，也是唯一能够接受的选择。
他信任夏油杰，如同信任他自己。
这一刻，夏油杰清晰地看到了他们之间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悟信任他，依赖他，将他视为独一无二的挚友，可以托付生死，这份感情，是纯粹到容不下任何杂质的友情。
而他呢？
早已在这日复一日的并肩中，他看向五条悟的眼神里，掺杂了想要独占和想要守护的私心，和远超友谊的爱意。
他抱着五条悟的手臂又收紧了些，所以这才够残忍啊，悟。
“只有杰来抱着老子，有点不公平。”
五条悟似乎觉得这个姿势让他无法看清夏油杰的表情，这让他有些不适应，也无法准确判断对方的状态。
他使了点劲，有些笨拙地将身体在夏油杰过于用力的怀抱里转了过来，变成了一个面对面的真正的拥抱。
他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杰会这么难过？
如果是反过来，他需要动手杀掉杰，他大概也会很不爽，非常不爽，会想毁掉一切让杰陷入这种境地的东西。
但如果是别无选择，如果那是拯救杰唯一的选择，哪怕是最糟糕的方式，他想，他大概会动手。
因为那是杰的意愿，或者那是为了杰好，他以为杰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杰的怀抱，会带着一种仿佛就要失去一切的绝望。他们不是最强的吗？总会有办法的。
就算……就算真的没有，由杰来动手，不是很好吗？
总比死在咒灵手里要好一千倍，一万倍。
算了，五条悟想，既然杰这么害怕，那就让他多抱一会儿好了，虽然他还是不太明白，但如果是杰的话，稍微纵容一下，也没关系。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久到五条悟觉得腿有点麻，忍不住轻轻动了一下身体。
几乎是同时，夏油杰像是被惊醒，手臂的力道骤然一松，然后有些僵硬地将手慢慢收了回去。
距离被拉开，五条悟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夏油杰，那双细长的眼眸，此刻泛着明显的红，连鼻尖都有些红红的。
五条悟眨了眨眼，几乎是脱口而出：“杰，你哭了吗？”
夏油杰身体一僵，迅速别开脸，抬手似乎想抹一下眼睛，但中途又硬生生停下，将一拳不轻不重地砸在五条悟的手臂上：“少胡说八道。”
他深吸一口气：“以后绝对不允许再这样了。”
五条悟揉着被捶的地方，撇了撇嘴：“老子也是很惜命的好不好，下次不会啦。”
夏油杰看着他这副明显不太走心的模样，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五条悟看着他脸，歪了歪头，心里那点模糊的异样感很快就被抛到脑后。
他手臂一伸，无比熟练地搭上夏油杰的肩膀，仿佛刚才那个漫长而异常的拥抱从未发生过。
“喂，杰，刚才老子没有看清你吃咒灵玉的样子。”
这话半真半假，其实六眼已经看得挺清楚了，强忍厌恶的表情，喉结艰难的滚动，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当时身体被百姬的咒力侵蚀，剧烈的疼痛分散了部分注意力，所以他想再确认一次。
“所以呢？”夏油杰想起了自己当时吃下河神咒灵玉时的状态，他第一次在除自己以外的环境下吃咒灵玉，在五条悟的面前暴露那份狼狈，让他感到一丝局促。
“再吃一次给老子看看好不好？”五条悟得寸进尺，晃了晃他的肩膀。
“不可以。”夏油杰斩钉截铁地拒绝，“而且你不是知道咒灵玉的味道吗？为什么非要看我吃？”
“因为杰每次吃咒灵玉都偷偷躲起来啊！”五条悟理直气壮，“老子就想看嘛！”
他想看的是那个过程，是夏油杰面独有的，属于五条悟才能看见的反应。
“那种样子有什么好看的。”夏油杰无奈地推开五条悟的脸，刚刚那点残存的伤感，瞬间被五条悟冲散。
“给老子看嘛。”五条悟拖长了音调。
其实他心底还藏着一个没说出口的理由，他已经掌握了反转术式，以后就可以改变咒灵玉那该死的味道了，所以这种最后一次的能让杰露出那种表情的难吃版咒灵玉，当然要好好看清楚。
“恕我拒绝。”夏油杰的态度依旧坚决。
五条悟眨巴着眼睛，提出了一个他自认为非常公平的方案：“那这样好了！杰有没有什么想看的？老子也给你看，我们交换一下！”
想看的，关于悟的……
夏油杰微微一怔，思绪不由自主地飘散开。想看什么？是想看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只映照出自己的样子还是……
许多模糊而危险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都被他强行压下。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笑了笑：“有点想不到，要不先攒着？”
他将这个特权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随即，他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不过悟，你刚刚那个红色咒力是怎么回事？”
当时的悲伤几乎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其实自己也没有看清楚悟到底是怎么搞出的。
“嗯？”五条悟愣了一下，故意曲解夏油杰的意思，“这就是你想看的？你想看「赫」？”
“不要偷换概念。”夏油杰无奈地拍开他蠢蠢欲动的手。
“好吧。”五条悟收回手，摸了摸下巴，“其实也没有多困难，领悟反转术式以后，就是把「苍」的力量逆向旋转，然后用力推出去而已。”
“「苍」是吸引，是极致的负无穷。”五条悟伸出手，苍蓝色的咒力在他指尖凝聚，“那么反过来，把那个旋转方向掉个头，把原本向内吸引的力量，变成向外排斥。”
他指尖的苍蓝色的咒力骤然变得不稳定，内部结构仿佛在瞬间被强行扭转，颜色从极致的苍蓝色猛地过渡成猩红色。
“就是「赫」了。”
那点微小的红光在他指尖迅速变大，带着要将周围一切都推开的恐怖斥力，掀起狂风，将两人额前的发丝和衣服吹得疯狂舞动。
下一秒，五条悟随手一弹，「赫」被发射出去，所过之处，留下一道边缘焦黑的巨大沟壑。
五条悟放下手，周围暴动的咒力瞬间平息，转头看向夏油杰，脸上带着点得意：“怎么样？”
夏油杰凝视着那道触目惊心的沟壑，弯起眉眼：“真厉害。”
五条悟哼唧了两声，显然对这回答很是受用，但他显然没忘记最初的目的，立刻凑近了些，几乎要贴到夏油杰脸上，眼巴巴地追问：“那你可以吃给老子看了吗？”
夏油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一定要现在吗？”
“现在在领域里面，也没有别人嘛。”
在漫长的沉默后，夏油杰最终妥协了：“好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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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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