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的房间。
艾泽尔站在门外，手中拿着一份医疗报告。他负责定时记录凯恩的精神力波动数据，确保他的状态稳定。
他敲了敲门。
“进来。”凯恩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艾泽尔推门而入。凯恩正坐在床边，银白色的短发还有些湿润，显然刚洗过澡。抑制环依然牢牢扣在脖颈上。
“凯恩阁下。”艾泽尔礼貌地点头，“例行检查。”
凯恩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艾泽尔拿出仪器，与他脖颈的抑制环对接，光屏上立刻显示出详细的数据。
“精神力波动频率正常，暴动风险指数为24.2。”艾泽尔念着数据，眼里闪过一丝意外，“比上周又降低了3.5。看来主人的安抚非常有效。”
他抬起头，目光在凯恩身上停留了片刻。这个曾经凶狠凌厉的战士，如今安静地站在这里，眼神平静，姿态放松。那种桀骜不驯的气息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顺从。
“您适应得很快。”艾泽尔收起仪器，“比我预想的要快得多。”
凯恩的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你是不是有点失望？”
艾泽尔微微一怔。
“失望我始终没有触怒主人，失望这个房间里那些你精心准备的东西，一次都没用上？”凯恩的蓝色眼眸直视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锋利。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艾泽尔的声音依然温和得体。
“是吗？”凯恩声音带着几分讽刺，“那些金属环、还有天花板上的轨道，我看得很清楚。”
艾泽尔沉默了片刻，然后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您说笑了，那些装置只是为了确保主人的安全，能不用上自然是最好的。”
“是吗？”凯恩走到窗边，背对着他，“我还以为，你是希望我失控，好让主人看清我有多危险。”
“您多虑了。”艾泽尔的声音依然平稳，“我的职责是照顾主人的起居，确保她的安全。至于您……只要不威胁到主人的安全，我没有任何意见。”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温和地补充：“而且，我一直陪在主人身边，亲眼见证了她为您付出的精力。所以，当然希望这些付出是有意义的。”
凯恩没有说话，但手指微微收紧。
“主人每次来您这里之后，回到卧室时总是很疲惫。”艾泽尔继续说，“毕竟深度安抚对身体的消耗很大。我需要为她准备恢复体力的药剂，还要调整她第二天的日程，让她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他顿了顿：“主人很少会为一个虫付出这么多。您很幸运。”
凯恩转过身，低声回应，“我知道。”
“您的身份特殊，”艾泽尔说道，“主人现在花这么多精力在您身上，是因为您的状态需要她的照顾。”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依然彬彬有礼：“一旦您稳定下来，主人的注意力自然会回到日常事务上。毕竟，主人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皇室的责任、社交场合、还有其他的各种事务。”
这句话说得很轻，但意思很明确。
等你不需要特殊照顾了，她就不会这么频繁地来看你了。而我，却会一直在她身边。
凯恩的呼吸微微一滞。
艾泽尔说的是事实。他确实只是一个需要被特殊照顾的雄虫，一旦他稳定下来，主人可能就不会这么频繁地来了。
而那个想法，让他感到一阵恐慌。
他已经习惯了等待她的到来，习惯了跪在她面前，习惯了那种被安抚时的温暖。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来了……
“您别多想，少将阁下。”艾泽尔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我只是想提醒您，主人很忙，可能有时候顾及不到您，请您理解。”
凯恩看着艾泽尔，他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你不过是她偶尔才会来看的虫，随时可能被她遗忘。
“辛苦你了。”凯恩最终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不辛苦。”艾泽尔的笑容更深了几分，“照顾主人，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毕竟，我一直都陪在主人身边。”
凯恩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确实。”他最终开口，“主人身边有你这样尽职的雄侍，是她的幸运。”
“您过奖了。”
艾泽尔客气地回应了一句，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凯恩一眼。
“对了，凯恩阁下。”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如果您有任何需求，可以随时找我。毕竟，照顾好主人的每一个雄虫，也是我的职责。”
凯恩抬起头，对上那双赤金色的眼眸。
那双眼眸里没有敌意，没有挑衅，只有一种温和而礼貌的关切。
但那句话的潜台词，却再清楚不过。
我才是主人身边最重要的雄虫，而且，我会负责照顾“主人的每一个雄虫”。而你，只是其中之一。
“我会记住的。”凯恩低声说。
艾泽尔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房间里重归寂静。
凯恩走到床边坐下，闭上眼睛。刚才那场对话，艾泽尔用最温和的语气，提醒了他一个事实。
艾泽尔是主人苏醒后的第一个雄虫，是主人的正式雄侍，是那个能进入主人的卧室、能贴身照顾主人的雄虫。
而他，连名分都没有。
他不是雄侍，不是雄奴，只是一个被主人救回来的、需要定期安抚的虫化者。
他能见到主人的时间，完全取决于主人什么时候想来看他。他甚至不知道主人的日常生活是什么样的，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他被关在这间房间里，被隔离在主人的生活之外，只能等待她偶尔的到来。
凯恩低下头，手指轻轻触碰着脖子上的抑制环。
这个环时刻提醒着他的身份。他是一个需要被严密监管的危险品，是主人的所有物。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愤怒或屈辱。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能活到现在，能有一个容身之处，能得到主人的安抚，这已经是他不配拥有的恩赐了。
只要她还愿意来看他，只要她还愿意偶尔安抚他，那就够了。
至于名分……那是他这样的虫，根本不敢奢求的东西。
——
午后。
尤里安走在长长的走廊里，阳光透过高窗洒入，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
他的脚步很稳，姿态依然完美，但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微微收紧。
他已经准备好了，或者说，他已经无法再逃避了。
穿过回廊与侍卫把守的门厅，尤里安来到瑞亚寝宫的会客厅外。艾泽尔站在门边，看到他时微微点头：“尤里安大人。”
“艾泽尔大人。”尤里安礼貌地回应，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殿下在吗？”
“在。我去通报。”
尤里安站在门外等待。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
片刻后，艾泽尔回来：“殿下让您进去。”
尤里安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会客厅里阳光明媚。瑞亚正靠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姿态悠闲，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整个人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有事？”瑞亚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
“殿下，我……”尤里安的声音有些紧绷，“能不能请您给属下一点时间？属下有些私事想和您说。”
瑞亚看着他，然后对艾泽尔说：“你先出去。”
“是，主人。”艾泽尔行礼后离开，并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尤里安站在那里，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尤里安。”瑞亚放下书，“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尤里安的手指蜷紧。沉默几秒后，他的膝盖弯了下去。
他跪在了她面前。
跪下的那一刻，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解脱。那些完美的姿态与精心组织的语言，在这个动作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殿下……”尤里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您说过，让属下准备好了再来找您。所以我……我来了。”
瑞亚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想了很久。”尤里安低下头，浅金色长发滑落遮住了他的表情，“这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在想……想您对凯恩说的那些话，想您保护他的样子，想您用那种语气命令我的时候……”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发现我无法停止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
房间里一片寂静。
“当您命令我休息时，当您说‘把你绑在床上’时……”尤里安的脸涨红了，声音微不可闻，“我感受到的不是恐惧或愤怒。我感受到的是……渴望。”
他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渴望被您支配，渴望失去控制权，渴望跪在您面前，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服从。”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这很可耻，但我无法继续欺骗您，也无法继续欺骗自己。”
他抬起头，淡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泪水：“请您……请您惩罚我。因为我有这样的念头，因为我甚至在渴望这种惩罚。”
瑞亚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用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为什么觉得这很可耻？”
“因为……因为我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尤里安的声音在颤抖，“我是来为您做事的。我在您身边，是因为我想要权力和地位，也是因为我对您有用。但现在……现在我想要的不只是这些了。我想要……我想要被您……”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跪在那里，肩膀起伏着。
“你想要被支配。”瑞亚平静地说出那个词。
尤里安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但他最终点了点头：“是的。”
“那就是你真实的想法。”瑞亚的手指从他下巴滑到脸颊，轻轻擦去他的泪水，“你不需要为此感到羞愧。”
“可是……”
“没有可是。”瑞亚打断他，“你坦诚了，这很好。”
她松开他，重新在沙发上坐下。
“这才是真实的你。”
尤里安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尤里安，你听着，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这很正常。”瑞亚的声音平静而清晰，“所以，你可以继续在外人面前保持你的完美，保持你的伪装。那是你的盔甲，是你的安全感——我不会剥夺它。”
尤里安愣住了。
“但是，在我面前，你必须完全坦诚。当我问你问题时，不许用那些精心设计的话术来回答我。我要的是真实的答案，是你内心真正的想法。”
她俯下身，距离近得让尤里安的呼吸都停滞了：“你的想法、你的感受、你的恐惧、你的渴望，我要知道一切。无论多么羞耻不堪，只要我问了，你就必须告诉我。不许隐瞒，不许伪装，不许说谎。”
她的手指轻轻触碰他的脸颊：“如果让我发现你对我撒谎，或是隐瞒了什么……”
她没有说完，但那种压迫感却让尤里安感到一阵战栗。
“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殿下。”尤里安的声音在颤抖。
“很好。”瑞亚收回手，“那么现在，告诉我，你此刻在想什么？”
尤里安的脸瞬间涨红。
“我……”他的声音很小，“我在想……您会怎么惩罚我……”
“还有呢？”
“我在想……您的手指触碰我的时候……我感觉……”尤里安咬紧嘴唇，“我感觉很……很舒服……”
“继续。”
“我在想……如果您现在就惩罚我……我会……”他的声音微不可闻，“我会很高兴……”
说完这句话，尤里安的脸已经红得像要滴血。
“为什么？”
“因为……我会感到解脱。被您掌控，我就不用思考了。”尤里安的声音在颤抖，“不用算计，不用担心下一步，不用保持完美。我只需要……接受。”
“很好。这才是真实的答案。”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头发。
“记住，尤里安。”瑞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在我面前，你永远不需要伪装。你可以脆弱，可以渴望，可以哭泣。因为只有我，能看到真实的你。”
“是……是的，殿下。”
“至于惩罚……”瑞亚收回手，在沙发上重新坐下，“尤里安，惩罚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
尤里安抬起头：“殿下……”
“什么时候给你，如何给你，用什么方式给你——这些，都由我来决定。”瑞亚低头看着他的眼睛，“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是，殿下。”尤里安颤声回应。
沉默持续了片刻。
尤里安咬了咬嘴唇，手指蜷紧又松开，最终还是低声问道：“殿下……我能……我能叫您主人吗？”
瑞亚的手指停在半空。
她看着跪在面前的尤里安——浅金色的长发凌乱披散，淡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泪水和期待。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像在等待一个对他而言无比重要的答案。
“不。”瑞亚的声音很轻，但那个字却清晰无比。
尤里安的身体瞬间僵住了，淡蓝色的眼眸里闪过明显的失落。
“为……为什么？”他的声音在颤抖。
“因为你还没准备好。”瑞亚的语气依然平静，“尤里安，你现在承认了自己的渴望，这很好。但这种渴望的根源是什么，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自己都还没弄明白。”
她俯下身看着他：“你想叫我主人，是因为你渴望被支配的感觉？还是因为你看到凯恩和艾泽尔都这样叫，所以你也想要？”
尤里安的呼吸停滞了。
“凯恩叫我主人，是因为他的精神海彻底属于我，他接受了自己是我的所有物。艾泽尔叫我主人，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心甘情愿地把一切都奉献给我。”
“所以你看，‘主人’不只是一个称呼，尤里安。”瑞亚的目光有如实质，“这是一个承诺，一个宣言。当你叫出这两个字时，就意味着你完全属于我——不是为了交换什么，不是为了获得什么，而是因为你心甘情愿。”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脖颈：“你现在叫我主人，还带着交易的意味。你在用‘坦诚’换取‘惩罚’，用‘服从’换取‘被掌控的快感’。这不是真正的归属。”
尤里安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因为她说得对。
他坦白了自己的渴望，但那个坦白背后依然有一个目的——他想要被她惩罚，想要被她支配。
“当你真正做好准备，当你真正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当你能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都交给我的时候……到那时，你自然会知道该如何称呼我。”
尤里安跪在那里，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确实，他想叫她主人，是因为他想要被掌控，想要和艾泽尔一样的地位。
但这些都还是交换。
真正的臣服，应该是无条件的。
“我……”尤里安的声音颤抖，“我明白了，殿下。”
“很好。”瑞亚转身走回沙发，“现在，回去吧。继续做好你的工作。但记住，下次我问你问题时，我要的是最真实的答案。”
“是。”
尤里安站起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开。走出会客厅的那一刻，他的腿几乎是软的。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尤里安才靠在门上，慢慢滑坐在地。他的身体还在颤抖，脸上残留着泪痕。
刚刚，他坦白了。
他把最羞耻、最不堪的渴望全都说了出来。
而她没有嫌弃他，没有嘲笑他，反而告诉他，这就是真实的他。
那种被看穿、被接受的感觉……
尤里安闭上眼睛，眼泪再次滑落。
终于，在她面前，他可以做真实的自己了。
即使她还没有完全接纳自己，即使还不能叫她主人。但总有一天，他会真正做好准备，会真正放下一切，然后在她面前说出那两个字。
那时，他会彻底属于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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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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