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克萨斯州,休斯顿。
夏日的时候,这座墨西哥湾沿岸的城市总是在下雨,但是雨水也无法冲刷掉白天时闷热的空气。
作为美墨边境的得克萨斯州素来有不养闲人的调侃,这里民风淳朴,民间武装组织和政府对着干;这里环境宜居,沙漠和沼泽养肥了末日电影里才能看见的巨大蚊子;这里倡导自由,如果谁不信任上帝那这人已经死了。
由于历史和地理的因素,白人在这个州只占据了一半的比例,另一半多是拉丁美裔以及少数的非裔和亚裔,按理说这里应该是多元融合、包容性强的画风,但事实上这里极端保守,自称是原住民的白人厌恶着其他有色人种,却在民间恐怖故事里让印第安人充当怪力乱神的元凶。
尽管如此,凭借发达的经济条件和低廉的房屋价税,这个地方依旧吸引着源源不断的人口流入,毕竟得克萨斯不养闲人,只要有一双勤劳肯干的手,那么在这里就会有着一席之地……
今天是难得的晴天,明晃晃挂在天上的太阳将空气照得更加炎热了,一辆面包车停在了公寓的大门前,有个身材高挑纤细的女孩从副驾驶的位置下了车,她将及肩的黑发别在耳后,然后从后备箱里搬出了行李,也许是因为手头拮据,她没有请司机帮忙搬运,在费力的将行李搬到路边后车开走了,而她对着没有电梯的公寓面露难色。
她的行李除了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外还有一个双肩背包和一个手拎包,虽然她不担心自己的破铜烂铁会丢失、可以分批搬运,先将两个背包拿上楼去,但她还是很难凭借自己的力气将行李箱搬上去,“也许哪位好心的先生可以帮帮我”这么想着,女孩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一个身材高大、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从拐角处走了过来,她眼前一亮,但是内向害羞的她不擅长开口求助,无法学着那些活泼的姑娘大方的开口说:“嘿,帅哥。帮我搬一下行李吧,然后我请你喝杯咖啡。”
也许是因为她的目光太过直白,男人偏过头看了她一眼,那个带着审视意味的阴郁眼神让她的心头一跳,“他看起来很不好惹,就像是电影里的连环杀手……”女孩心里这么想着,她顿时有些忐忑的收回了目光,拿出手机装作自己有事可干的样子,希望这个插曲快点过去。
可是男人的鞋子却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他走了过来并停在了她的面前,于是她只能抬头看向他,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不闪躲,事已至此她只能开口说道:“你好,先生……”
还没等她组织完语言,男人就开口了:“要搬上去对吗,你在前面带路。”
她一惊,没想到他会主动帮忙,一时间只能应道:“好的,谢谢您。”
男人的声音就如同他的面容一样冷漠,与女孩的轻声软语形成鲜明的对比,鸭舌帽在他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衬得本就深邃的五官更显得生人勿近,奇怪的是明明天气炎热,他却还穿着长衣长裤,甚至还带着手套,额间却不见汗水。
他轻而易举的扛起了行李箱,轻松得就像拎起一只小鸡崽,女孩带着背包走在前面上楼,可是寂静的楼梯间似乎只能听见她的脚步声,男人的脚步声几乎微不可闻。
但是女孩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们来到五楼,女孩很快打开了房门,她看了一眼还没收拾的公寓有点脸红,知道这里不适合招待客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道:“快到午餐时间了。先生,我请您去外面的餐厅吃午餐吧。”
男人将行李箱放在门口,没有一点停留的意思,他冷淡的回绝:“不用了。”
女孩只能愣愣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吃了一个闭门羹,让本就心思敏感的她更加内耗了:看啊,她都干了什么,人家好心帮她,她却把人家脑补成杀人犯……
几天后,当她在打工的餐厅里再次见到他时心中有种莫名的雀跃,她赶在同事之前主动来到他的面前:“上午好,先生。请问需要点些什么?”
这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好姑娘,乖巧到有些古板了,她选择第一时间完成工作,而不是搭讪。
他点了一份金枪鱼沙拉打包带走,等待的时候就安静的坐在角落里,他还是穿着一身严实的衣服并且戴着鸭舌帽,女孩的同事是一个大她几岁的姐姐,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事,面带微笑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帮她揽下了工作。
女孩走到他的身边,轻笑着打了招呼:“很高兴又和您见面了,我的名字是丽贝卡,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男人抬头看向她,那双蓝中带着一些绿色的眼睛依旧阴郁,他丝毫没有显示出被漂亮女孩搭讪的欢喜,英俊而少有情绪波动的脸上只有不想被打扰的冷漠。
她已经做好再吃一次闭门羹的准备了,但是出乎意料的,他简短而淡漠的说了琼斯。
女孩露出了更灿烂的笑容:“很高兴认识您,琼斯先生。”
不知从何而来的肾上腺素促使女孩说了一大段的话,她说自己的老家在乡下,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城市里闯荡一番,梦想着开一家蛋糕店,等到来了才发现无依无靠的滋味不好受,那天多亏了他热心帮忙,所以这一餐由她请客。
男人没有推三阻四的再拒绝,但他还是表现出一步之遥的距离感,而女孩也没有再纠缠,去忙其他工作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女孩每周都会有五天在餐厅工作,而男人到来的时间并不固定,每周只会光顾一到两次,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除了点单以外就只是简单的打个招呼,直到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女孩提出了一个请求:“可以请您明天也来餐厅吗?我有点东西想要送给您。”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在遇到私人请求的时候他似乎总是会有短暂的停顿,值得高兴的是他答应了:“如果我有时间。”
女孩很高兴,她满怀期待了一整天,终于在黄昏时等到了他,她立刻从后面取来了一个精美的纸盒送给他:“这是我亲手做的蛋糕,想请你尝一下。”
她的眼中闪烁着羞怯的光芒。
……
詹姆斯·巴恩斯,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从博物馆的纪录片里。
准确来说,那是美国队长的纪录片,而巴恩斯作为队长曾经的队友也在历史里留下了一笔,短短十数行字定格在坠崖死亡的结尾,如果他的一生真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故事。
他脱离了九头蛇,却没有脱离他们的控制,只要有人再次说出那个指令,他还会成为可怖的冬日战士。并且他的记忆也没有彻底的恢复,关于詹姆斯巴恩斯的故事只有一些碎片在脑海中断断续续的出现,他总是会做梦,有时会梦见自己穿梭在枪声炮火中、看见一个拿着盾牌的男人的身影,那个男人回过头来又变成一个年轻女孩子的面容,她说:“哥哥,欢迎回来。”
他鬼使神差的想要握住她的手,画面瞬间转变,他的金属臂掐住一个受害者的喉咙,听见了对方声泪俱下的求饶:“求你……放过我……”
——他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是谁?是冬日战士还是詹姆斯巴恩斯?
……是满手血债的罪人还是早已死去的英雄?
阳光在身上流转,他却觉得如坠冰窟,或许他仍在九头蛇的基地里被冰冻着,或许整个世界都是他的一场梦境。
而那个男人宣告了他的真实,美国队长——那个名叫史蒂夫罗杰斯的男人在寻找他,那个甘愿在他的刀下束手就擒的男人、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放弃他的男人,他的朋友、詹姆斯巴恩斯的朋友。
他是詹姆斯巴恩斯,也是冬日战士。
短暂的时间无法让他理清沉睡复而清醒的几十年的记忆,他选择隐藏自己,来到得克萨斯州,在这里沉寂数月,在每一个孤寂的夜晚拼凑起自己的人生。
他住在偏僻的公寓,与所有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同时也提防着身边出现的可疑人士。直到有一日,他在返回的路上发现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女孩盯着自己,他本能的绷紧了肌肉,这可能是一个单纯需要帮助的路人、也可能是一个伪装起来的敌人。
他应该不露声色的离开,然后暗中观察她的行迹,但凡有一点可疑的地方她就活不过今晚,这是冬日战士应该拥有的反应,然而他却走上前去,因为詹姆斯巴恩斯会帮助遇到困难的人。
他仿佛在扮演着那个正直善良的青年,尽管那就是他自己。
他让女孩走在前面,而他在后面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身材瘦弱,单薄贴身的上衣可见脊椎骨的痕迹,纤细的胳膊只是拎着一个包裹就有点吃力,及膝的长裙下露出的纤细小腿仿佛摔上一跤都要担心是否会折断。这是一个他一只手都能拎起来的单薄身体,没有一点训练留下的肌肉痕迹。
这样还不够证明她的身份,因为在特定的环境下,连孩童都可以成为卧底间谍。他回绝了女孩的邀约,确定自己没有被跟踪后他返回了住所。
超级士兵不需要太多的休息,接下来一连几天,他没有入睡。没有追兵、没有可疑人员接近,他也去观察了那个女孩的行迹,她工作在一家餐厅里,生活两点一线,一切都宣告是他自己的多虑。
流亡的战士不会自己精心准备一日三餐,多数时候他都靠超市里采购的高热量速食充饥,偶尔也会去餐厅吃一些正常人的食物,这并非是生理上的需要,只是单纯的可以让他感到好受些。
这一天,他来到女孩工作的餐厅,最后对她做一次评估。女孩看见他时显得很高兴,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这又显得有些不对劲——如果她不是间谍,为什么会对他有兴趣?
他后知后觉的这才想起,这种表现应该是叫做……喜欢。
女孩说她叫丽贝卡,问他叫什么名字。
丽贝卡、丽贝卡……他恍若隔世,心中隐隐抽痛,他知道这个名字,这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的名字,可那个人的面容早已破碎在与他相距数十年之远的茫茫冰雪中。
丽贝卡巴恩斯……是他的妹妹。
“琼斯。”他将自己编造的名字说了出去。
女孩很高兴于他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叽里呱啦的讲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一个离家闯荡的年轻女孩的肖像逐渐生动。而他没有对她更加接近,因为流亡的战士与无辜的女孩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也没有刻意疏远她再也不见,因为她让自己想起那个与她同名的女孩,她们那么相像,性格年纪、言谈举止,仿佛让他置身于录像里面那个黑白画风的布鲁克林。
所以他没有拒绝她的请求,在第二天来到餐厅,得到她赠予的蛋糕。
夜晚孤寂,屋子里所有的窗户前都紧拉着窗帘,唯有一盏昏暗的台灯提供着一点光亮。他靠在窗户下坐在地上,拆开了那份礼物,甜蜜的糕点在口中咽下。
窗外阴云密布,呜咽的风声响起,如同哭泣。
……
夜晚十点,女孩拉上窗帘又关了顶灯,卧室里唯有一盏台灯亮着,室内光线昏暗。
她坐在床头,在眼睛那里揉了几下,摘下一对深色的隐形眼镜,露出一双紫色的眼睛。
她抓了抓自己的黑色短发,然后卸去了所有力气向后仰倒躺在大床上,抬起一只手在额头处抠着什么,而后一张薄如蝉翼的如同透明面膜的东西被摘了下来,显现出她真实的模样——
爱丽丝略感疲惫的长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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