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最凛冽的时期终于过去,虽然狭雾山依旧积雪未融,但空气中已隐约透出一丝属于年节的轻快气息。
训练并未停止,但在岁末这一天,鳞泷左近次难得地没有安排过于严苛的科目,只是让他们完成了基础的挥刀练习后,便示意今日到此为止。
道场角落生起了小小的火盆,驱散着寒意。鳞泷先生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些年糕和简单的食材。
师徒四人,围坐在火盆边,安静地吃着这顿算不上丰盛、却格外温暖的年夜饭。
没有喧闹的庆祝,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碗筷轻微的碰撞声,一种无言的温情在空气中流淌。
对于幸、义勇和锖兔而言,这种近乎家庭的宁静团聚,已是颠沛流离后最珍贵的慰藉。
自来到峡雾山后,时日已近半年。
高强度的体能训练、陷阱规避、呼吸法的磨砺,以及三人之间日益精进的配合,都在他们身上刻下了显著的痕迹。
少年的身形抽长,肌骨变得结实,动作间充满了内敛的力量感。
他们的剑技早已脱胎换骨,挥刀时带起的破风声愈发凌厉纯粹。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稍稍化开了院角的积雪。
三人惯例进行切磋对练。
锖兔和义勇先战在一处,木刀交击声密集如雨,两人的水之呼吸运用得越发纯熟,攻势如潮汐般此起彼伏,一时难分高下。
轮到幸与义勇对练时,幸凝神静气了一会。
她的水之呼吸依旧无法像他们那样奔涌磅礴,总是显得薄而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凝滞感。
但她已逐渐学会在这种“残缺”的状态下,将其融入自己的步法与剑技之中,反而变成了侧重于卸力与精准反击的战斗风格。
义勇的攻势一如既往的沉稳而强韧,幸集中全部精神应对,闪转腾挪间,刚长到肩膀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飞扬。
一次激烈的刀锋交错后,两人身形倏分。
义勇顺势回斩,力道与角度都控制得极佳,本是擦着幸的肩侧而过。
然而恰在此时,一阵山风忽起,卷起了地上细碎的雪沫,也吹动了幸额前几缕碎发,恰好拂过她的眼帘。
她的视线被轻微干扰,下意识地偏头避让,动作慢了微不可察的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偏差。
“咻——”
木刀的刀尖并未触及她的皮肤,但带起的锐利风压,却精准地削断了她鬓边一缕头发。
那缕发丝在空中轻飘飘地落下,躺在洁白的雪地上,格外显眼。
幸原本整齐及肩的头发,顿时缺了一角,参差不齐地翘着,显得突兀又滑稽。
空气瞬间凝固。
幸抬手,指尖碰了碰那处变得凉飕飕、极不整齐的发梢,愣住了。
义勇也立刻收势,看着幸那突然变得古怪的发型,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晰的无措。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道歉,却一时失语。
“噗——哈哈哈!”在一旁观战的锖兔第一个没忍住,指着幸的脑袋笑得极其畅快,狐狸面具都随着他的笑声抖动起来,“义勇!你这刀法……是专门用来给幸修剪头发的吗?哈哈哈!这新发型……很特别嘛!”
他的笑声爽朗直接,充满了善意的调侃,并无恶意。
幸回过神来,听到锖兔的大笑,又看到义勇那副罕见的,近乎笨拙的窘迫模样,她扯了扯嘴角,跟着轻轻笑了笑,仿佛并不在意:“没事,意外而已嘛。”
幸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她甚至还抬手理了理那处乱发,试图让它看起来顺眼些,虽然效果甚微。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有一小簇火苗悄悄燃了起来。
不是针对意外本身,也不是针对锖兔的玩笑,而是针对那个造成意外的,名为富冈义勇的少年。
一种久违的孩子气的闷气在此刻突然萌发,连她自己都感到些许陌生。
雪代幸不再是那个会为了一点小事就对他嚷嚷“笨蛋义勇”的小女孩了,但这份沉默的不悦,却更加清晰。
她不再看他,转而走向锖兔,语气如常地讨论起刚才招式中的细节,仿佛那个顶着一头乱发的人不是自己。
义勇站在原地,看着幸平静的侧脸和那处被他失手削出的不协调的发角,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那平静表面下的细微波动。
她没有责怪,没有瞪他,甚至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气鼓鼓地大声抗议,这种异常的平静,反而让他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不安。
训练间隙,鳞泷先生偶尔会坐在一旁,拿出刻刀和木材,静静地雕刻着最拿手的面具,这是他给每个拜入门下的孩子的祝福,希望这个面具能为他们挡灾。
这天,他完成了两个新的消灾面具,与锖兔那个狐狸面具样式不同,线条更简洁,却同样带着一种古朴的守护意味。
他先是拿起其中一个,目光投向幸。幸正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休息,微微喘息着,额角还有未干的汗珠。
“幸。”鳞泷先生的声音透过天狗面具传来,平稳却并不冰冷。
幸闻声抬头,立刻站起身,恭敬地走上前:“是,鳞泷先生。”
鳞泷将面具递给她:“拿着。山中寒气未消,训练时注意气血运行,勿要贪凉。”他的话语简洁,却透着长辈式的关切,留意到了她刚才训练后的疲惫状态。
幸双手接过那木质面具,触手温润,能感受到细致的打磨痕迹。她微微躬身,语气清晰而礼貌,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谢谢您,鳞泷先生。我会注意的。”
她的语气和神态都无比自然,甚至对着鳞泷先生露出了一个浅淡却得体的笑容,仿佛早上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鳞泷的目光在她参差不齐的头发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但并未就此说什么。
接着,他拿起另一个面具,转向一旁的义勇:“义勇。”
“你的攻势愈发凌厉,但需留意收势时的余劲,过刚易折。”鳞泷将面具递给他,同时点出了他近日训练中一个极细微的倾向。
义勇接过面具,低头应道:“是。谢谢老师。”他的回答同样简短。
鳞泷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最后似乎又落回幸身上片刻,但最终只是沉默地转过身,将刻刀和剩余的木料收好,将一把锋利的剪刀交给了幸,便不再多言。
幸拿着面具和剪刀,再次礼貌地朝鳞泷先生的背影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才转身走回自己刚才休息的地方。
她仔细地看着手中的面具,面具嘴角处和她一样有一颗小痣,她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仿佛在全神贯注地研究这个新礼物。
整个过程,她的表现正常得过分。
没有因为得到关心而露出额外的笑容,没有因为发型被注意到而产生任何窘迫或委屈的反应,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在鳞泷先生点评义勇时,下意识地也看向义勇。
幸就像完成了一套标准流程:聆听、感谢、接受、结束。
她表现得越是正常,越是像以前那样礼貌周全,义勇就越是确信,她在生气。
而且是那种将真实情绪严密地包裹起来,只用礼貌和正常来应对富冈义勇的,独属于雪代幸的生气方式。
这种认知让义勇感到一种陌生的焦躁,却又束手无策。
他宁愿她像小时候那样瞪他、骂他“笨蛋”,也好过现在这样。
这种隔着一层透明墙壁的感觉,让义勇感到前所未有的憋闷和……困扰。
他甚至不明白这种困扰为何如此强烈,强烈到几乎盖过了刚才训练带来的疲惫感。
锖兔大大咧咧地凑过来欣赏两人的新面具,笑着调侃鳞泷老师的手艺又精进了,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
幸和往常一样附和,甚至还能与锖兔有说有笑的谈论山下的见闻。
接下来的半天,幸一切如常训练、吃饭、与鳞泷先生和锖兔交谈,但义勇能感觉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少了些许温度,偶尔视线相接,她会率先移开目光,那种微妙的距离感,锖兔和鳞泷先生似乎并未察觉,却像一根细刺,扎在义勇心头。
夜晚,山间的寒气更重。房间里只有义勇和幸,两人铺好被褥,准备入睡。
幸背对着义勇的方向侧躺着,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
义勇却迟迟没有睡意。他睁着眼,望着昏暗的天花板,思绪飘回了不久前的某一天。
那天下午,鳞泷先生安排他和锖兔单独上山进行额外的体能训练,幸则留在道场,继续磨练她的呼吸法。
训练内容异常艰苦,尤其是只有他们两个的情况下,竞争和较劲的意味似乎更浓了一些,在他们两个近乎实战的对抗练习中,两人都格外投入,当时具体是因为什么已经模糊了,似乎是他的一句什么话,一句近乎自贬的话。
然后,锖兔的拳头带着前所未有的怒火,猛地挥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颊上,力道大的让他瞬间踉跄后退,嘴里弥漫开淡淡的铁锈味。
“闭嘴!别再说这种话了!”锖兔压抑着罕见的怒意,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眸里燃烧着火焰,“义勇!你的命不仅仅是你的!你的姐姐不惜牺牲性命也要延续你的生命,她是将未来托付给了你的!给我好好珍惜它!活下去!证明给你自己看!”
那一拳和随之而来的怒吼,像一阵强风一样狠狠命中了他。脸上的疼痛远不及话语带来的冲击。他怔怔地看着难得动怒的锖兔,看着他眼中的信任与期待,某种沉甸甸的东西被狠狠砸入了他的心底。
训练结束后,两人沉默的下山,然而他脸上还是青了一块。回去后,幸看到了义勇脸上的伤,投来了疑惑的目光。锖兔只是哈哈一笑,揽过了义勇的肩膀,用轻松的口气说:“没事没事,我们对练时不小心碰到的,是吧,义勇?”
他用力拍了拍义勇的背,眼神里传递着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意味,义勇缓缓地点了点头。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和锖兔之间似乎多了一层更深的联结。那不仅是对手的惺惺相惜,更是一种背负共同信念的兄弟情谊。
锖兔用最直接的方式,打碎了他某些消极的念头,也让他更加信赖这位如同太阳般耀眼又可靠的师兄。
思绪收回,义勇听着身旁幸耳边幸极力压抑,却依旧能被他捕捉到的呼吸声。
他知道她没睡。
白天那缕落下的头发和幸异常平静的表情再次浮现。与锖兔那充满力量的干预不同,幸此时刻意拉开的距离感,那种让他无措的闷气,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困扰,这比屋外的寒风更让义勇觉得不适。
沉默了许久许久。
久到幸几乎以为他早已睡着,正要放弃纠结,强迫自己入睡时——
一个极低、极轻的少年嗓音,在她身后响起了。
“幸。”
幸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没有回应。
义勇似乎鼓足了勇气,声音依旧很低,却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模仿记忆中某个温柔身影的语调。
“我可以帮你把头发……修齐吗?”
问完后,是一片更长久的沉默。
就在他以为幸不会回应,准备彻底放弃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吸气声。
然后,是幸翻过身来的窸窣声。
昏暗的光线下,义勇看到她坐起身,面向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总是带着各种情绪的眼睛,此刻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深不见底。
幸没有说话,只是非常轻地点了点头。
义勇也跟着坐起身。他找来鳞泷先生之前给幸的那把锋利剪刀,又端来一小盆清水。幸背对着他坐下,姿态是全然交付的信任,却也带着一种僵硬的沉默。
义勇的动作极其小心,甚至可以说是笨拙。他从未做过这种事,只能凭借记忆中姐姐偶尔修剪头发时的模糊印象,用剪刀小心地将那参差不齐的部分,以及另一边为了对称也修短一些。
他的指尖偶尔会不可避免地碰到她颈后的皮肤,两人都同时微微一颤。
整个过程,没有人说话。只有剪刀切断发丝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轻浅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交织。
他修得很认真,试图修补自己造成的“失误”,更像是想抹去那份让她生气、让他不安的隔阂。
最终,他放下剪刀,低声道:“……好了。”
幸抬手摸了摸颈后,头发短了许多,露出了完整的脖颈线条,两侧鬓发较短,后脑勺下方的头发则相对长一些,形成了一种利落又有些奇特的层次感。虽然修剪的手法生疏,但至少整齐了。
她走到水盆边,借着水影看了看,沉默了片刻。
“……谢谢。”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
义勇的目光落在她的新发型上,看了好几眼,小心翼翼的开口:“你……还在生气吗?”
却见幸掀开了被子快速躺了回去,她把自己全身都包裹了起来。
过了很久,一个闷闷的声音从被褥下面传来。
“……笨蛋义勇。”
义勇终于舒了一口气,处理掉那些头发和清水后,也缓缓躺入了床褥中。
一夜好梦。
ps:义勇在理发这一块确实有点天赋,详细参考原作第二话炭治郎的头发和柱训练篇和风柱切磋削掉的发丝。锖兔揍义勇那一段参考柱训练篇第二集十七分左右。
以及,恭喜小幸解锁新发型鲻鱼头。顺便小幸是土象,会很明显的生对风向义勇来说莫名其妙的闷气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刃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