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主人苦心经营的平衡——绝不能毁在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麻瓜女孩手里！”
刺耳的说话声响起的瞬间，已经下坠的魔杖也再次消失在翻转的袖口中。柯默不动声色地回过头，看到在四个行动官和那个哑炮身后站着的，是白沙驻地的首席指挥官，和那个带着幽灵意味的金面黑影。
来联合部队接近一年，柯默已经戒掉了几乎所有私人情绪，唯独特里劳妮的预言仍然在持续应验——他无法在姜奇妙悲伤和愤怒时克制自己保持平静，哪怕当时的姜奇妙只是一个幻象、一个和他不在同时空的记忆。
指挥官抱着手臂站在水晶球前，神色坚硬凝重。柯默闭眼片刻，最终和其他三名行动官一同转过身，沉默地坐回会议座位。
乌姆里奇仍然在颤抖，蜷缩在角落的矮凳上，和记忆中的跋扈不似同一人。柯默用眼角余光最后锁定她半秒，像是野外捕猎的狐狸锁定了猎物。
而后，他暂时将注意力转回指挥官身上。
这位德国女傲罗的名字与她刚硬的外形如出一辙——玛蒂尔德，在德国的传说中，这个名字寓意强大的战士。作为一名在英国长大的巫师，柯默并不熟悉德国巫师界的血统文化，但汉娜行动官似乎提过，这位指挥官也是出自某支古老的纯血家族。
正如她提拔柯默的原因之一是他话少，相对的，她的脸上也对金面的喋喋不休呈现出了极大的厌烦。柯默抬起头的瞬间，玛蒂尔德便冷冰冰地开口道：
“很好，接下来我们要开展内部会议了，请你和乌姆里奇女士。”
她顿了半秒。
“离开。”
金面雕刻出的五官一动不动，漆黑飘忽的身体也凝固住了。玛蒂尔德的指令说出口的下一瞬，作战室的门便悄无声息地打开。
“我以为主人的意思是，这一次的行动，代理者将和联合部队……”金面嘟囔着，“合作……”
“合作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在作战室发号施令，”玛蒂尔德语气严厉，“部队是一个体系严密的地方，我们有更严格的保密制度……金面，请离开作战室，这是我礼貌陈述的第二遍。”
她的威慑力如此强大，乌姆里奇先一步颤巍巍地站起来，扶着自己的脑袋、毫无姿态地跑了出去。金面再次凝固了两秒，在玛蒂尔德的表情彻底严肃起来之前幅度极大的转身，鬼魂一般迅速飘离作战室。
保罗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作战室门关上的瞬间，他立刻大声说：
“这就是那个代理者金面？真是恶心，不像麻瓜，也不像巫师，甚至不像人类，也不像鬼魂！他到底用黑魔法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
“这就感到恶心？那你还没看到那些被改造成黑魔动物的低级代理者呢。”古巴行动官幸灾乐祸地说。
“我确实对异形缺乏忍耐度。”保罗动了下脖子，一脸作呕。但当他回味出刚才的几句对话后，看起来就更烦躁了。
“所以，合作，是吗？WHY？我们是正规部队，为什么要和这些用黑魔法异变自己的哑炮合作？？”
“安静点好吗保罗？”汉娜忍无可忍地回头，“你的纪律性只比这些代理者强些。”
保罗的车轱辘话在看清上司投向自己的寒冰一般的眼神时被冻住。他悻悻闭嘴，并提醒自己，这个首席指挥官玛蒂尔德，想把他从行动官的位置上端掉很久了。
作战室里终于安静下来。玛蒂尔德扫视了一圈行动官，确认保罗再无开口的意图后，便轻轻挥舞了一下魔杖。
巨型水晶球里的作战地图散开，白雾在球体里翻滚。柯默面无表情地看着水晶球里逐渐凝聚的形态，直到眉头难以察觉地轻跳了一下。
白雾凝结成了冥想盆中最后一个画面——那个坐在教室角落，反复在纸面上描摹“魔法世界，救救我”的姜奇妙。
“我们的一些行动官，从来无法抓住任务的核心，”玛蒂尔德站在水晶球前，身形高大，抱着双臂，冰蓝色的眼睛扫射着作战室，“汉娜，你来提问。”
“是，指挥官，”汉娜点了下头，“我想知道，我们的目标人物，为什么看起来是个……是个麻瓜小女孩？她看起来毫无杀伤力。联合部队以前的任务对象，可都……”
她耸了下肩膀：“很难缠。”
或许这个更难缠。刚刚调整好表情的柯默一边保证大脑封闭术的持续在线，一边如是想。
他现在已经非常确定，联合部队高层得知龙契者横空出世的消息了——很显然，消息是从那个逃脱龙火的蜘蛛人嘴里，顺着代理者的消息链一直向上传递，最终传到了金面口中的“主人”那里。
这些哑炮代理者，所“代理”的，是各国魔法部那些支持“猎杀麻瓜”的巫师，这一点在巫师们心里已经形成了共识。但对于到底是谁真正着手对这些哑炮的改造一事，包括英国魔法部的正副部长在内，都还没有一个具体的猜测对象。
其原因无非和柯默最开始给姜奇妙解释时一致：两任黑魔头都已身败名裂，时至今日，早已没有人愿意出头，去做一个明面上的“黑巫师”。
他藏得很好。藏在哑炮代理者的身后，无需自己出面，就能将麻瓜社会搅得天翻地覆，就能让麻瓜凭借恨意，与另一群麻瓜自相残杀。的确……若是能推波助澜，让麻瓜们自己毁灭自己，那无论多灾难的后果，都和巫师有什么关系？
他就是金面口中的“主人”吗？或者，他是比“金面的主人”，藏得更深的人吗？
这个人的权力显然足够大，他不但收买了大量哑炮，把他们催化为麻瓜社会的直接破坏者；他也彻底渗透了联合部队——柯默非常清晰的记得，联合部队成立的初衷，本来是国际巫师联合会用来平衡“麻瓜猎杀”和“麻瓜平衡”两派巫师的矛盾的。
然而到如今，这个本意和平的武力组织，里面的所有傲罗，都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暗杀和清洗中，被全员替换为站在“猎杀麻瓜”立场的黑巫师了——当一个组织里的所有成员，都拥有一个对麻瓜算不得友好的立场，那无论组织成立的初衷是什么，成员们在“执行任务”时的行动方式，都会有失偏颇。
至于金面口中那个“主人苦心维持的平衡”……柯默视线仍然注视着水晶球里的姜奇妙，而后轻微地活动了一下颈椎。
「麻瓜威胁论」是悬在各国魔法部头顶的一把剑，有中世纪的猎巫运动作为先例，大量纯血巫师始终对麻瓜心存忌惮，有一句中文可以很好的形容这种忌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忌惮催生了压制麻瓜科技增长的立场，立场持续浓烈，就催生了和当年“猎杀巫师”相对应的“猎杀麻瓜”派。但对经历过两次战争的魔法世界而言，这一立场听上去是那么的邪恶，因此很多巫师并不会在明面上表达对麻瓜的恶意，他们只是……
默默支持。
金加隆，古老魔咒，强大魔器。柯默不知道有多少古老的家族参与进这场对猎杀麻瓜派的“赞助”，但在短短一年里，这些“赞助”就让联合部队与代理者集团这两个新生的激进组织，发展到了相当可观的规模，甚至足以与国际巫师联合会、洲际魔法管辖协会这些老牌且保守的魔法组织相抗衡。
想到这里，柯默便不动声色地把视线从水晶球上收回来，转向了一脸严肃的首席指挥官，玛蒂尔德。
行动官不够……行动官显然不够。
他看着玛蒂尔德冰蓝色的双眼，就他所知，像玛蒂尔德这样的普鲁士纯血家族，基本都有着对麻瓜相当激进的立场。
要接触到联合部队高层，弄清楚那个整合了代理者集团的“主人”和联合部队的关系，他必须做到首席指挥官。
想到这里的瞬间，柯默忽然听到玛蒂尔德用极度严肃的口吻说：
“这也是我把那两个哑炮驱赶出去的原因。当然，这个麻瓜女孩当然很难缠，在他们的汇报里，这个女孩似乎有着驾驭龙血的力量。经过部队机密部门的研究，魔法古籍上，称她这类人，为龙契者——她与龙签订了关于力量的契约。“
“但是。”
玛蒂尔德的语气忽然变得低沉而神秘，她的德语口音在此刻更重了，这使得接下来的每句话，都坚硬到如同冻穿普鲁士整个冬季的寒冰。
“有一些更重要的传说，只在纯血家族里口口相传。”
“龙契者真正的力量，并不在于能够驾驭火龙，或体内沸腾的龙血。”
“龙契者的问世，往往象征着一支在传说中被称为……Shadow（阴影）的部队，即将出现。”
爽爽地抛出了全书最爽的设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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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龙契者之怒（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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