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莉卡发现自己的腰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托着,颈部和四肢传来被拉扯的下坠感。
这样的状态似乎持续了一段时间。
她醒来后头晕眼花,睁开眼却视物模糊。
半晌,才看清底下满是泥石的湿润地面,低矮的灌木丛以及从中跑过的一只松鼠。
她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事——她们掉下了悬崖……在战斗中敌人中有个像古拉迪乌斯一样爱用爆炸的家伙,他自称是纵火犯,突然向他们丢出大量红苹果状的炸弹,结果地面被炸塌了。
真倒霉。
但现在被树挂住的她,仔细一想,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从那种高度掉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诶?等等……
罗那家伙应该也掉下来了。
安莉卡伸手划断树枝,稳稳落地,在附近寻找他的身影。
突然,她停下脚步,愣在原地,想起自己原本的计划。
不对,她应该趁现在离开的……逃走。
她在脑海中纠结了一番。
一想到罗掉得离她不远,醒得没比她早,他有可能摔得很严重,严重的话骨头都可能摔碎……
要是只有一口气了怎么办?
她虽然和他关系一般,但也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怎么说也是相处了很久的朋友。
是的,朋友,她至今为止为数不多的玩伴。
对糟糕情形的幻想让她打消了立马离开的念头。
她不再纠结,决定按直觉行动。
事已至此,先找到他吧。
安莉卡一边反复叫着他的名字,一边翻找草丛、查看树梢,直到一个身影从隐蔽的灌木丛中走出。
罗捂着手臂,阻止道:
“别叫了……安莉卡。”
她担心的语气像在找走失的小狗小猫,听得他从昏迷中被吵醒。
完全不是她平时叫他会用的口吻,从本应该冷淡的语气中听到了强烈的担忧。
“太好了!你还活着!”
“废话!我哪会这么容易死掉。”
罗发现自己习惯性跟她斗嘴,反驳的语气似乎有些重。他顿了一下,指了指旁边长势茂盛的树,缓和道:“……多亏底下的树丛多,在临近地面的时候,被它的树枝缓冲了一下。”
不然他可没这么命大。
“我也是醒来发现自己被挂在了树上……”安莉卡庆幸地说,她确认罗的四肢行动还是正常的,松了一口气。
可突然闻到一股铁锈的甜味,她对罗说:“你受伤了吗?”
“一点划伤,用不着你管。”只顾着前进的罗坚持道。
“不管就不管。”
她也只是好心问问。
“现在这种情况,要想办法联系上多弗朗明哥。”他皱着眉,望着山崖上方,“你身上有带信号弹吗?”
“没有。”
他们平时也不会带这个吧。
“那我们只能想办法绕上去了,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安莉卡配合地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在琢磨如何支开他了。
只要罗没事就好,她应该听哥哥的话离开……
他们听着附近的响动,找到一条小溪,顺着水源向上走。
罗走在前面,安莉卡跟在后面。
“这样应该很快就能回去上面了,接下来只要待在开阔的地方,等巴法罗在空中看到我们。幸运的话,入夜之前就能……”
正准备偷偷拐向一侧树木的女孩,没想到前方说话的男孩声音戛然而止。
咚……!
罗就这样倒下,从上坡的斜面顺着泥土滑下。
安莉卡吓得止住脚步,跑上前去查看他的状态。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
她将他的身体放平,见他面色泛红,用手轻轻碰了一下,额头像火一样发烫。
视线向下,他身上的白斑已经蔓延到脖子了。
珀铅症发作是这样的吗?
不对,她手上的血说明情况不对。罗的背后,隔着衣服仍有血在不断地溢出。
血渍在黑色的布料上晕染成暗红色。
这哪是小伤口啊!
这家伙……也太乱来了。
安莉卡没再想太多,先将他背到溪水旁,找了块相对干燥的地面放下。将昏迷的他侧过身去,撩开腰背上的衣角,腰后侧的伤口皮开肉绽。
应该是坠落时被树枝或岩石划伤的。
伤口颇深,这里又是深山老林,找不到医生,不过所幸她有处理伤口的经验。
她深呼一口气,扯下袖口的布料,先用拧开的流水冲洗他的伤口。
再从身上撕了一块干净的布,试图压迫伤口止血,发现血仍旧没止住,她只能将布条连接系紧,绑住受伤部位。
她去小溪旁寻找,终于在阴凉的石缝中找到了如藤蔓般爬行的地锦草,清洗、碾碎后敷了上去,一番忙碌后才终于止住血。
她提到嗓子的心终于落下。
安莉卡看向他腰侧的伤口,触目惊心。
他怎么不早点说出来?都受这么重的伤了。
难道他是在硬撑着,担心入夜无法回去在丛林容易遇上麻烦,急着赶回去再治疗?
安莉卡托着脸,望向罗闭着眼平静的脸。
也不是不可能,他有时候嘴硬爱逞强……确实会死脑筋。
眼下不能走得太远,夜晚温度太低罗又发烧,一不小心可能会丢掉性命。
……她不能放着他不管。
她只能背着他,找了块还算结实的岩壁区域,用能力造了个浅口的山洞,在入口处放置了些护栏,以防野兽在她不在时偷袭。
再去拾了一把干燥的柴火,用怀里的燧发枪上的燧石磨擦钢条生起火,有了稳定的火源后,安莉卡又用木头削了一口木盆,盛上水,反复替换罗额头上的布条试图让他退烧。
她在湿润的土壤里挖了点泥鳅,去岸边的钓鱼,却只上钩两条巴掌大的小鱼。
等到忙活完,外面天已经黑了。
安莉卡自知失去了离开的机会,望着火堆发起呆。
燃烧的篝火噼里啪啦,在岩壁映射着大片的黑影,在夜晚染上落寞。
她用木棍戳了戳碳化的木条,火花如星点飘散,又隐去形踪。
将双手凑近火堆,掌心烘出暖意。
她无聊间一侧头,罗的睡颜就这样撞进了她的视线。
发觉这样看,他特别……乖巧。
她的脑海中冒出这个本不该与眼前人联系起来的词。
不过,他似乎做噩梦了,眉头突然蹙起,嘴里呻吟着什么。
罗在半梦半醒中转醒,在一片火光中看到一张柔和的侧脸,小女孩的五官轮廓分明,望着火的神色有些低落。
他的心口一紧,莫名觉得也难过了起来。
他勉强地撑起上身,腰间的痛楚拉回了注意力,他摸到腰上的布料,瞥见旁边剩余的草药痕迹。
止血粉?
她还会做这个……包扎得很熟练,是学过医吗?
她到底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你醒了啊,喝点水吧。”
安莉卡欣喜道,将自制的木筒水杯递向他,问:“好点了吗?”
她本是关心,却不想罗一睁眼就开始与她斗嘴。
明明脸色都苍白成这样了,到底在逞强什么。
“做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反正我都要死了!这种伤口就算放着不管也……”
真是的。
啪!
“唔……唔……”
安莉卡伸手捂住他试图吵嚷的嘴。
这家伙整天把破坏杀人挂在嘴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就放任做恶劣行为……她因此对罗的初印象并不好。
但是又知道他很可怜……亲人都死在了战争中。
她的父母也是,无法不共情他。
而且他总是说这样的话。
连自己伤成这样都还能说出“放着不管”这种话……
安莉卡敏锐地察觉到,他该不会觉得自己不该活下来而自暴自弃吧?
这样想着,她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些。
反正只是止血药而已。
要是他死在她身边才头疼。嗯,就在这里等着大人们找到他们就好了。
罗挣脱开她的手。
就听到安莉卡说:“我只是不想你死在这里。”
罗愣神了片刻,大脑思考了一下。
她在说什么……
刚才的噩梦和头脑发热让他的情绪有些失控。
他喝了口水,让思绪冷静下来。
虽然常和安莉卡绊嘴争斗,但他打从心底知道眼前这个女孩从见面起就会对陌生人散发善意。
他回想自己刚才的言行,面对关心自己的人,确实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刚才……我不是故意的,习惯性、下意识就说出来了。”
罗的语气少见地柔和,连凶恶的眼神也染上一点红色,脸颊逐渐发烫。
“还有……谢谢你。”
“嘛,差点就想把你直接埋了。”安莉卡笑出声。见罗认真反省的模样,对方先服软她也不会计较。她将手上的烤鱼翻了个面,“现在改变想法了。”
“要吃吗?”
罗接过食物,没有调味料的野外环境,鱼的本身没什么味道,甚至带了点不明的黑色。他咬了一口,下一秒蹙眉。焦脆的表面居然还有一股草药的味道,十分苦涩。
她是把地锦草当佐料了吗?
他入口后便是一股焦糊的气味,下意思评价道:
“好难吃。”
“不好吃就还我!”安莉卡一听就要扑过去把鱼抢回,罗侧身不着痕迹地躲开她抓来的手。
安莉卡差点栽倒,罗伸手拽住她的衣领,却不想牵扯到了伤口。
“嘶……我可是伤员。”罗用一如既往的口吻说,显得有些欠揍,“你的待遇太差了吧。”
“……伤员也不行!不许说我的鱼难吃!”安莉卡扭头控诉吃饭还挑食的斑点帽。
“给我就是我的了。”
罗轻笑一声,他撕开焦黑的表层,里面的肉却白嫩柔软,带着些淡淡的植被气息。
“嘛,也没那么差。”
他大口咀嚼着鱼肉,看向一脸怒意的安莉卡。
比起刚才,她看起来有活力多了。
“真的吗?”安莉卡又问。
“你自己吃不出来吗?”罗质疑说。
“我觉得都很好吃啊。”
“你的味觉还真独特,平时和Baby5一起做饭的经验值是为零吗……”
“我又不是主厨!只是打下手的,再说了,还能吃也没这么糟吧。”
“下次还是我来烤吧。”罗说,“别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再怎么说我也流浪过,烤鱼这么简单的活……”
安莉卡的表情逐渐幽怨了起来,仿佛受到巨大的打击。
看她因为这点而苦恼,让罗的心情不自觉变得更好了。
“别难过,钓鱼还是要麻烦你了。”
“说起来,现在这个山洞是怎么回事?”罗打量了旁边,这格外棱角分明的内壁,显然不是自然形成的。
说到这个,安莉卡得意道:“我用能力凿的。”
她指了指罗手里的水筒,推过来盛药渣的木碗,一些竹签,包括用来放鱼的烤架——统统都是手工活。
如果还有时间,她还可以切些木头做床或是架子,她刚才出神发呆的时候已经想了一圈可能需要的东西……
听到她如数家珍一般展示自己的才艺。
罗不得不发出感慨,原来她的爱好是在这里,说:“还真是方便啊,意外很适合野外生存。”
“是吧?”她兴奋道,“要是哪天流落荒岛,搞不好还能自己造木筏!”
“你完全就是沉迷建造了吧!”罗吐槽说,“要是我们迟迟没□□部们找到的话,或许能让你把这里打造成第二个家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关系是从未有过的缓和。
只是,罗慢慢地又陷入了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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